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 第46章 46、我的生死相随不止是一句情话

鄱阳湖边，几日前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处处是残垣断壁，断肢流矢，几队士兵负责打扫战场，虽然大家都是见惯了生死的老兵，可这场战斗的惨烈还是让他们唏嘘不已。

沐英写了三封信，装进信封里放在桌上，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两天安排的事情，自认没有什么遗漏的了，便捡起东西放进一旁的竹篮，出了帐门。

“将军，您这是去哪儿？您的伤？”门口的士兵是朱元璋派来专门看守沐英的。虽然自他说了要为妻儿殉葬之后，就跟一般士兵并无不同，杀敌退兵迁将跟以往不误差别，可朱元璋总怕那时他说的不是气话，真害怕他用情至深甘愿赴死，便派了几个士兵，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今天是她头七，怎么，我连去上一炷香都不行吗？”沐英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一个士兵恭敬的说道：“不敢阻挠将军，可我等奉命保护将军安全，还请将军允许我等跟随。”

“你们要跟就跟着吧。”沐英没有再理会这些人，提着篮子走出了军营。

沐英一路向西，仔细辨别了几次方位，终于来到了决战那天的河面。他跪倒在地，从竹篮里拿出两个碟子，一个上面摆了橘子，一个上面摆了两块糕点，又拿出一个碗，三炷香。“你们站远点，我要和她说几句话。”沐英对身后两人说道。

看他真是来祭拜，两个士兵也放了心，退后了十几步。

“宁儿，我来了。”沐英点燃了香，插到碗里。

“这几日杀了不少陈贼，还射死了陈友谅，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就算屠尽陈兵，你也回不来了不是吗？”

“我是不是挺没用的，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想想自从跟了我，总是让你伤心，最后还还得你丢了性命。”

“我在想，你死前在想什么呢？是在怨恨我没能救你，还是怨恨怀的是我的孩子而被人抓做人质威胁？还是后悔认识了我？”

“呵呵，无论怎么样，说这些都没用了。”沐英眼中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强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我之前是不信鬼神的，小时候求神拜佛希望能赏口饭吃，也没见那路神仙显灵，但是现在我却无比希望这世间是有鬼神的，因为这样，等会我就可以见到你了，是不是。”

“本来我还想着，等你生下孩子，就娶你过门，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可是哪里想到，你怀孕惨死，却最终顶着个李夫人的名头，我就是想为你立排位，都没法写沐英之妻。”

“不过这没关系，什么排位不排位，一会儿我就去你那里，那些人，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吧。”

说完这些，三注清香已然燃尽，沐英则站起来，弹了弹下摆的灰。

两个士兵一直注视着他的举动，看他站起来似乎是准备回去，纷纷都送了一口气。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沐英向后一跃，跳入江水中，手上却多了一把匕首。

“不要啊，将军！”两名军士大惊，他们想不到沐英真会如此决绝。

“归宁，你等我一下，我这就来，以后你就不会如此孤单了。”沐英说完这句话，双手紧握匕首，狠狠的，毫无保留的，朝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刺了下去。

“噗嗤！”

“铛！”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羽箭破空射出，正好打在匕首上，可因为距离太远，只是打偏了匕首的方向，沐英用力毫无保留，匕首从斜上方划下，胸前着实划了一个大口子，顿时鲜血淋漓。

“怎么，你就这样急于求死？”陈鹏飞放下弓箭，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又拿起一只羽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他斜着看了一眼沐英，啧了一声道：“你到是痴情。”

“不关你的事。”沐英冷冷看了他一眼，又瞪了那两个想要上前阻拦他的士兵一眼，那两人瞬间不敢再动。

“不关我的事？”陈鹏飞反问一句，倒也不急了，他慢条斯理的坐下，对那两个士兵说：“你们都退后100步，我和你们沐将军聊聊天。”

看那两个士兵还是不敢动，陈鹏飞无奈道：“放心，一定还你们一个完好无损的将军，再说了，要不是我刚才那一箭，你们将军胸口已经见阎王爷了。”

两人对视一眼，恭敬的一拱手，退了下去。

看到没外人了，陈鹏飞仔细看了看沐英，从头到脚，又叹到：“你到底有什么好，让她连昏迷的时候都在想着你？”

“你什么意思？”沐英问，手中的匕首不知不觉放下来了。

“没什么，就是想说，如果你还执意自杀，轻便，不过，就要可怜你那两只小崽子了，刚出生就没了爹，要不认我做干爹，也不错。”

沐英再傻也听出来了，他几步跑上岸，急切的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是不是没死？”可是问完又喃喃道：“怎么可能，她是当着我的面被……”

“哎，我说，怪不得你干不了暗卫的活儿，观察不细致啊，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陈鹏飞摇了摇头。

沐英一把抓住他，仔细盯着他的双眼，似乎在分辨这是一个谎言还是一个事实，“求你告诉我，她没死是不是，那不是真的是不是？”

“向南十里，商县，吉祥客栈。”其实还想多戏耍沐英一会儿的，但是陈鹏飞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说一千道一万，这是人家4口的事情，自己再如何插入，也就是个外人而已。

话音刚落，沐英立刻飞奔而出，片刻间便没了踪影。

陈鹏飞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只觉得苦涩难当，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良久，他突然扬起手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让你装大度，陈鹏飞，你可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