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花剑语 第48章 逍遥长青松

江海龙、江海虎回到云占山的时候，陆玲玉、张礼哲、张焘、黄道安、苗可、刘与还正在教众人操演武艺。

两兄弟勒住缰绳，慢慢减速，众人围拢过来。

刘与还抢前问道：“两位兄弟，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陆玲玉接着问道：“有没有陆凝霜的消息？”

江海虎诧异道：“陆凝霜？怎么他不在这里吗，那他去哪儿了？”

江海龙对此似乎毫无兴趣，打岔道：“我们没有见过他，至于其他情况，我们正要去向爹禀报，你们想知道的话，一起过来吧。”

到中宇大厦，海龙、海虎兄弟将虚元宫出征六帮派并武当一役具告父亲。

随即又有派往六帮派的探马纷纷回报。得知圣灵、昆仑、点苍三派，巨龙、盐、漕三帮，都已被虚元宫占领，其出征人马大部留守，并不回宫。江鹤青遂决意趁机占领武当，把武当的势力范围据为己有。却因虚元宫在峨眉的势力范围与乾坤教相近，近来冲突不断，需加防备，愁烦自己一旦出马，云占山无心腹之人可以托付。陈翃和欧阳剑南去京后便杳无音信，意欲让海龙、海虎留守，打探消息又非他们不可，不然队伍就要像猎狗失掉了鼻子和耳朵，而且他们的性格也不适合留守。恰遇无痕归来，再无后顾之忧。

相见毕，无痕谎称跟丢了陆凝霜，已准备好接受师父的惩罚。

江鹤青此时正当欢喜，便只微微叹气道：“罢了！”又道：“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交托给你！”

无痕精神也为之一振道：“请师父吩咐！”

江鹤青道：“为师要亲自率众攻取武当，但云占山必须要有人看守，全权掌管教中事务，统领教众防备入侵。想来这件事也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你可小心谨慎，万勿辜负为师重托！”

“弟子领命！”

“海龙、海虎，你们先行一步，打听前方消息。”

江海虎道：“但是，恐怕无痕一人担此重任，心有余而力不足，让我也留下吧爹。”

江鹤青沉吟片刻答应道：“好，你就留下辅佐无痕，但一切都要听她指挥。”

武当山上，重建工作正有条不紊地展开。

李仙君料定此事未完，武当劫数难逃，这一日叫来钟芜、柳照凉、黄民主、纪天心道：“你们去找七师弟，让他想办法借助朝廷的力量，对付虚元宫和乾坤教。”意欲把他们支开。

纪天心却立马看透了他的心思，道：“师兄们去就够了，我还要留下来收拾殿宇，整治屋舍，事情还很多。”

黄民主道：“对啊，如果传口信，一个人去就够了，现在武当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们怎么能都去呀。”

柳照凉道：“况且路途遥远，来去费时，若敌人再次来犯，师父岂不少了得力助手！”

李仙君怒道：“想不到我培养你们这么多年，到最后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哪里这么多废话！”

四人便一齐跪倒在地道：“师父的意思，我们都明白，想来无非是怕还有祸患，欲苟全弟子性命，但我们从小生长于此，既同享平乐，当此危难之际，又怎忍偷生，抛家弃师而去，做无情无义之人，还请师父谅弟子一片赤心，让我们与武当共存亡！”说罢不禁泪如泉涌。

纪天心又道：“有七师弟在外，假使我们都不能全生，也算为武当留得一脉。”

李仙君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对身畔童子道：“小同，你年纪还小，就不要学他们的样子了，去京城投靠你七师叔去吧。”

小同也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山上还有很多比你还小的师弟，你想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惨死吗？不想的话，就带着他们一起走吧！”

小同不过十来岁，前日看见尸横遍野就已神魂飘荡于外，至今未回，哪里还禁受得住这么大的压力，也不打招呼就径直跑回房间去，躲在被子里哭去了。

李仙君一个人坐在殿内，凉风从殿外吹进来，尤带着血腥与烟火气，吹得梁上的帘子、他两鬓的白发都轻轻飘动。还有拂尘的须。那柄拂尘挂在壁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虽然上面并没有灰，因为每天都有人拂拭，但是他一眼看过去，便觉有灰，很厚的灰。

这风仿佛吹得世间的一切都轻轻飘动。

它能不能将灰尘吹起？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在这个位子上也坐了不知多久——他五岁那年，全家死于饥荒，被武当掌门带上山收为弟子。师父曾经说过：“能有一个足以继承大业者，我就不再收徒了。”他有幸成为了这最后一个。八岁时，他已是武当公认的武学奇才。十二岁时，兵法韬略已无一不通。十五岁时，除了师父，武当山上已无敌手。十八岁时在武林大会群雄争霸中夺魁。二十二岁统帅十大门派诛戮了神火教，五招便将号称天下无敌的神火教教主杀死。也就是那一年，他继任武当掌门之位。而他的师父，却从此销声匿迹——他突然笑了，笑得很柔和。

“既然你们都不走，那我走吧！”

他站起来，他的长须便也在风中飘动。

他缓步出殿，跃上殿顶，运内力高声而言：“武当弟子听令：我以武当掌门人的身份宣布，即日起解散武当派！我马上就走，你们留在这里也只有枉造杀孽，各作各的打算去吧，今后再也没有武当派了！”

说罢御剑凌空而去，一面吟诵道：“千金一挥尽，画栋一炬空。百年惊天业，一旦埋青冢。权谋添两鬓，逍遥长青松。人生无多事，其乐自融融。”

四大弟子沿声音追寻过来时，已经看不见人，又四处找寻不见，知师父离去是真。

最后找到李仙君房中。

黄民主惶惶不知所措道：“看来师父是真的走了，这下怎么办？”

纪天心道：“能怎么办？师父的话，全武当都听见的，照他说的做罢了。”

柳照凉道：“师父说的没错，他这么做也自有他的道理……”

钟芜怒道：“怎么师父疯了，你们也跟着疯吗？武当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凭他一句话就要把武当解散，对得起历代掌门吗？把他们栉风沐雨创下的基业随意毁弃，你们又于心何忍？刚才还说要与武当共存亡，这么快就忘了吗？武当就是我们的家，离开了武当我们又何以为家？”

一顿轰炸，说得个个低头不语。

半晌，黄民主方打破僵局道：“可是，现在危机重重，又没有人主持大局……”

钟芜信心十足道：“不必担心，我身为大师兄，责无旁贷，誓必带领你们重振武当声威！”

纪天心道：“大师兄想当掌门，我也没有什么意见，不过象征掌门人身份的神仙剑和九霄神掌，不知师父有没有传授给大师兄呢？”

钟芜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何必拘泥小节！”

“哈哈哈哈！”柳照凉连笑四声道：“那武当掌门，既然大师兄做得，我们也做得！”

“放肆！我是大师兄，掌门之位自当由我继承！”

“放屁！武当掌门一向是能者居之！”

“怎么，你觉得你比我更厉害吗？我现在就教训教训你这个无礼的畜生！”

说完，钟柳二人就动起手来。李仙君的房间极其宽阔，可以恣意打斗。

黄民主劝止道：“不要打！不要打啊！怎么师父前脚才走，你们后脚就打起来了，兄弟之间要和睦，难不成我们师兄弟的情分都是假的？”

钟芜道：“是他眼里先没有我这个师兄的！”

柳照凉道：“难道不是你眼里先没有师父的吗？”

黄民主想近前阻拦，但二人非赤手空拳想斗，难以拆分。兼之刀剑无眼，万一自己帮了这个，导致另外一个受伤，岂不多事。只好站在一旁看着，看谁要受伤之际，出手救他。

钟芜道：“师弟，你别管，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个畜生不可！”

柳照凉道：“摆什么臭架子，我不灭掉你的威风，也枉做了武当弟子！”

这边干得热火朝天，纪天心却早在一旁悄悄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钟芜看见大喝道：“六师弟，你在做什么？不许动师父的东西！”

纪天心道：“你连师父的位子都能动，我动一动师父的东西怎么了！”

钟芜对黄民主叫道：“你还站在那里看什么看呀，快去阻止他呀！”

黄民主问纪天心道：“六师弟，你在找什么啊？”

柳照凉笑道：“大师兄，你是不是怕被六师弟找到神仙剑或是九霄神掌的秘笈，威胁到你的掌门之位啊？”

钟芜冷哼道：“你呢？你不怕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我本来就不打算当掌门的，只是绝不会让你当而已！”

钟芜更怒，决心痛下杀手，将生平本领尽数施展，柳照凉武功毕竟不如，钟芜一剑劈下，黄民主见他难以躲过，顺手将床上玉枕扔出相救。

剑将枕头劈做两段，摔碎于地，现出一本书来，书也已被劈做了两段，封面上明明写着“九霄神掌”四字。

钟柳二人同时伸手去捡，纪天心将一个箱子摔过来，把二人打开。秘笈就被压在了箱子下面。黄民主一跳跳到箱子上面坐着，“除非把我杀了，不然谁都别想要这本书！”看三人踌躇不敢近，于是慢慢下来，移开箱子，三人突然俱要向前，黄民主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道：“你们要是敢来抢，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柳照凉道：“五师弟，有话好好说，你想怎么做？”

黄民主道：“神仙剑想是师父已经带走，这秘笈留下来也是祸害，我现在就要把它毁掉，至于你们要做武当掌门，就各凭本事去做，我烧了它也要追随师父而去了。”一面说，左手已掏出火折子来吹着，放下去烧。钟芜猛地扑上来，纪天心、柳照凉立刻迎上，将他拦住。三个人打起来，黄民主就跪在那里慢慢地烧书。一面烧，一面流泪道：“这也不知是哪代掌门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原为光大本门，想不到如今反引得师兄弟们自相残杀，我们修真炼道之人，何贪图功名至此，偏离本意久矣！武当偏离建派宗旨久矣！”

三人原没有什么仇恨，见秘笈已烧完，又听他哭得伤感，说得在理，都叫罢手，停了下来。

纪天心和柳照凉同去扶起黄民主，对钟芜道：“大师兄，我们走了，武当凭你处置吧！”

钟芜苦笑，心想早这样不就好了，却没有说出来。随即遣一心腹立刻密送三人下山，并宣布李仙君已传位于他，与几位师弟云游去了，即日起，武当一应事务由他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