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花剑语 第65章 唯我唯他

江海虎和陈翃迎战虚元宫主，姜草眉则和欧阳剑南一起对付凌才人。刚开始姜草眉并没有出手，只站在一旁观望，直到欧阳剑南顶不住主动叫他帮忙，他才出手。出手是出手了，不过即便出手也是自保为主，出工不出力，把欧阳剑南气得不行。

他看得出，凌才人自然也看得出。

于是他渐渐减少了攻击姜草眉招式，姜草眉的反攻也跟着减少。他又减弱了攻过去的每一招的用力，姜草眉立刻就领会了他的意思，领会的速度之快，就好像他们是相识多年心灵相通的老朋友，用力也跟着减弱。使得这就像是一种表演，不求互相伤害，只要达到舞台效果，只要有接触，看得出是进招拆招就行。使得凌才人可以集中精力攻击欧阳剑南。

欧阳剑南的鬼魅身法和鬼影剑法本已登峰造极，可是当凌才人集中精力后，倏忽间就中了一掌。

欧阳剑南自己也不太相信，竟败得这么快、这么轻易，他甚至没有看清他的手法，没有看清他是如何穿透自己招式中那几乎没有间隙的间隙，直抵自己防守最为严密的胸口，也许正因为没有看清，所以不敢相信。

陆凝霜连忙奔上去扶住他失去平衡、后退的身体。

欧阳剑南一中招，姜草眉也立刻撤步、停手。

雪里红刀上依然明净如水。

“师父，你怎么样？”陆凝霜紧锁双眉，忧心忡忡地问道。

欧阳剑南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紧钉在姜草眉脸上，“你以为他们杀了我们单单就会放过你吗？”

姜草眉听完这句话虎躯一震，什么都没说，立刻就跑了。

既然他们杀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他，那他自然就应该趁他们还没有将他们杀死，而不能、也不会集中精力来对付他的现在逃走呀。

“我去！这他妈是什么人啊！”张礼哲第一个反应过来，惊讶得下巴简直都快掉到地上了。

凌才人没有去追，甚至看都没有往姜草眉逃走的方向看一眼，他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着陆凝霜，“怎么？你要来帮忙？”

陆凝霜没有回答他，继续关切地问着欧阳剑南，“师父，你要不要紧？”

“师父的心理比身体要紧得多，不知道你关心的是哪一个？”

陆凝霜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这样一个反问，只得有些结巴道：“当然……当然都关心！”

“那好，只要你能打败他，师父心里就会好受得多！”

陆凝霜已转过头去看凌才人，凌才人也正看着他，突然笑了，“我说过，你们只要不插手，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你们。不过如果你们要插手，我就亲自解决你们！”

“好！”陆凝霜眼睛里已放出了光芒。他不是一个会忍受威胁的人，如果说他之前没有主动出击，不过是因为还有一点感情，狠不下心，那现在既然知道对方能狠下心，先提出来，自己就没有包袱，就却之不恭求之不得了。

“师父，你就先休息一会儿，看看徒儿的进步！”陆凝霜扶欧阳剑南在一旁坐地，然后“仓啷”一声从背上拔出了他的剑，龙凤祥云剑。

张礼哲走过去握了握他的左臂，“别忘了还有我！”

陆凝霜微笑着，也握住他的手臂，又向不远处陆玲玉、苗可、方莹看了一眼——方莹显然想过来，陆玲玉和苗可一左一右拦着她——然后用令他无法拒绝的坚定口吻道：“你们帮我照顾好方莹，如果形势不对就先走。你明白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他没有再说下去，他不必再说下去。因为最重要的一定不是他自己。

我们的生命为什么而发光，就是为了守护我们最重要的东西。倾尽热血去得到它，然后拼却余生去保有它。

张礼哲也是这种人，他也可以为朋友牺牲自己的生命，可是现在朋友已先有重托，那么他就必须要保存自己的生命了。

陆凝霜握着剑，缓缓向凌才人走去。

凌才人没有动，直到陆凝霜走得很近，刚好走进一剑的范围。

他不动如松，一动就突然发出九招。

好像有九个人同时出手，有实有虚，至少有三招是实招。这一瞬间的威力就足以令大多数高手倒地。

一个人当然是无法同时使出九招的，只能无限接近于同时。

一个人也无法同时做出九个闪避动作，却可以无限接近于同时。

对于招式的虚实，陆凝霜没有用什么特别的判断，他只是连闪了九次。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去判断，因为没有这样的时间，他知道一旦去想就完了，只要有片刻的犹豫就输定了。所以他什么也没有想，甚至连这一点也没有想到，依靠的都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凌才人这九招使完，却突然自己停止了攻击，后撤两步大笑道：“怎么样，我的招式厉害吧！”他好像对自己很满意，很想别人夸一夸自己一样。因为他这招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用出来。

“的确很厉害，不过也很可惜。”陆凝霜淡淡道。

“哦？怎么可惜？还有破绽？”凌才人虽不相信，但还是想听听他会说什么，便急着追问。只要是关于武学，在虚心听取别人意见这一方面，他一向做得很好。

“没有。却并没有击败我。这也可以说是一种破绽，最大的破绽。”

“可是破绽是要能利用的，你却并不能利用这一点。”

“只要一直不能伤到我，迟早会被我利用的，不信你可以多试几次。剑法厉害的最终体现是击败对手，不能击败对手，就只不过是看起来厉害，看起来再厉害的剑法和街头卖艺、主妇切菜、屠夫杀猪都没有区别。”

张礼哲在一旁笑得直拍大腿，“说得好、说得好，妙啊、妙啊，这个比喻简直是妙得飞起！”

凌才人没有动怒，他的脸色依然冷静沉着。

张礼哲对他很熟悉，知道他爱自创武功，所以猜到这一定又是他自创的剑法。也想继续嘲讽挖苦他，为他情绪的炉子里添火加柴，便道：“你给这招取过名字了没有？”

“这招的名字叫‘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凌才人说着，眼睛里又闪起了得意的光芒。

张礼哲似乎觉得很失望，摇头道：“你的剑法越来越厉害，想不到起名字的功夫却越来越差，简直和小混混吹牛皮没什么两样。得改，一定得改！我看不如叫‘花里胡哨没得名堂’或者直接叫‘莫名堂’剑法好。”

“好，果然好，你放心，等我杀了他，马上就来感谢你！”

凌才人显然已生气，已出手攻击陆凝霜，似乎恨不得立刻从他身上碾压过去，然后踏碎了张礼哲。

他的武功融合了各大门派的精髓，虽然没有学过，但是见过，于是在自创武功的时候就融合了他们的长处，尽量避免他们的短处。他自创的武功，并不拘泥于招式，而是着力于无限的变化，对于进攻方式、攻击部位的选择非常灵活。和欧阳剑南的武学思想不谋而合、大同小异。

陆凝霜也是这样运用，不过学习到的东西还不够多，了解到的解法不够多，对敌的经验也不够多，所以拿捏不准，比如出手的部位角度就不一是最好的部位角度。

进攻的时候要注意防守，防守的时候要抓住一切机会反击，在不是什么动作都可以做的时候，做什么动作才可以既攻击到对手，又能将力量完全发挥出来，达到最大的攻击效果，这才是招式的真正意义。这种招式还是需要钻研与练习的，只有经过长期练习后才能变成身体的自然反应，才能每一次都将威力完全发挥，像松开压紧的弹簧一样顺滑地爆发。

所以，凌才人的境界更高！

可是还有一件东西没有计算进来，那就是兵器。兵器完全可以左右一场械斗的胜败。

陆凝霜的剑已经越打越亮，仿佛随着主人的情绪一同兴奋了起来，这时谁也不会再认为这是一把普通的剑了，毕竟没有哪一把普通的剑会发出这样璀璨的光芒。这光芒化为流星，像流星一样从剑身上飞起，飞向凌才人的剑身，环绕其上，反复撞击，像是在攻击这把剑，激起火星缤纷。

欧阳剑南一面运功疗伤，一面观察，凌才人却始终没有将打伤他的那一招再用一遍。

江海虎、陈翃和虚元宫主也还在打，打得也很激烈，不过他们都已好像变成陪衬，自动虚化了。

连他们自己都忍不住要往这边看。

凌才人的剑上还没有出现缺口，说明这把剑也非常的了不起。

可是撞击已经严重影响了凌才人对于剑身的控制，到后面星芒几乎将其完全包裹，剑身已变得千斤沉重，于是他突然一纵后撤，将剑掷向地面。

别人都以为他把剑插入土里，是想驱走像苍蝇般死缠烂打的星芒，可是他把剑插入土里后却没有再拔出来。

他看着陆凝霜笑了，“其实我杀你根本用不着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