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黄昏 第31章 第 31 章

拥堵的路段逐渐减少，奔腾不息的车流也有所递增，成排的路灯亮的晃眼，将大路照得恍若白昼。

天边溶于黑色，车内光线暗淡，只有仪表盘上蓝色的光晕浅浅亮着。

夜色尚浅，林在水老远就看到了他们自己居住的房子。这边小区都是和他们房屋建筑差不多的小别墅，有很多年轻人，也有一些已经成家了的父母带着自己孩子居住。

他们在道路拐进去的第二家，前方的建筑遮挡很少，所以有些时候，尤其是傍晚时分，一出门，抬头就能看见太阳悬挂在天际，是红的，光照亮他们的脸庞。

这个时间点，一轮弯月代替太阳，满天繁星，凉意裹着热风，是夏天要到来的征兆。

林在水看见车子驶入车库，下车前都还在琢磨着要怎么将后备箱里的那些鞋子搞到学校去，结果她人都还在车上，就听在熄灭车子的江瑾说：

“那些东西，今天晚上不用拿下来了，周一的时候，我也要去你们学校。这个项目落定了，把合同一签……以后除非必要就不去学校了。”

林在水停住动作，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好。”

两人下了车，往屋子里走，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闷闷的汽车驰骋声。

四下都很安静，恍惚间，天地只余他们二人。林在水站在玄关处，低头换鞋，后面紧随而至的江瑾就站在离她一臂远的地方，也低着头在换鞋子。

像是已经相处很久了，林在水都没有什么生疏，好像天生就该如此，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给人一种水到渠成的安心。

但若是换作旁人，不是江瑾的话，她又会生出这般的感想吗？一切都不好说，也就是在此时，她觉得自己也还算是幸运的。

感性冲上头脑的瞬间，她将理智家抛之脑外，全然不顾他人的意见，就自顾自的领了证，结了婚。

可当清醒的头脑逐渐占据上风，理性的思维告诉她，这是一个冒险冲动的决定。

万一江瑾是那一种会家暴，还贪财好色的人呢，又或者是那种渣男，哄得她团团转，把她吃干抹净了，她又嘤嘤嘤的只能伤心……

思路逐渐跑偏，林在水被自己脑中想象的画面吓了一跳。她摸了摸胸脯，抬脚往楼上走，打算去自己卧室自带的浴室里洗个澡，却突然听到身后的某人叫了一声自己的大名。

她怔了一下，扭头看他，问：“怎么了？”

“待会儿下来看电影吗？”

他个高肩宽，落在身后门框上的阴影竟然也是帅气的，林在水盯着他影子上那立体的轮廓，嘴里不忘说：“看，怎么不看，等我待会儿下来好好审判一下你看电影的品味如何，还有，”

她故意停顿了几秒，调转目光看进江瑾的眼睛里，盯着他，很认真的说：“你身后有一个帅哥。”

她伸出食指还作势点了点。

江瑾眉头肉眼可见的锁紧了一下，疑惑中带着几分不信的扭过头。

身后啥也没有。

他心里不露声色的松了一口气，扭过头，面上却咬牙切齿道：“林，在，水。”

“您呼叫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如需留言，请扣，六。”林在水皮完，笑着一大步跨上了楼梯，三步并做两步，毫无形象可言，是真的把江瑾当个朋友在玩耍的。

站在玄关处的男人又摇了摇头，突然停住，心里琢磨着，怎么最近自己爱上这个动作了？

带着这点不可思议和几分荒谬，江瑾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也打算先去洗澡再下来，结果林在水听了脚步声，以为他是来追自己的，跑得更快了。

她脚擦着地面，飞快的跺着小碎步，双臂摆得快要摩擦出火星子，一眨眼的功夫，就窜进了自己的卧室，砰的将门关上。

靠着门，她心里给自己接了一句：小样，也不看看我是谁。

本质上她其实就是一个幼稚的人，这林在水是不否认的。她脱着外套，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内心升腾起的期待和雀跃，一心只想着要审判审判江瑾的审美。

浴室做了干湿分离，林在水飞快洗了澡，洗了头，穿上内衣裤后，上身套着一件华夫格的米色薄款t恤，下身穿条灰色宽松短裤。

江瑾花钱雇来的赵姨不仅负责他们的三餐，平时也会打扫房间，清洗衣服，晾晒床单等工作。

林在水以往只需要将自己的内衣内裤自己手洗，其他的丢到脏衣篓交给赵姨就可以，但是现在赵姨的孙子生病住院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家里的卫生以及自己的衣服之类的可就要自己动手整理清洗了。

她一个人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倒是也不矫情，花了点时间就将脱下来的脏衣服顺手给洗了，晾晒在自带的阳台上。

玻璃门向两侧大敞开着，窗帘被晚风吹得摇曳，卧室里的灯光争先恐后的往外面跑，在林在水的脚下铺了一条光路。

随便扎的丸子头碎发糊了她一脸，她眯着眼，正专心将衣服挂在衣架上，突然听到沉闷的一划拉声。

她下意识看过去，是左边的阳台上，江瑾出现在了那里。

林在水抬起右手，五指在空中张牙舞爪了一下，十分高兴的打招呼：“Hi。”

结果她都还没看清那人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人影就消失在阳台，只剩下寂寥的灯，和不解风情的窗帘在空中飘动。

林在水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又或者没看到自己，倒是没多想，迅速挂好自己的衣服后，就折回房间了，将门一关，阻断了不老实总想往外跑的窗帘。

她拿上手机，踏着拖鞋打开卧室门，经过江瑾的房间时，特意瞄了一眼他的门，门下缝里有光。

她到底没说什么，就自个儿下了楼，打开电视机，还洗了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自己窝进沙发里，做好了一切看电影的准备。

好在江瑾并没有让她久等，比起林在水，他倒是裹得严实，规规矩矩的短袖长裤，上白下黑。

刚洗过的头发柔顺的搭在额头上，清清爽爽的，若不是体格子具有了成熟男人的身材，说一句男大学生也是不为过的。

他轻轻扫了一眼窝在沙发里的女生，对方懒洋洋的，丸子头松松垮垮，短裤下的长腿白皙而修长。

她的个子在女生中其实是算高的人，虽然不健身，但作息规律，好好吃饭，也不嚷着要减肥啥的，一看上去就是气血很足的样子。

清瘦的身材，搭上清清冷冷的脸，毫不夸张的说，可以出片了。

可能注意到他的到来，低头在翻手机的林在水仰头看向站着的江瑾，坐直了一点身体，激动的拍了拍身旁的沙发：“过来坐，过来坐。”

江瑾走到她的身旁落座，正寻找遥控器，左侧的沙发突然往下陷，离他有一臂距离的林在水突然靠近了他。

“在这里。”她递给他遥控器，尾音像是安装了一个小灯泡，亮亮的。

刚洗完澡，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最是浓郁的时候，像是一场清晨雨过后，风吹来淡淡的樱花味，一点也不刺鼻，反倒像是诱，捕器，会使人迷恋上这个味道，很好闻。

江瑾克制着呼吸，没去看旁边的人，接过来遥控器，看着对面的电视机。

余光中注意到，林在水下了沙发。过了半秒，他偏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收了回来。

原来她是去关灯了。

客厅的主灯熄灭，只留下吊顶边缘一圈紫橘色的小灯。

她干啥都会有些急迫，很快就又小跑到他旁边坐上了，双脚从鞋子里挣脱出来，蜷缩在沙发上。

江瑾也不知道为啥见此情景会有点想笑，只觉得自己年长她两岁还是有道理的，他很成熟的。

电影开场十几分钟后……

林在水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踌躇着开口：“我们俩多少岁了？”

江瑾眼睛盯着电视画面，似乎看的还挺认真，不忘抽空回答她：“你二十四，我二十六。”

林在水嗯了一声，良久又问：“这个怪兽那么轻易就被打死了，是奥特曼拯救了世界。”

“是啊，世界危机解除，人类生命得以延续下去。”

林在水的脸色快要绷不住了，她的嘴角僵硬的不像话，通过这两句的试探，她觉得好像江瑾是真的喜欢这部适宜十岁以下儿童观看的动画片的。

本来说要好好吐槽一下他审美的，但若是他真喜欢，反倒说不出口了，只说：“现在童心未泯的人很少了，这种简单直白的，积极向上，宣扬正道的光的这种电影，成年人已经很少看了，反向证明，其实你这个人挺正直善良的。”

林在水是真的很诚恳夸他，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某个角度来说，还挺钦佩的，一时间竟觉得，江瑾周遭都发散着一层黄色的光晕，那是祖国好青年身上特有的光环。

她看他的目光渐渐欣赏起来，下一秒却见江瑾突然侧过身，他左手轻握成拳，抵在自己的鼻下，很明显是在偷笑。

林在水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他耍了，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上去扑倒他。

不过最终理性占据智商高地，她只是伸出右手握成拳给了这个坏蛋一下。两人在沙发上闹，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叫起来，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看向声源处。

林在水注意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她伸手过去拿起来，发现是她妈陈莲打给她的。

她本能的抗拒不想接，但是铃声一直在响，最终她按下绿色键，接通了她的电话。

“最近身体还好吗？在水。”

“没生病，很好。”

“嗯，那就好。”

母女二人沉默下来，林在水只能主动问：“妈你呢？你身体还好吧？爸他们身体怎么样？”

“没事，只是我昨天受凉发烧，这会儿已经没事了。最近天气正在过度，你注意不要一下子穿太少，不然生病了可不好。”

听到她生病，林在水心揪了一下，她不是不在乎她的父母，相反就是太在乎了，结果把自己绕住了，缠住了，内心的抗拒少了一些，林在水语气暖和下来。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她想说你也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就是明天去看一下你，临到跟前又退缩了，别扭的换做了另一句话。

那头的林母安静了几秒，说：“你奶奶让人送来了一些野菌子，其中就有你最爱的鸡枞菌，她让我们跟你说，叫你回来一起吃，所以要不要明天不上班的话，就回家来，一家人吃个饭？”

本来计划明天是要打扫房间的，但她妈都这么说了，林在水心软下来，只好答应，说：“可以，明天一早我就出发。”

她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心也软，最是见不得父母有些时候也用那副小心翼翼的讨好的姿态对她。

林在水最受不了这一点，结果林母的下一句话将她的心摁回了原处。

“江瑾应该也不上班吧？要不要带他一起回来，这些东西他们应该没吃过呢，可以分享给他。”

林在水胸口发堵，忍不住想，她以为的好，结果是另有所图，根本不是专门打电话回来关心她，让她回家去吃菌子的，她内心狠狠的唾弃自己，口吻冷淡下来：“人家明天没时间，我也要趁这个时间打扫屋子，所以我也不去了。”

手机那边的陈莲啧了一声，林在水最怕她这种语气了，就是一种充满了不耐烦，且十分焦躁的心情。

她妈性子急，这一点完完全全被林在水继承下来，或者被影响着长大，现在旁边还有人，林在水不想让他们之间闹得太难看，就急忙补充道：“如果忙完了还有时间，我就过来，我还真挺想念那种野菌子的味道，尤其是妈你做的。”

她这一招缓和牌对于林母来说是受用的：“竟然如此，那妈我做好了到时候等你，你可一定要来，什么打扫这么急，可以放后天再做嘛，对不对？”

“是这样的，没错，但是我都计划好了的，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肯定是要把事情都做完了，才能安安心心坐下来吃饭。”

“行，妈，知道了，妈也不催你了，晚上不要开着窗子睡觉，夜里温度还是低的厉害，小心着凉。”

“嗯，我知道了，那我挂了？”

挂断电话后，林在水的兴致不高。她静静的坐了几秒，迟钝的大脑反应过来，好像客厅里很安静，电影早就被按停了。

她偷偷瞥了一眼右手边沙发上的人，在他抬头要看过来时急忙收回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的样子，结果就听江瑾说了一句：

“你要不要……听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