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花剑语 第96章 肉包子打狗

禅院清幽。秦岚回到了落脚点。这是少林寺的其中一座分寺。

房间里，张仪天和玄觉正对坐蒲团闭目。

秦岚推门进去，张仪天睁开眼，余光已瞥见是他，就没有转头，“回来了。他答应了吗？”

“没有。”秦岚颓丧答道。

张仪天站起来，向他走过去，讥讽道：“你这样帮他，他都不答应？真是枉费了你一番苦心呐！”

秦岚朝玄觉看了眼，他仍然闭目端坐，一动不动，然后才看向张仪天，苦恼道：“我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对的。”

“现在知道你的办法行不通了吧？”

“暂时……是这样。”

张仪天抬手按在秦岚肩头，居高临下道：“跟着我好好学吧，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现在我要教你的是，要人帮忙，并不一定要对方答应。”

秦岚略微低着头，抬起略微睁大的眼睛，不确定地看着他，“怎么做？”

张仪天微微一笑。

陆凝霜和陈猪西离开了临时村落，继续北上。经过一间茶铺。

这铺子开在路旁，十分简陋，就是在茅屋前搭了个棚子，挂上招幌。里面客人零落，大概生意萧疏，店伙计站在道旁揽客，见陈陆二人走来，满脸堆笑迎上，操着河南口音道：“二位客官进来歇歇脚，喝点茶，吃些点心吧。”

二人并不停步，速度都没有放慢一点，伙计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小跑着，边跑边继续说道：“看二位风尘仆仆的，一定也累了饿了，吃点东西才更有力气赶路啊。”

陈猪西道：“不是我们不想吃，只不过我们没钱。”

没想到被这么拒绝，伙计愣了愣，就好像从来没听到过这种理由。所有客人像被使了定身法般停下，不过只停了瞬间，又接着吃自己的说自己的。

这时旁边有人朗声喝道：“我请！”

陈陆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威猛剽悍、高大壮硕的汉子，坐着都有别人站着高，跟庙里的四大天王有的一拼，模样十分相似，猜测是孪生兄弟。

他们便是剑大声和剑无声，陆凝霜曾在说书先生口中听过却不认得。

刚才说话的是剑大声。

陆凝霜朝他拱手道：“兄台好意心领，不过我们素未谋面，怎敢劳赐！”

剑大声豪爽道：“不必客气，我兄弟二人以助人为乐，只图自己开心，你只管接受便是！”

陆凝霜还在考虑，陈猪西已抢先答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剑大声即对小二道：“还不快请二位进去，给整治茶点，账都算我的！”

擦抹干净，伙计请二人上了另一张桌子。最靠角落的桌子。

二人在同一方向同一长凳坐下，陈猪西要了一笼小笼包，伙计去蒸笼上取来。

陆凝霜把身子贴陈猪西更近些，低声道：“别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猪西会意道：“知道，现在还不止万一，哪儿那么巧有人要请我们，而且里面这些人的反应你刚才看到没，不太对劲。”

“那你还进来！”

“我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就这个原因？”

“这些人你轻而易举就可以对付不是吗。放心，没让你杀他们。这次你让他们徒劳无功，下次没准想些更毒的办法来呢。你这次好好教训教训他们，然后饶他们一命，他们没准倒会对你感恩戴德。你还可以问问幕后主使是谁对不对。”

“看不出来你心思还很细腻，竟然考虑得这么多！”

“还不是为你考虑吗？”

两人假装在说情话的样子，声音很低，陈猪西依偎着陆凝霜。

“你看，他们余光都盯着咋们呢。怪不得把我们安排在这桌，我们一举一动都被尽收眼底。这里被包围着，要逃走也最难。”陈猪西停顿一下，继续道：“不能被看出异样！我们装作在说情话的样子，就要装得再像点！”噘着嘴突然朝陆凝霜一锤，道：“打死你！”

陆凝霜摸着臂膊，斜眼看她，“这是说情话的样子？”

陈猪西也白他一眼。

“所以我们接下去就要假装中毒了吗？”陆凝霜抓起一个包子，嘀咕道，“我的嘴啊，你可争点气，别不小心咽下去了。”随即望嘴里送去。

“用不着吃进嘴。”陈猪西说着劈手夺过包子，笑嘻嘻道，“来，我喂你！”这句话她说得比较大声。

陆凝霜乖乖地张大嘴，还发出长长的“啊”的声音。

周围的人有的忍不住露出恶心嫌恶的表情，有的窃笑，不过都不明显。

陆凝霜明明感觉包子送进了嘴里，但是合上嘴的一刹那，包子就不见了，陈猪西手上也没有。

“怎么没了？”陆凝霜低声呢喃，还在假装咀嚼，“该不是钻进去了吧。”

“看不出来吧，就让他们贴近了看也一样看不出来。”

陈猪西说着又自己吃一个，抓起包子，送进嘴里，就入口的一刹那，手腕一抖，扔进袖筒。

两人很快就这么“吃”完了一笼包子。片刻之后，接连晕乎乎地趴倒桌上。

剑大声剑无声相视放声大笑。剑大声喝令道：“把他们捆起来！”

旁边一桌四个人立马从桌子底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把绳子，起身朝陈陆二人这桌走来。

陈猪西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袖筒里的包子“嗖嗖嗖”飞出去。四个人看他们并没有中毒，惊讶张嘴，每个人嘴里就都正好被塞进了两个包子，“这就叫‘肉包子打狗’！”陈猪西得意道。

剑放在桌上，陆凝霜手按剑鞘，沉声道，“我不想杀你们，只要你们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

四人无法回答，因为他们还在努力把包子从嘴里抠出来。陆凝霜这句话问的也不只是他们。

除了剑大声、剑无声，其他假客人早已全部站起，从四周缓缓围拢过来。

陆凝霜左掌滑过剑身，拿住剑柄，单手把剑从鞘中缓缓推出，和他们逼近的速度一样慢，就像配合着他们步伐的节奏。

剑大声面不改色道：“毛头小子，不要拿腔作势，麻利点把剑恭敬奉上，不然你永远别想再见到凌云。”他们之所以现在才用凌云来要挟，主要是因为虚元**已逼近许昌，凌云还有更紧要用处，能不用他来换剑，就不用。

陆凝霜拔剑的手顿时停住，“他在哪里？”

剑大声道：“把剑交出来，我就带你去找他。”他还把陆凝霜当孩子，想试试能不能白赚。

陆凝霜即使是孩子，也不是傻子，淡淡道：“把人带来。”

剑大声语声铿锵道：“跟我们去，你别无选择！”

陈猪西站在桌前，众人还在靠近，已靠得太近，陈猪西估摸自己对付不过来，一面后退，一面大声恫吓嚷嚷道：“你们别再过来了啊，不然本姑娘就不客气了！”

直退到长凳上，一屁股坐下。

这一声坐得响亮，就像动手的发令。

可惜刚动得一点，各人手里的剑身上，火星同时一闪，突然全都断了。有的剑才刚刚拔出一点点，就断在了鞘里，滑落进去。

众人止步，呆若木鸡，不是不想动，而是身体已不听使唤，脚底就像生了根，进也进不得，退也迈不动步。

“我不用选择。”陆凝霜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他非但不是孩子，不傻，而且稳重。他的剑还在鞘中，就像根本没有拔出过。

陈猪西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就像一根尖刺，扎入众人的脚底，他们开始挪动，往后挪动。这根刺，同样刺入了“霸王龙”和“迅猛龙”的心窝。

剑大声对手下大喝道：“你们退什么，给我站住，站不住就死！”对剑无声道：“去把他带来！”

剑无声就像真的迅猛龙般蹿出棚子。

凌云来了，是带着枷锁来的，还未见其人，沉重的手铐和脚镣撞击发出的声音就远远传来。

他的背后左右各站着一个人，两把剑左右交叉呈十字架在他脖子上，只要稍微偏一点，就会见血。

所以他把脖子像长颈鹿一样尽量地抻长抻直。

陆凝霜皱了眉，冷冷道：“拿开你们的剑！”

“你只要……”

话还没说完，“钉”一声，两人的剑上同时闪起火星。但两柄剑并没有断，而是被打得反向旋转，向他们自己的脖子荡去，砍了进去。二人惨叫不绝。

凌云大喜，手脚一绷，手铐脚镣上擀面杖粗细的铁链都轻而易举被他绷断。

走在后面的崔鹰、严衮龙、白丽芳看得目瞪口呆。

凌云大步向陆凝霜走去，剑大声、剑无声等想要拦阻，凌云手底下使出少林指法，他继续前进着，就只是双手十指变换着姿势，劲气激射而出，迫得他们左闪右避无法近身。

走到桌前，凌云开口道：“阿霜，你的武功又进步了。”

陆凝霜紧绷着的脸松了，“云哥也是啊。”

凌云笑道：“你更厉害，比我还厉害了！”

“哪有！”陆凝霜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改天我们比试比试。”凌云顿了顿，接着道，“自从在凤仙城内走散后，我一直找不到你，我猜他们既然想利用我来要挟你，就肯定知道你在哪儿，所以将计就计，果然见到你了。”

本想利用人，反倒被利用，白丽芳听得煞白的脸色更煞白，冷冷地盯了身后秦嘉茵一眼。

秦嘉茵被盯得也是莫名其妙，心想：“关我什么事，主意又不是我出的。”

这边陆凝霜感叹道：“太冒险了。”

看他们竟然拉起了家常，崔鹰冷笑道：“你们聊够了没有？”

凌云、陆凝霜、陈猪西三人这才齐向他们这边望来。

崔鹰上唇的两撇胡子向下弯曲，勾过嘴角，和眉毛以及耷拉的眼皮形成的弧度出奇一致。看起来颇有几分喜感，冷笑之时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三人知道他绝不是个欢喜的人。谁若错把他当成欢喜乐呵没心没肺的人，就得付出代价。或远或近，迟早得付出代价。

陈猪西问道：“你又是谁？”

崔鹰傲然道：“许昌城主，崔鹰！”

陈猪西不屑道：“切！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凌云道：“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严衮龙拔剑出鞘，上前道：“小子，你说走就走啊，想得也太简单了点吧。”

凌云轻描淡写道：“哦，谢谢这两天的招待，不要舍不得，有缘我们还会再会的。”

严衮龙怒斥道：“少跟我东拉西扯！”

棚子四面没有墙，崔鹰他们来的时候又带了些人来，现在约莫有四五十人，便组成人墙，把三人团团围住。

崔鹰看着陆凝霜道：“走可以，留下你的剑！”

陈猪西道：“你都说是他的剑了，凭什么给你！”

凌云不耐烦道：“想动手就赶紧，不敢就滚开！”

“岂有此理！”白丽芳气得七窍生烟道，“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让我来领教领教日月剑的高招！”仗剑冲向陆凝霜。

凌云半途截击，“哎呀，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