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鲤蜷缩在牛车上的一个角落里,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这个车队是从镇上往南边行商的游商,除了两地倒腾货物,低买高卖外,一些平民百姓因为路途不安全,也会交一点钱,蹭着商队的护卫一起赶路。
这个小小的牛车上一共有七个人,除了江鲤这个小女娃外,还有一家四口,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儿一女,外加一个六十多岁的白胡子老人及仆从。
几人的交谈很少,年岁不大的两个孩子也是安安静静的跟在父母身边。江鲤掀开车窗的麻布,往外面看去,车队里这样的牛车大概七八辆,另外就是商队自己的车辆与马匹,再往前看,有壮硕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来回逡巡。
车队每天上午停歇一次,下午直到落日才会歇息,其余时候,如果想要如厕,得自己想办法,江鲤年纪小,腿又短,轻易不敢从车厢中出去,她知道,现在能够安安稳稳的走到这儿,其实也是走了大运的。
她摸了摸怀里的水囊,轻抿了半口水,润了下干涩的喉咙。她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身上,除了揣在身上的银子和铜板,其他的都裹在一个小小的包袱里,包袱被紧紧的抱在怀里,随时不离身。
离开姜家已经有十余天了,这里也不再是凌霄殿的势力范围,而是渐渐靠近京畿,渐渐靠近这个大雍皇朝的国都。离着京都越近,路上的劫匪越少了。车队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酉时,车队停下,众人开始准备今夜的休息。
江鲤等着车厢里其他人都下去后,才从车厢里爬了下来,她站在土地上,环顾四周,附近有一片稀疏的树林和一条溪流,江鲤先去溪流边找了个比较上游的地方,拿出水囊,灌满了水。
然后,走到小树林里,找找看是否能找到一些野果野菜,她把包袱背在身后,水囊坠在腰上,其实已经有点重了,她自己的小身板也拿不了太多东西,也不贪心,能找到吃的最好,找不到就当做活动活动筋骨了。
江鲤看到地面有一蔟草,大概巴掌高,叶子边缘是啮齿状,叶面底下生有柔毛。样子很像之前秦林氏吃过的野菜,江鲤伸出手,拔了一株起来,抖搂干净泥土,准备待会儿拿出去问一问那对夫妻中的妻子。
然后,她继续在树林里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在她准备往回走时,突然一阵瘙痒从手上穿到了身上。江鲤把手伸到眼前,只看之前还一片光滑的手背上有两个圆形红肿浮在上面,痒意钻心,忍不住另一只手挠了几下,结果,越是挠,肿包越是泛红发痒。
江鲤跑出树林,走到小溪边清洗了洗一下,症状稍微有点好转,这时,溪边正在淘米的一个妇人看着江鲤,难得好心的说道:“你那是碰到痒痒草了,多洗洗,以后别碰,过几天就自个好了。”
妇人是农家人,看到了江鲤身上的红肿,又指了指被江鲤挂在腰间的那株草,指点道:“那个就是痒痒草,你快去扔了吧,那个不能吃。”
说完,妇人拿着淘好的米,回去了。
江鲤来不及道谢,目送着妇人离开了。在水中冲洗了一会儿后,确实好转了不少,她本来准备按照妇人刚刚说的话,把这株痒痒草扔到一边,突然改了主意,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油纸,这个油纸是之前在上一个小镇买干粮时店家给的。
江鲤将痒痒草隔着油纸拿下来,然后裹到油纸里面,再将油纸团塞到包袱里面。
大雍皇宫,清辉殿乃是皇后嫡出的三公主的居所。
整个清辉殿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精致奢华的卧室中,一个穿着白色丝绸寝衣的女孩正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宫女温柔而细致的用犀角梳梳理女孩的秀发,旁边的宫女则安静的递香脂,梳头宫女用手指挑了一点香脂,轻轻揉搓到女孩的头发上,使得女孩的头发更加顺滑。
三公主杨沅看着自己镜子里的娇美容颜,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竟然能够重回少年,这一世,她一定不要再重蹈覆辙,一定要做最后的赢家。
杨沅不由得回忆起前世来。
这要从这个世界的大背景来说,杨家先祖推翻前朝,建立大雍皇朝,当时大雍皇朝太祖手下精兵强将无数,能够力压群雄,大雍朝的太祖皇帝本人更是一名绝顶高手,加上文治武功皆是不俗,当年,皇朝建立,压服了众多武林势力,皇朝的权威空前强大。
但是随着太祖的离世,以及那一批勋贵的没落,各个武林势力又冒出头来。
现在的皇帝并不昏庸,选贤任能,吏治清明。可是,到了杨沅这一辈,江湖中涌现出一批武林天骄,各个都是非凡人物。天之骄子自然不甘屈居人下,十几年后,武林中风起云涌,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就有几大武林势力。
前世,杨沅作为嫡出公主,一出生就享尽荣华与富贵,然后嫁给了自己心仪的世家公子。本来一辈子该顺顺利利的,结果没有想到,先是皇帝去世,然后是宫廷宦官作乱,与江湖势力勾结在一起,最后杨沅这个身份最贵重的公主死在了江湖人的剑下。
杨沅摸了摸自己白皙瘦弱的脖颈,脑海中浮现出前世被铁剑划破的场景,心中发寒。
她对着一直侍立在一侧的女官吩咐道:“明日的武学早课我要去参加,你去给我准备一下吧。”
女官恭敬的应声而退。
武学早课是皇族众人学武的地方,大部分皇子为了武学出众,每日卯时开始练习武功,打熬筋骨,寒暑不缀。这些算是皇家武学教育的基础班,等着打好基础,自然有皇家供奉专门传授高深武功。是以,大雍朝的皇帝和王爷都是一流高手,但是公主是否学武,全凭自愿。
之前,杨沅并不喜欢学武的辛苦,去了不过几日就不去了。女官这时肯定要先去提前安排好,免得明天出了纰漏,她们倒霉。
杨沅挥手,宫女们安静退下,屋里只留下贴身大宫女朱柳。
杨沅的神色莫名,问道:“马上要开始采买一批新入宫的宫人了是吗?你到时候帮我去找一个人,要到清辉殿来。”
那个人,就是未来大内宦官第一高手,天资不亚于武林最顶尖的那一批人,年纪轻轻就能够成为宗师,而且最恐怖的是,他竟然摆脱了大雍皇朝的控制秘法,在皇宫内掀起了腥风血雨。
杨沅重生回来之后,想过要斩草除根,但是又一转念,她实在是太需要这样一个武功绝顶的护卫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将来到底能怎么样,但是有一个明确知道的未来宗师,如果能够让他彻底效忠,她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车队里,众人渐渐沉入梦乡,除了安排值夜的护卫,还在不停地来回巡逻。
江鲤没有坐在车厢里,实在是车厢太小,太拥挤,进去只能蜷缩起来。另外的六个人,那一家四口和老人二人轮流睡在车厢中。
江鲤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在车队的边缘,倚着树眯起眼睛,她一个小孩子,有没有大人,其实在车队里很危险,但是江鲤一直都是混在人群中,加上身上穿的都是补丁,脸上糊了一层泥,勉强让别有用心的人收了点心思。
睡觉是最危险的时候,江鲤不敢真的睡过去。
就这样,迷迷糊糊间,一阵马蹄声渐渐靠近,值夜的护卫叫醒了众人。
江鲤和大部分人一样,并不敢上前打探。
商队主事对着宫廷司的绣衣卫点头哈腰,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满脸谄媚的笑道:“大人辛苦了,我们就是南和的小商人,带的都是普通货物。”
领头的绣衣卫接过荷包,摸了摸荷包的厚度,脸色倒是没有刚才的冷肃,开口道:“今天宫廷采选宫人,你这儿有合适的就报上来。”
然后用眼神点了一下旁边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老嬷嬷,看模样应该是派出来采选的太监与嬷嬷。
商队主事脸上赔笑,心里骂娘。
真是走了大霉运了,撞上了皇宫的采选,要知道,采选时间并不固定,只要皇宫里的主子觉得伺候的人不够用了,就会从周边采选少男少女。一般稍有家底的人家宁愿把半大小的孩子送到外地学武,也不愿让孩子进去宫廷这种地方。所以遭殃的多是最底层的百姓。
像这种过路的商队,如果有合适的少男少女,可能也会被强行拉走。
商队主事看着绣衣卫那银光闪闪的刀锋,也不敢反驳,只能任由那个太监和嬷嬷走到商队中,四处寻找。
江鲤看到和她同一辆车的那对兄妹被拽了出来,扔给了后面跟着的人,而那对夫妻想要阻拦,却被踹翻在地,不知生死。
她旁边的一个男人喃喃自语:“这是要采选宫人吗?”
江鲤看着众人如同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蹲在地上,紧紧咬住下唇,然后轻轻的往后退了几步,直接退到了树林中。
江鲤看着黑黢黢的树林,不敢点火,而是沿着脑海里的记忆往南方走,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棍,可以沿路敲打蛇虫,她也不敢多走,实在是她怕遇上野兽,直接葬身兽腹,要是那样,还不如直接进宫去呢,好歹能够活命。
大约走了三四百米,江鲤就停下了,她想,那些人应该走了吧。睁着眼睛熬了一眼,江鲤才在天空微微泛白时,原路返回了商队。
商队众人看着一身狼狈的江鲤,倒是也没有说什么。江鲤爬到自己的那辆牛车上,有些怔愣的问道:“他们呢?”
原来,车厢里,只有老人和仆从,那一家四口不见人影了。老人花白的胡须抖动一下,声音苍老:“孩子被带走了,两口子被埋了。”
一股巨大的寒意从心底涌出来,从头到脚,一片冰凉。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被轻飘飘的抹杀了。江鲤脸色煞白,声音颤抖:“我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她的这句话算是问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根植在每个智慧生命的心中。
老人浑浊的双眼看了一眼江鲤,暮气沉沉的说了一句话:“皇家,武林,官吏,大户都能轻易要了我们的命。”
那就学武功,学的比谁都厉害,把想要杀她的人通通杀掉。江鲤心中暗暗发誓。
车马粼粼,路上的人越来越多。
江鲤窝在牛车上,只是随大流的跟着去买一点干粮。好在,众人晚上落脚到一个村落里,有钱的可以找村民借宿一晚上。
谁能想到,车队竟然第二次碰上了前来采选宫人的绣衣卫。
商队主事人心里淌血,脸上带着笑,再次给出了孝敬,唯一好的地方就是,这伙人拿了钱之后,并不去车队里搜罗人,可能是商队主事人说过已经被搜过一次的原因。
江鲤并不敢跑,一来,这里是白天,二来,她现在在这个村子里,如果被当成村民,照样会被抓,她只能安静的躲在车厢里,尽量不引人注目。
透过车窗的缝隙,她看着那些太监嬷嬷在绣衣卫的护送下,朝着村里人家走去。
车厢里的几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喘气,这时,前面的商队管事传话,马上开始收拾行李,一会儿官差走后继续赶路。
这时,车厢的帘布微微一动,一个大约**岁的男孩悄无声息的窜了上来。
这个故事会有一个重生的女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第 5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