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幸免于这场最终妄想 第1章 我回来了

万如林。

飞梦私立中学，高二(4)班的学生。

多病的身体，请假回家几乎是常态，但学终究要上不是么？必竟交了钱。休学？她当然可以这么干，但这所学校还是有不少值得她回来看一看的东西。

母亲状态不好，万如林只能自己坐一个小时左右的地铁回学校。一路上都只有她一人，但感受不到寂寞、感受不到孤独。出地铁站之后，是早餐店，余嘉艺曾在这里买错过给章茜茜的煎饼，最后是程资吃完了才让那份煎饼免于浪费的命运。再往前，是文具店，万如林和余嘉艺在这里买过泡泡水，她们边走边吹，五颜六色的泡泡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再往前，是咖啡店，无论是谁只要出了校门还回来，就会给其它人带点喝的……所以……要买吗？

不买了！万如林现在只想回学校。念头这东西一但有了，就像野草一样疯，越是强烈越是容易踏入危险。万如林疯了似的跑回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飞了起来！落地才发现，自己记忆中的学校早己荒废，操场杂草丛生……

大门上的锁透迹斑斑，看的出很久没有打开过了，风吹过高挺着的升旗干，发出吱呀吱呀渗人的响声，正午的暖阳照着教学楼的大门，向里望去尽是灰烬与藤蔓。

“喵…唔……”

是马克杯，一只在学校里流浪的奶牛猫。

它躺在门的正中央，在阳光下悠然得舔着爪子。毛发是肉眼可见的干净，是哪个好心的学生去带它洗澡了呢？还不等万如林思考，小猫起身就慢悠悠地向教学楼里走去，像是指引，它走走停停，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万如林。

“喵……”

像是什么诅咒，万如林被引上教学楼西侧的小楼梯。踩过碎石跟枯叶，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脚腕，一种时空被打破的错觉带走了马克杯，万如林却没发现，迷茫的向四楼走去……

操场上，刚刚做完早操的同学正在往教学楼里走。

“诶，余嘉艺你昨天送万如林的时候，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说看她状态挺不好的…大概…是下周再回来了……”

“嗯，她昨天真的太吓人了。”

余嘉艺和程资刚刚跑完操，汗如雨下，脱下一件又一件厚重的外套，默契的扔到了章茜茜身上。

“章茜茜我恨你！凭什么你见习？！”

“唉！没办法谁叫我心脏不好呢~”

程资的体力是三个人当中最差的，她此刻气喘吁吁看着眼前的楼梯，突然就不想回班了。

“那…你为什么速度那么快？在昨天的时候，万如林下去的时候……”

“我天！当时情况多危险啊，肾上腺素飙升，我可不就跑出那速度嘛。”

余嘉艺终于支起腰来理了理挡脸的头发。

“所以昨天你心脏确定没事吧？”

“没事！这个！唯一的神！”

章茜茜举一瓶速效救心丸，白色的药瓶与灰白的楼墙逐渐融为一体，通过药瓶，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注意到那个载满阳光的窗户。

“万如林！”

“哪儿呢？”

“那个！那个上楼的鞋！”

“那么快就回来了？！”

……

四楼东边有一琴房，记忆中的那里流淌着悦耳的音符，年少的热爱挂在五线谱上，乐器倒映出不同的他们，而如今，所有的乐器都被笼子锁了起来。

理论上来讲，不应该会有人用这种囚禁人的方式圈住这些乐器，可现在，偏偏就是这样的情况。严重掉漆的墙壁、落了灰的乐器、地上脏乱的乐谱、玻璃碎掉的落地窗……如同一个陨落的梦想。

万如林喜欢绘画但并非专业选手，她想要学会一种乐器却没有时间。此刻，老旧的钢琴恍若伊甸园的禁果，引着万如林双手穿过铁笼，轻抚黑白的琴键……

不可思议的奇迹

无名的乐章从指缝间流出，被禁锢的钢琴像一位低头捡硬币的平庸者在月光下挺起不知弯曲多久的脊梁。

只是可惜呀，月光不是烈阳，热爱在人海冲洗下沦为平庸。

“万？如？！林！”

被被吓到的演奏者猛的收手，撞上了囚着钢琴的铁笼发出噪音，打碎了最后的余音。

“赵恒通？你……长胡子了？！”

“诶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天！十多年过去了你模样一点都没变？不儿？你……do了？”

万如林打量着眼前这个年在三十左右的……同学，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涌上来，她试探性的问:

“你……多少岁了？”

“32啊”

像是晴天霹雳，万如林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赵恒通嘴张了又闭上，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多少岁？”

“16……”

“啊？！”

赵恒通十四年前高中毕业，考了个大专，一直以来都是是用自己的热爱为生，但似乎现实并不为他买账。抱着来学校溜达溜达的想法，他回到了这个自己年少时的琴房，在这个梦中的地方似乎给自己沉重的一击。

“不儿？我穿越了？现在多少年？”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手机，本应是时间的界面一片空白。

“不儿？等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回学校啊……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应该是推开大门了，可门又锁上了…马克杯…它骗我！啊…不对不对！……”

梦游自己人清醒过来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顺着回忆万如林陷入了一种莫大的恐慌之中，记忆愈发模糊，直到忘却。

“……”

“我……好像…忘掉了？……”

赵恒通抿了抿嘴，回忆了一下来这里的原因:租不起房了……新歌失败……啊不，这些肯定是不能说的……那乐队解散？这是高中的事了……在琴房……不对……

“你还好吗？”

万如林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待赵恒通的思绪回笼，记忆如时间一样流去。

“我天……我像也忘了……”

二人面面相觑。

“如林——”

三个女孩第一时间踏入了教室，却看见万如林的位置还是如她离开时一样，没有少什么，更不会多什么。

“诶？没回来。”

“看错了吧。”

“也可能是同款鞋……”

上课铃打响，女孩们回到座位上，课过半时，余嘉艺向章茜茜传去一张纸条:

(我总感觉万如林回来了)

(我也是，她会不会在卫生间？)

(不可能在卫生间待那么久吧？)

(万一没带纸呢要不然去看看？)

余嘉艺看完之后还没有写上回应，就率先举起手:

“老师我去个卫生间”

“去去去”

语文老师的课看的一向很松，该睡睡，该玩玩，只留老师对着ppt念。

“如林？”

卫生间里只有一扇门是关着的，余嘉艺走过去敲了敲，里面传出的声音却不是她预期中的。

“是我——袁羽晗”

“哦羽晗，看着万如林了吗？”

“没有啊，咋了？”

“没事”

余嘉艺又陆陆续续的开了所有门，都是空的，但万如林回学校的感觉就是愈演愈烈。

“谁唱歌呢？赵恒通！小声点！”

“好的老师——”

“他给他小女友写情歌呢——”起哄的声音在班里炸开，余嘉艺溜进班里趁乱对章茜茜说:

“卫生间里没有。”

“啊？”

“可我就是感觉她回来了。”

“我懂你，会不会在医务室？”她们紧盯着对方的双目，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老师，我心脏……”

忙于维持纪律的老师没空搭理章茜茜没等她说完就已经做了个走走走的手势。

“一起去！”

“哎哎——”

章茜茜与余嘉艺每下一层台阶心跳变诡异的加速。到一楼时，向前走，她们可以穿过教学楼大门到操场去，向左走，她们可以从楼里到医务室。

章茜茜望着操场上的阳光，眸子里情绪复杂又全被压下，顺着直觉走

“咱俩从外面绕道过去吧，别问我为什么……”

……

“我也不知道！”

万如林对着赵恒通近乎崩溃的大喊，男人一脸无措。

“我也没拦你啊……你你——你想去操场上你就去呗……你这……”

万如林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游离在外，而身体中的种种情绪交错复杂，不定哪个占据上头。

“抱歉——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赵恒通略带嫌弃的撇了撇嘴，生活中处处不顺心，又莫名其妙的陷入一个奇怪的境界，烦心事压上心头，他摸了摸锁着钢琴的铁笼，扭头就走。

“你想去哪儿自己去吧，我走了。”

“喵唔……”

赵恒通刚刚踏出门，马克杯就走了出来，依然是那双绿色的眸子，它看看赵恒通又看看万如林，然后走到落地窗前，跳了下去——

在心跳最后的一刻，在我仍留恋之际，在你为我哀悼结束以前，请陪我来一场光怪陆离的妄想吧，我亲爱的过客。

好脏……万如林想到，但那又怎样呢？她站不起来，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眼前的小林子变的模糊，心脏猛跳，将生命挥洒出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