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着的人一挪开身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墙上猩红的字迹吸引住。
“枫叶荻花…”两行七字诗句,空着的位置太过明显,让人下意识就想去填空补全。
“枫…荻?”
“DF?”
“狄枫?她?”
“谁?”
“就是高二个子最高那个!”
“诶呀,很好认啊!人群中最突出的短发中分就是她。”
“想起来了!是不是理科高二一班成天阴着个脸那个?”
“对对对是她!”
“何止高二,全校最高吧!”
“复仇?什么复仇?”
“不知道啊,这会是她写的吗?”
“有点子离谱了!我和她一个班的,不太可能哈。”
“她也不是阴着个脸,只是没什么情绪起伏吧。”
“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真的在想什么?”
“就是!反正我是觉得挺阴沉的…”
“绝无可能好吧!这人恨不得所有麻烦事都远离自己,真是她绝对不会写成这样好吧!”
“赞同!谁这么傻根还把自己写出来呀!”
议论声逐渐大起来,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立场。却在一个人冲进人堆挤到最前方后戛然而止。
*
中午下了最后一节课,方容真只是多整理了一分钟笔记,再抬头就没看到方悠了。
她本以为方悠只是去了卫生间,一会儿就会回来,与寻常一样和自己一起去食堂。结果等了快十分钟也没见人回来。
她们的母亲是亲姐妹,但由于小时候住得不近、也不在同一所学校,所以关系并不像现在这么密切。
真正让她们越过亲戚关系的亲情、生出亲密无间的友谊是在中考后。不约而同报考了同一个学校、还被分到同个班级后,她们几乎干什么都在一起。就算有其它事要做,也会提前和对方说。
可能…除了吵架的时候?但最近几天她们也没闹矛盾啊。方容真无意识地咬着唇,细细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距离上一次见面才不到十分钟,还是在校园里,远远算不上失联的程度。但方容真心中却泛起不安。尤其在联想到上午方悠的异样后,更是逐渐焦躁起来。
匆匆留了个字条在方悠桌上,便快步往外走去。
她找遍了三楼的每一个卫生间,所有隔间都是空着的。接着,是三楼的每一个角落。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食堂,她总共也没有碰到几个人,这些人没一个是方悠。开着门的教室她都探头进去看了,没开门的教室她也扒着窗户看过了。甚至穿过综合教室的走廊、去到初中部那边找人。
可都没有。
拔腿跑到食堂,匆匆吃了几口饭,过程中一直在留意,却没有看到方悠。
小卖部,也没有。
操场、宿舍与教学楼间的后花园,都找过了。
接着又回到教学楼,进行整栋楼的搜寻,高中部、初中部、中间连廊上的综合教室与图书馆。就差去推开每个老师的办公室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个角落她都已找遍,甚至找了不同的借口推开了教她们的老师办公室的门。
如此往复,她找了几遍。但仍然没找到人。不仅如此,路上遇见的认识她们的人,她都一一问过,可没有人在这个中午遇见过方悠。
连着跑来跑去一中午,她已经精疲力竭。方容真都开始怀疑自己有点儿神经质了。毕竟自己也在到处走,方悠也不可能一直呆在一个地方。虽然找了这么久,但两个人不断错过的可能性很大。
她不断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多想了,又忍不住担心焦虑方悠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放松几秒、再提心吊胆起来,整个中午,她的一颗心脏就这么摇摇晃晃地两头摆。
直到她再次来到一楼,远远望过去,看到走廊尽头围着层层叠叠的人。
方容真拔腿就跑过去,她拨开密不透风的人墙,挤到前面。找了一中午的人就这么就躺在地上,胳膊惨白惨白的、混着淤青,和平时健康的肤色相差甚远,无法让人想象到,就是这条胳膊投掷出的铅球连续两届破了校运动会的记录。
可她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方悠!”方容真大喊出她的名字,同时喊出口的还有持续了一个中午的担忧不安,尾音都在颤抖。
*
从两人倒下到水秋飞站起来、再到方容真闯入人群。前前后后只有几秒。
嗡嗡的窃窃私语中突然响起一声大喊,人们才又注意到,原来倒下后慢慢站起来的只有水秋飞。胳膊上泛着淤青的少年依然躺在地上,已然晕了过去。
右手仍然紧紧握着满是赤红的笔刷。
方容真跌跌撞撞上前查看方悠的情况,众人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可这次没有出现像刚刚一样一接触到方悠就又有人倒下去的情况。
水秋飞终于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略显机械地开口道:“送她去医务室吧。”
“医务室?应该去医院吧!”方容真闻言突然怒上心头,回头吼道。
而同时,也因为身在局中且过于忧虑方悠的情况,方容真没去注意水秋飞身份的同时也忽视了她的异样。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忧虑:方悠失血过多,明显需要送到医院输血。
水秋飞没有应答,只是上下摸索着衣服口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动作实在缓慢。
方容真没去管水秋飞在干什么,吼完也掏着自己的衣裤兜,她的速度就快了很多。可是却都空空如也。
为什么中午不去班级锁手机的柜子里把手机拿出来!方容真!你明明很不安!你明明知道柜子上的锁形同虚设、完全可以用手掰开再合上!
短短几秒,她想了很多。内心带着埋怨、无处安放的愤怒。
这些都没有耽误她迅速抬起头来,望向人群祈求:“谁有手机吗?借我一下…”
“我们怎么可能有手机嘛?都被锁柜子里了。”
“确实有的班不收。但不是我们呀,唉!”
“Ummm刚才不是有人拿着手机嘛,她人呢?”
“刚刚走了呢,不晓得去哪里了。”
人群里又响起窃窃私语。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交头接耳着。
“诶,谁去喊她回来啊?”
“不用喊吧,那个老师肯定有啊?站那儿那个,她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就是,好怪的!”
“确实很怪!跟被夺舍了一样。”
“新奇!”
“是可怕吧…她好像机器人嘞…我要去晒会儿太阳透透气。”
“咦!机器人会任由脸部这么抽搐吗?”
“你们疯了!小声点儿啊!”
话题逐渐转变成水秋飞的怪异,终于有人道出自己的疑惑,少部分人附和,更多人开始关注。
同时,水秋飞终于拉开了上衣口袋的拉链,翻找出了手机。明明兜里只有手机、可从她找的样子来看,兜里像是同时装了充电宝、纸巾、充电线一样。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解锁便递给了方容真。似乎没有听到周围阵阵低语——虽是低语、但正常来讲、她这个距离足够听到。
“打吧,先去医务室,离得近。”
方容真一把抢过手机,拨通了电话。
*
群里的消息足够详细,结合不知道出自谁手的照片,哪怕没有亲眼看到也能想象得到画面。不知道转述了多少手的文字细节很多,可图片却只有一张。过程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水秋飞。叶霏帆默念这个名字。从处理方式到行为模式,完全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同事。水秋飞虽然在制度管理上严厉,但向来尊重也关爱学生,且很会来事儿,不可能是这个表现、不会把事情处理成这样。
群里的消息真实吗?她越看越迷茫,怀疑现下的真实性,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睁开眼睛发现一切只是一场梦、又或者看到最后会发现有一条“以上内容均为杜撰,信的人请吃饭!”的消息。
可谁会这么无聊!后者还不如前者可能性大!
叶霏帆驱散这些想法,揉揉眼睛。发现时间还早,便继续往下翻着聊天记录。
接下来方容真拒绝了她人的帮忙,自己把方悠抱到了离校门更近的校医室等待救护车,校医为她进行初步的检查。
到达后,水秋飞从人群中随便点了个学生,大声点名要她去理科高二一班找狄枫来校医室。她的表情不再时不时地抽搐,可依然不自然,就好像控制不住肌肉一样。声音依然僵硬,放大后却让人听出了在不该断句的地方有不甚明显的停顿。
医务室门关着——方容真不容拒绝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关上了门。水秋飞和她的手机就这么被门隔开。
后来人越来越多、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凑热闹的,不过不是因为有人晕倒,而是因为水秋飞的怪异。但所有人也都顺势知道了墙上的血红色字迹和旁边失血过多的学生、还有水秋飞派人去找的人——狄枫。
事情也是在这之后大范围传开的。传开的大部分也是这三点。
她们没有见到晕倒的人、不知道具体程度有多严重、不了解她现在亟需送医,自然不会把重点放到这上面上。没有人问,也没有人主动说。
而救护车在人群散去后过了几分钟才到,虽然以A市救护车平均到达时间12分钟的速度来说还算正常,但这恰好使得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最开始群里几个人都在聊着。一个人发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其她人还会讨论几句、表达一下关心或是疑惑。可最后,页面越往下滑动,发消息的人越少,渐渐没有人再应和消息。
可往常周二下午的第一节课,她们群里往往最热闹,因为她们都没有课、也没有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