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 第47章 47、小儿女间的两情相悦多么美好

史料记载：

公元1364年，朱元璋称吴王，初步建立政权，史称“西吴”。与占平江府的东吴王张士诚相区别。

公元1367年，朱元璋攻下平江，张士诚自尽，后又灭浙江的方国珍。

公元1368年正月初四，朱元璋在应天（南京）称帝，国号大明，年号洪武。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明王朝拉开了序幕。

现在是洪武二年二月，昨日刚飘落了一场小雪，让本已有些回温的天气突然又冷了起来，曹国公李文忠后院的演武场里，一个紫衣少女舞着一条长鞭和一个拿着大刀的黑脸少年正在对练，一拆一卸之间带起点点残雪，两人本就十分熟悉对方的招式，一时半会儿根本分不出高下，几十招过后，女子似乎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踉跄，作势就要往后摔去，那个少年见状立刻收刀，撤掉所有防御姿势，想要去扶住她，谁知这时，那女子却突然跃起，手中长鞭轻轻一甩，鞭稍就已经缠住了少年的脖子。

“宇哥哥，你输了。”女子俏皮一笑，虽然她矮了那男子一头，在气势上却仿佛比对方还高一节一般：“怎样，今天又是我赢了吧。”

那少年无奈笑笑，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要害被人挟持，他抱拳说道：“是，是师妹又赢了。”

听他说了这话，那女子才乐呵呵的卸下了鞭子，可看见一旁背着手满脸严肃的李文忠，又赶紧收了笑，小跑过去低头认错：“师傅，我错了。”

李文忠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呀你，要是在战场上这个德行，早不知死多少次了，就会欺负你师兄。”然后又瞥了一眼那少年，“还有你，总这么让着她，要是真遇到危险，难道你能次次在她身边保护不成？”

“师傅教训的是。”郭明宇沉声认错：“可刚才徒儿是看出乐心已经力有不逮，最多10招就会体力不支了，她毕竟是女子，体力坚持不了这么久，刚才，我可是用足了 8成的力。”

“什么，你竟然没用全力！”李乐心听到这里不乐意了，比试就比试，怎么还放水？

“怎么，刚才你装摔骗你师兄你忘了！”李文忠瞪了她一眼。

“师傅，我那叫兵不厌诈，这也算计策的一种啊！就好比你们在战场上难道只靠蛮力，不用脑子吗？”李乐心气呼呼的反驳。

“好啊，还敢反驳师傅，去，倒立，一炷香！”李文忠说完满意看见李乐心瞬间垮下来的脸，心里得意万分，暗想，哼，沐英个老小子，昨儿输你一盘棋，今天在你姑娘身上找过来也挺好，这样想想，当初答应收这丫头为徒弟似乎也不错。

李文忠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转身离开，快迈出院门时又留下一句，“小子，你也陪着，单手。”

倒立的功夫是为了锻炼武者的耐力和肌肉的强劲程度，练习者在不靠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倒立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中间掉了下来，就要重来。要是练习其他的李乐心道是不怕，就怕这个，她耐力不太好，最多半炷香就摇摇晃晃的了。

李乐心龇牙咧嘴的倒立着，可是看见旁边单手倒立的郭明宇又觉得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这事儿说到底是她连累了别人，于是说道：“师兄，对不起，要是我老老实实的比，老老实实的输，说不定就没这事儿了。”

“没事，就当练习了。”郭明宇宠溺的笑笑，但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把这笑容压了回去，状似无意的问道：“过几天是皇后千秋，你们要去吗？”

“去啊，可是想到要进宫，我就烦死了，先不说那一层层的大礼服了，就说那一套套的繁文缛节，从宫门口就开始行礼，等见到我姨母半天都过去了，还是以前好，就住在一条街上，抬脚就见到了。”李乐心撇撇嘴，又絮絮叨叨说起各种事情，什么皇帝又纳了几个妃子，听说还有朝鲜国上进的美女，什么母亲近日给三弟四弟找了启蒙师傅，四弟弟调皮捣蛋在课堂上扔了一只死耗子在老师墨水里，气得父亲打了四弟弟10个板子，三弟弟去阻拦还被打了2下，还有自己那个养在定远的同父异母的二弟弟最近要回来等等。说道最后叹可口气，说：“哎，说起来，也有半月没见到太子弟弟了，也不知道他的风寒好些没。”

听前面这些，郭明宇还一脸微笑，似乎一点儿也不嫌她烦，可听到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暗了下来，她口中的太子弟弟正是朱元璋嫡长子朱标，早已被封为了太子，他虽然比李乐心小1岁，却因为从小性格仁慈宽厚，行事稳重，反而更像是哥哥，在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妹妹里，乐心最得她喜爱，她手上的鞭子，便是去年朱标找人专门给她做的生辰礼，乐心似乎对他这个太子也十分上心。

“听说，太子要选妃了。”郭明宇突然提了一句。

“什么？”李乐心惊讶得差点摔下来，郭明宇赶紧扶住了她，才让她免于重来一次的悲剧。

“你说的可是真的？”李乐心急急问道。

“我也是听母亲说了一嘴，什么太子年纪也到了，该择妃子了，皇后千秋，就是个看各家闺秀的好日子。”郭明宇越说心里越酸，抬眼去看李乐心，却发现她还是一副着急的表情，心中更是难受，便不加思索的说道。

“我跟你说，做太子妃子很不容易，你看看马皇后就知道了，后宫进了那么多嫔妃，醋都要醋死了，还不得不大度宽容。”

“还有啊，我听娘说，能在后宫存活的女人都靠份利过活，要是没心计，连吃顿包饭都难。”

“对了，后宫女人可不能动武，你这么喜欢舞枪弄剑，要是真……那就可惜了啊！”

说了好多，见李乐心没啥反应，郭明宇扭过头看她一眼，发现她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这才发现刚才好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立刻闭上了嘴巴。

李乐心知道郭明宇不是个多嘴的人，叽里呱啦说这么多，肯定是有事，把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在脑中想了又想，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哈哈哈！”李乐心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摔了下来，郭明宇则闭上了眼闭上了嘴，一言不发企图把刚才的事情遮掩过去。

李乐心就这样坐在地上，笑了得有半盏茶的时间，等终于笑够了，她挪了挪屁股，坐在倒立的郭明宇跟前，笑眯眯的说：“宇哥哥，难道你以为我要进宫吗？”

郭明宇庆幸自己皮肤够黑，否则这会儿就得红脸出糗了，于是他继续一言不发。

李乐心看他这一脸鹌鹑相，起了戏弄的心思，“宇哥哥，不过我就算不进宫，我娘和我爹也准备给我说亲事了呢，我马上就15了呢。”

郭明宇听到这儿立刻就睁开了眼睛，虽然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绝望，李乐心还是狠了狠心继续说道：“对了，昨日我娘还和尚书家夫人一同赏梅花，回来跟我说了什么郑国公有好几个儿子，说是有个年纪和我很般配的，还有，说宋国公冯胜

有个表弟的儿子已经在军中立了功，说是也很不错的，还有啊卫国公邓愈家有个儿子虽然是庶出，但是品性相貌都很好，还考取了国子监，娘说就想给我找个读书人让我收收性子呢，还有……啊！”最后一句话没说完，郭明宇突然一个翻身倒下来，正好压在她身上。

李乐心的双肩被郭明宇狠狠抓住不能动弹，看着上方那凶狠的独占的眼神，她觉得有点儿可怕，可是又有些期待，心想：本姑娘都说得这么直白了，我就不信你这木头还不着急。

“不要说那些人，我不想听，你就告诉我，你娘到底想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是要军功的？还是要文采好的？要军功，北疆尚未平定，有的是机会，如果是要习文，我经史子集学得不算很好，但是努努力也可以考考试试，听说，第一年都很好考。所以，不要说那些人，我，我也可以的。”

“也可以什么？”李乐心期待的问。

“……”

“也可以什么，你说啊，你不说是吧，说不定明天我娘就给我定亲了！”

“也可以做你夫婿！”郭明宇闭上眼睛，骨气勇气终于说了出来。他很紧张，就是第一次上战场也没这么紧张，他怕身下的姑娘说出拒绝的狠话，所以始终不肯睁眼。

“你啊，你个大傻子！”李乐心看着上方的男人，伸出右手轻抚上他的面颊，“今天终于跟我说实话了！”

郭明宇立刻反应过来被李乐心耍了，他连忙放开的女孩，背对着她坐在一旁，不敢说话，更不敢看她。

李乐心却像是个偷到了糖果的小孩，笑眯眯的绕过来看着他又黑了一层的脸，用手肘捅捅他胳膊，“唉，生气了？”

“没，没有。只是……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罢了。”郭明宇低下头，有些丧气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你家已经是镇国将军府，和多位王公都是至交，你娘和皇后亲如姐妹，你还被封为郡主，现在用一句家世显赫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而我家，我母亲早亡，父亲就是个大都督府参军，一介文职，我自己虽然上过几次战场，但也没什么战功，就觉得很配不上你，所以，所以一直不敢说。”忍不住说了这些，郭明宇反而轻松了很多，只是这毕竟是自己从小喜欢到大的女孩儿，今天说得这么明白如果被拒绝了以后就真没法见面了。

“喂，你只知道我母亲，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李乐心也坐到了他旁边，还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郭明宇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推开他，手都抬起来了，却又放下了。

“我只知道你并非沐将军所生，其他的就知道的不多了。”郭明宇老实回答。其实沐将军和沐夫人之间故事在大明勋贵圈里不是秘密，这位沐夫人实际上是继室，前头那个是原来刘福通的女儿，但是生产时死了，听说还留下了一个儿子，这位沐夫人虽然是后娶的，但是是合离过的，还带着前夫的女儿，后来给沐将军生了一对双胞胎才进的门。最让人想不通的是，沐将军对这合离妇极好，这么些年了，从不纳妾，通房外室更是没有，京城里的这些贵妇人从早年间的看好戏心态早已转变为了羡慕嫉妒。不过，两人之间具体是怎么回事，外人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嗯，沐爹爹虽然不是我亲爹，但是他对我很好，她娶我娘的时候我都已经9岁了，记得很清楚。我从小就没爹，后来才陆陆续续从大人嘴里知道我生父的事情，是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还想下药害死我娘，所以我娘才跟他合离了，为了我不受欺负，我娘还想办法把我也带出来了。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之后我娘几次遇险都和那个女人有关，还好后来有我沐爹爹和老三老四的干爹救了她，要不我就没娘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郭明宇大惊，他家庭结构简单，父亲还是在母亲死后才纳了一个妾主持中馈，所以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宅斗的事情。

“是啊，所以说起来，我的身份还不如你呢？听我娘说，我生父就是一介商贾，所以，你不会嫌弃我吧。”李乐心问道。

“不会，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郭明宇语无伦次起来，突然反应过来又被李乐心戏耍了，却下意识的呵呵傻笑起来。

“你个呆子！”李乐心看他傻笑的样子自己也跟着乐呵了起来。

因为两人都半途摔了下来，所以又重新来了一遍，倒立完毕，郭明宇送李乐心回镇国将军府，两个刚刚互相表明心迹的小男女又说了好多话，眼看前面就到地方了，郭明宇十分不舍，算了算时间，得十天之后在师傅那里才能见到了，便说：“五日后大悲寺庙会最后一场，听说非常热闹，我带你去可好？”

“不行啊，过两天我那二弟弟要回来，我得在家帮衬，要不我娘会说我没礼数。”李乐心叹了口气，这个二弟弟大家从来都没见过，听去看望的下人回来说他性子还不太好，到时候娘又有的愁了。

“二弟弟？就是一直养在定远的那个？”郭明宇因为关心李乐心的关系，对她家的消息也关注了很多。她的这个二弟弟叫沐旭炎，是沐将军原配妻子刘氏所生，一直养在定远，据说是沐将军从没见过他。李乐心还有三弟和四弟，叫沐谢陈和沐谢溪，是沐将军的亲生双子，和李乐心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这关系，怎叫一个乱！

“是啊，母亲劝父亲，说现在既然已经定都，家也安在了这里，也该把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否则外人说起来也不像话。”李乐心噘着嘴回答道。两人又依依不舍的说了好一会儿话，等看到镇国将军府的大门了，郭明宇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