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声声的出现好像一场迷雾,风一吹就散的一干二净,等到丁萝又重新坐到教室里后,再想起叶声声的话,只觉得越发不真切。
下课铃声响后,丁萝在收拾书包的时候,从前面匆忙过来的同学不小心把包撞在了地上,里面的课本和资料乱七八糟撒了一地。
同学慌慌张张帮她捡,放在最上面的就是叶声声给出的临时证件和学习手册。
他下意识看了几眼。
丁萝垂下睫毛,解释道:“别人送的,可能是什么教人放松的资料……”
同学哈哈笑了两声:“学霸就是学霸,我们这些学渣看理论力学的复习资料可不觉得有意思。”
丁萝的话卡在喉咙里。
等到回宿舍,她拿着这两样东西挨个问舍友:“你见过这个吗?”
“这不是你们流体力学的考试题吗?别来难我,我看见物理就头疼。”
“高数?”
“马原复习手册呀。”
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等到丁萝同时展示给她们三个时,她们又异口同声回答:“英语阅读题。”
丁萝打电话问叶声声的时候,她语气轻松地解释:“特殊管理局出具的文书都会附有一些幻觉类的能量,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下意识想到的答案,没有其他危害,只是安全部的基本要求而已。”
“这也是你说的能力吗?”
“是的。”
“谁有这样的能力?”
“一些本体具有致幻能力的种族。”
丁萝:“那我有什么能力?”
尽管她一向沉静,也不免有些许期待。
叶声声卡壳:“大概是……比较坚硬?你们种族的前辈都比较低调,我了解的也很少,如果你有什么新发现可以告诉我。好了没有什么事情就这样了。”
对方迫不及待挂掉电话,像是生怕她再问出什么问题。
失望谈不上,丁萝早就习惯了这种感受,她沉下心翻阅学习手册。
【长久的寂静、于无人知的孤独是底色,色彩和质地的天差地别都是人类赋予的价值,而对于石头来说,一切都如过往云烟,只有它自己方能承认自己的价值。】
丁萝对哲学理论不感兴趣,直接翻过去看下一章,依旧如此。
直到最后几页,才有些不一样,一看就是不同性格的前辈写下的笔记。
其中一位署名是小金刚,他龙飞凤舞地写道:
【身为钻石,我很荣幸地收到了无数追捧和喜爱,我的美貌无人能敌,我的身价数亿,我的姓名家喻户晓,如果有哪块穷酸的石头需要,可以联系我。】
丁萝专注地盯着后面看,可是联系方式一栏却被重重地划掉了。
下面是特殊管理局工作人员的标注:【不符合要求的内容已屏蔽。请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丁萝:……还挺有原则。
尽管没有学到什么,但丁萝还是像撬开了某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就在她还意犹未尽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对方是市第三医院的护士:“你好,请问你是丁仁的亲人吗?”
是的,丁老三这样不是人的人,大名就叫做丁仁。
丁萝张口就来:“我不是。”
对方假装没有听到,客客气气地继续说:“哦,是这样的,丁仁垫付医药费已经用完了,需要补交这段时间的费用,以及后续治疗的费用,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呢?”
丁萝冷静道:“他自己不能交吗?”
“病人本人无力承担的话,我们是会通知家属的。”
有这样一对父母,丁萝对这种事情已经逐渐麻木。
她不再说那么多,直接答应下来:“好,我会去一趟的。”
丁老三住在市第三医院的骨科,头上还缠着绷带,右手臂的绷带也没拆,一个病房里四张病床,他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斗地主,其他病人和家属都怒目而视,他却混不吝丝毫不在意。
黄秀华正低着头给他按摩,动作稍微重了点,丁老三直接一脚把她踢开:“人是死的吗?会不会轻点。”
黄秀华慌忙道歉:“是不是弄疼你了,我以后轻点。”
丁萝推开门刚好看到这一幕,走上前冷冷问:“要不我来?”
看到丁萝的一刻,丁老三像是弹簧一样从病床上谈起,从床头抓起个铁碗扔了过去,没扔准“哐当——”掉在了地上,他紧接着破口大骂:
“你这个死妮子,长本事了是不是,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老子”
“要你有什么用?早知道你出生的时候就把你给溺死了。”
他因为脑震荡脑子有些糊涂,之前的时间混乱,警察告诉他是混混把他打成这样,他也就以为是混混打的。倘若想起来被打成这样不是因为混混,而是因为丁萝,恐怕骂的就不止这几句。
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里,都一股脑迁怒到丁萝身上。
丁萝由衷好奇:“那你怎么不溺死我?”
怎么没有溺过?当初只是丁萝命大而已。
黄秀华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低着头身体瑟瑟发抖。
丁老三没回答,冷哼一声:“你记住,我把你养这么大,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要当牛做马报答我。”
“你现在推我去上厕所。”
黄秀华紧张地束手:“我来吧。”
丁老三呵斥她:“你急着去死啊,就让丁萝去。”
从小到大这个女儿都和他不对付,越是不服从他,丁老三越是有一种扭曲的要把她掰过来的心思。
没成想丁萝顺从地答应下来:“好。”
她扶着丁老三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有点偏远,但是丁老三享受被丁萝搀扶着的滋味。
到了门口丁老三仍不满意:“你扶我进去,给我脱裤子。”
他只是一只手臂骨折,并不是两只手都断了,但他就是要这样折腾丁萝。
看到丁萝站着没动,他立刻骂道:“你个贱丫头,我养你养这么大这点事情都不肯?”
丁萝答应:“好。”
丁老三得意洋洋去准备放水。
丁萝伸手拿起暂停使用的牌子,远远摆在前面,丁老三还在催,她跟着进来把男卫生间的门反锁上。
“还不过来。”
丁萝听话地走过去,在丁老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掌劈下去,丁老三瘫坐在地上,丁萝慢悠悠把他的腰带抽出来,把他绑起来。
丁老三刚要叫,丁萝用手敲了敲他绷带上的左臂。
她动作看起来轻,像是没用什么力气,却像是铁块重击在手臂骨折的地方,丁老三瞬间从怒骂变成了惨叫。
丁萝干脆用抹布把他嘴也塞上。
她当着丁老三的面,把卫生间的拖把生生折弯,然后折成了趁手的长度:“现在要先放水吗?”
丁老三疯狂摇头。
丁萝“嗯”了一声,面无表情道:“那我们继续说。”
丁老三示意他有话要说,让她把塞住嘴的抹布拿出来,等到丁萝照做后,他马上就要大声呼救,可是一个字还没吐出来,丁萝一棒就到了他身上,丁老三又重重哀叫了一声。
保洁路过问道:“里面怎么了?”
丁萝重新把丁老三的嘴塞住:“不好意思,我爸便秘,在用药。”
听到有人一起,保洁就没多管:“里面应该有水管坏了,注意啊别给我弄一地。”
“好的。”
于是保洁安心离去。
楼层这边的卫生间过来的人本来就少,牌子远远一摆就更没人过来了。
于是丁老三的惨叫也无人知晓。
从前丁老三打丁萝的时候,丁萝就是咬紧牙关从不出声,现如今他自己却没这个骨气,没几下就开始哀求:“老……我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
丁萝干脆道:“可以。”
还没等丁老三松下一口气,丁萝就继续说:“你得告诉我你的钱在哪里。”
丁老三脸色蜡黄:“我哪有钱,我要是有钱早就给追债的了,你又不是没见过。”
丁萝淡淡道:“别扯这些,我知道你藏了钱,不说位置今天我们就鱼死网破,反正你总说要打死我,不如我先打死你,再去自首。”
她语气平静,但一字一句却不像是开玩笑。
丁老三只觉得她有些陌生,跟从前那个随便他打骂的倔强小姑娘截然不同,陌生地他心里发慌。
混在道上的多少信点什么,他心里发慌,该不会他这个闺女被什么脏东西附上身了吧。
“你……你冷静点。”
“咔嚓——”一下,他胳膊又断了。
丁老三痛哭流涕:“我说我说,你放过我。”
从卫生间出来,丁老三整个人大汗淋漓,畏畏缩缩,再不复刚刚嚣张的模样。
丁萝跟在他身后,声音飘进他耳朵:“乱说话等晚上弄死你哦。”
这句话是以前丁老三常说的话,现在她原封不动还给他。
丁老三自己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如今听着只觉得骨头都发凉,他刚刚是真的见识到丁萝有这个本事。
他悔死了。
早知道招惹这个阎□□什么。
鬼知道前面那么些年都老老实实的人,怎么突然一下子这么厉害起来。
如果丁萝知道他所想,一定会告诉他,她从前也没服过。
丁老三以前就是仗着力气压过她为所欲为,现如今她就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果说丁萝之前只是想远离却又被拼命拽下深谭的话,她现在只不过有了反抗的力量。以暴制暴也许不对,但在有力量的时候选择反抗,难道不是顺理成章吗?
丁萝隐约发觉,自己的心好像又硬了一些。
丁老三的钱藏在了他之前常去的牌楼,丁萝做公交车去拿到手,回到医院交了医药费,还剩下一些。
丁老三的胳膊骨折地更厉害了,医生正古来检查,丁老三张张嘴刚想告状,丁萝就坐在他身边:“我爸怎么样了?”
“需要再做个手术。”
丁萝顺手搭在丁老三骨折的胳膊上:“是这里吗?”
她的手冰凉又强硬。
丁老三连气都不敢喘。
医生说:“是,等会你过来签几个字吧。”
丁萝手终于放开丁老三手上的胳膊,拍在铁床上,上面凹下一块。
丁老三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样的恶人最怕的就是比他更恶的人,尽管不知道丁萝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却不妨碍他彻底放弃了揭穿丁萝的念头。
丁萝去医生那里签完字后,把黄秀华叫到外面:“你跟我走吧。”
“去哪儿?”黄秀华一脸茫然。
“我已经长大了,有奖学金助学金,也一直打工,我能养活我们俩,就算过得苦一点,但以后不用受他的欺负。”
黄秀华的眼泪落了下来,哽咽道:“我知道你有本事。”
“那你跟我走吗?”
黄秀华迟疑:“那住哪儿呢?你爸怎么办?”
丁萝定定地盯着黄秀华的眼睛,直到她被迫低下了头:“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妈跟你爸过了一辈子,也磨合的差不多了……而且家里没个男人怎么办?”
“反正不会死。”丁萝冷冷道。
她把丁老三剩下的钱塞进黄秀华的手里:“他以后不敢再打你。但是你把这样一个烂人当丈夫,就是没把自己和我当做人,你愿意继续就随你的便,我不愿意。”
她转头离开。
望着丁萝逐渐消失的背影,黄秀华忽然心头一朕恐慌,像是失去了依靠,她仓皇地喊到:“丁萝——”
丁萝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