元青见闻录 第3章 第 3 章

搬家讲究精简，但赵元青师徒二人还是收拾了近半月有余，一方面是收拾，一方面是等一封友人的来信。

她是有朋友的，笔友，这事只能拜托那位。

此时已经入夏，她十分不舍院子里的那几只鸡鸭，无奈实在带不上路，师徒二人一商量，元让蓝脸嫩，看着精致可爱。赵元青便带他去市集给卖掉，买了个好价钱。

至于茅草屋，根本没人要，连门都没有。只能最后走时一扔，就算了。他们住的偏僻，距离村子还有些距离，周围也没有邻居，距离最近的也是一户以打猎为生的人家，过去要走一阵子。

不过她的那位邻居人不错，赵元青师徒二人从前都颇受那户人家照顾。走时需要同她说一声。

二人一起前去，元让蓝没登门，反而在门口处等她。他同这户人家的小孩不大处得来。

赵元青叹气敲门，对邻居称姐弟二人去外州探亲，从前劳烦他们关照，又递上了一些粮食和猎货。

最后实际带在身上的，大概就是十几张琼州岛附近特有的一种黑腿狐的皮毛，几张蛇皮。以及勉强卖掉鸡鸭凑够的路费。

他们所在的岛隶属于琼州群岛，岛名为灵谷岛，算是偏僻地方中的乡下的乡下。首先要先赶一天的路到灵谷码头坐船到琼州府码头，再从琼州府坐船到达沧州。

二人又盘桓了一日，赵元青特地看着日期挑了个利出行的日子，希望一路上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启程前赵元青大包小包背了三个，把皮货压在最下面，又拎了两个小的让元让蓝抱着，特意嘱咐徒弟兄弟相称避免麻烦。

她是没路书的，但赵元青偶尔会去琼州卖货，所以路程很熟悉，为了节约时间，她对比体力，挑了条尽量直径的路线，打算用轻功试试飞过去，感觉问题不大。

因此左手扛了三个包袱，背着元让蓝，元让蓝手里还抱着俩包袱。趁着夜色子时出发。

她掂了掂：“徒弟，你有点沉。还有，拿包袱的手挪一挪，压到我头发了，很痛。”

元让蓝没说话，拎着包袱的手挪了挪位置。

赵元青甩了甩头，感觉好了又嘱咐道：“怕了就别看闭眼，不怕的话可以看看，但别叫。”元让蓝伏在她肩膀上点点头，双手搂着她的脖子。

再次估算了一下时间，赶到灵谷岛码头大概能在辰时，刚好有一艘船，只要不满员，傍晚就能到琼州府。琼州府宵禁晚，客栈打尖后她可以立刻去打听琼州到内陆云州的路费，并在市集处理掉两张皮子凑齐下一站的花销。

鸟飞雀惊之际，赵元青抱紧他咻地借力跳上树梢后正式上路。元让蓝被掂的一下子搂紧了赵元青，但他怕又扯到她头发被她叨叨，又稍微放开了些。

然而随即赵元青横跳借力用轻功飞过数十丈，又吓得他只得搂紧，等逐渐习惯后他悄悄睁开眼，大晚上的，什么也瞧不见，她速度快得让他看不清什么景色，最多只能瞧见赵元青的发鬓，他不知道是不是赵元青出汗了，但能感觉到热气熏腾到他的侧脸。

只记得高，高的他有点恶心，高到他好像头晕目眩耳鸣了。

偶尔她发尾落下时打到他的脸，也很烦人，他想抓又不敢。

最奇妙的是她身上的味道，赵元青平时都穿男装，颜色以深灰，深蓝，灰褐为主，他一直以为赵元青会是臭臭的，油油的那种味道，他在乞丐身上闻到过，味道让人十分作呕。因此日常并不接近赵元青。可现在赵元青因为出汗身上传来一种让他描述不上来的温暖的味道，像晒在阳光下的小动物的皮毛身上的味道，总之毛绒绒的。

他悄悄闭上双眼，紧抿着嘴。但不知为何忍不住心中有些难受。

这一走不知日后如何，只觉得天地茫茫，人如草芥，前程未卜。

元让蓝有些伤感，性情所致，情不自禁地落了一滴泪。

赵元青却在这时出了声，她声音还是很稳，一点也不喘地问：“徒弟，我不管你滴在我背上的是什么，但现在你立刻擦掉它，不然我会揍你，太痒了，一直往下滑，很烦人。”

她现在真是腾不出来手揍他，那么大一滴水滴她后背上了洇过衣裳甚至还往下流。

接着她感觉元让蓝囫囵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背，紧接着像是生气似的又拍了拍。

“好多了，谢谢。”她感受了一下，干了，不痒了，而且他打那几下正好。

元让蓝烦死她了。

——

前面说了，琼州府是琼州群岛的州府。这里岛屿、暗礁遍布，地域三面环海，内有三座码头，每日船舶络绎不绝，分别直达其余八州。

距离战争已经结束近三十年，天子式微，目前仅有12岁，2岁被拥立当了皇帝，在沧州当个吉祥物，沧州有两大世家分割而治，世代通婚，也只有沧州还保持着尚文的传统。二大世家均有修者，以文入道，家学世代绵延。门阀下面便是地主，地主们拥有辽阔的土地，沧州也产粮，但主要是稻谷，价格虽然比不上青州，胜在量大。算是九州的第二大粮食出产地，但沧州更闻名的是酿酒。

这也是赵元青即将要去的地方。

随着修者的崛起，除沧州之外，尚武几乎已经风靡天下。天下九州，其余诸州逐渐由修者分治，青州境内面积最大。一面环海，天下过半的粮出自这里，不光如此，它还有麦、豆、粟，产量均十分稳定均衡，还盛产井、矿盐。是四大门派之首垂云宗的大本营。

江州是商业州，商人云集，州府淅川。那里税极低，氛围自由，因此商业氛围极好，是中立区，由七珞商会管理。

还有淮州，号称千川之州，淮秀甲天下，地跨百河，渔业丰富，隶属分花门，生产河鱼和河珠。天子如今冠冕的珍珠，便是现任分花门主呈贡，据说有龙眼般大，淮州被四大门派的分花门占据。

幽州挨着青州，由蔚柳派全面把控，那里出产矿业，特别是一种陨铁，天下闻名，一把纯陨铁剑可卖数千金。

胥州则群山缭绕，基本都是山地，是衔燕阁的大本营，那边没听闻有过城池，也极少有人去，知者甚少。其余禹、云为小州，琼州为群岛。

他们这次要去的便是沧州，因举州皆文而为名。

赵元青速度很快，主要是得了师父内力的好处，一点不累。甚至还提早到了。

昨夜里到了后半夜元让蓝趴在她背上都睡着了，等日光出来时，又精神振奋地看了半天风景，赵元青还故意越得高些让他看得更广阔。

此时灵谷岛码头沸沸扬扬，码头上常年有船卖着一些鱼获，海风吹来死鱼腥味和咸湿的海水味，元让蓝皱着鼻子，赵元青知道他矫情病又犯了，把他放下来后也没管，背着包袱在码头买了四个肉馅包子，径自去找船伙计问了票价，因为早到了，没乘的赵元青常坐的那船，那船小狗徒弟估计也适应不了，赵元青不想为几百文钱揽麻烦，因此问了搜更大些的，稍微好些的的船。

“下等舱三百文一人，中等舱七百文一人。”那卖船票地看了看赵元青，完全没报上等舱的票价。

“下、中等舱几人？”她也坐过这种船，还是得问清楚些。

“下不分几人，大家伙挤一起，中等舱六人一间，木板隔开的，有床铺，软着嘞，管一顿饭。我们这是大船，七珞阁老师父亲自指导，稳得很又很舒服。”那买票小伙子见卖中等仓有望，立刻热情了起来，龇着牙笑。

下等赵元青熟悉，从前她坐的也是那种，看样子一样。

“两张中等。”她掏出钱串子挨个数。又看了看刚买的包子，唉声叹气。

还剩2两多银子，碎钱就这么没了。

拿完木质船票，她摸了摸包袱。

“辰时正开船，客人可以先去码头逛逛，提前一炷香上船，不要迟到便好。东西可以寄存。”买票小伙见她摸了摸包袱，以为她是想去码头逛逛。

“带你逛逛？”她回头问元让蓝。

元让蓝显然对一切也很好奇，这是他自来到琼州的首次出门。但考虑到挥之不去的鱼腥味，还是恹恹挥了挥手：“不了。”

赵元青了然一笑：“现在可以直接上船吗？”这是问卖票小哥。

“没问题，前面木船板的就是，您小心脚下。”小伙往前一指。

二人上了船，六人间果然舒服些，甚至还有个大窗，元让蓝直接趴在床铺上昏昏沉，这味道对他冲击太大。赵元青把包袱放在床铺上，翻出来了一个皮毛垫子，扔到他身上：“盖你的小狗鼻子上。”

可能是太难受了，元让蓝眼都没抬，把皮毛放到脸上，闭着眼睛，闻着皮毛味，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茅草屋，茅草屋常年就是这个味道，赵元青常年在西屋放着皮毛，熏得整个屋子从内到外都是皮子味道，一开始也不好闻，同她说了几次也不听，嘴里就嗯嗯啊啊地敷衍他。

只是后来他闻习惯了。

所以说，赵元青这倔驴师父，真的很讨厌真的很可恨又面目可憎，从来不考虑他的感受。

元让蓝盖着皮毛微微发困，阖上眼，打算小憩一下。

赵元青没再管他，她用布头做了两副耳塞，塞自己耳朵里，躺在另一个床铺上，跑了一夜□□不累，但精神好疲惫。中间有几回走神差点让包袱或者元让蓝掉下去，还好后半夜小狗鼻子徒弟睡着了不知道，不然又暗地腹诽她了。

她也躺在床上想，云州啊……得先去云州，见那个朋友一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