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师妹,你也想来一杯‘浮生梦’?”商文澜注意到祁桑看过来的视线,抱着酒坛子问,“能喝吗?”
祁桑回过神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将视线移向了人群之中,恰恰好是商文澜的方向。
目光落在半倾的酒坛上,她没什么犹豫便点了点头:“应……应该可以吧?”
乾元境修为的自己,想必没那么容易醉。
“欸?既然桑桑想试一试的话——”岁倚晴挽过祁桑的臂弯,牵着她一道走入人群里,“商师姐,我也想来一点尝尝,这可是顾峰主亲自酿的,错过好可惜的!”
商文澜朝两人扬眉一笑,语气轻快:“好呀!左右执法长老守着,难不成我们这些晚辈醉了还能闯出什么祸事来?不怕的,都来尝尝!必须把第二坛拿到手!”
听到她的豪言壮志,明岑跟着众人一道笑起来,但转念一想,又怕他们喝过头,便小声劝道:“商师姐,在这种地方争强好胜可不好。而且,若是这么多师弟师妹都醉了的话,头疼的可是我们悯苍峰。”
商文澜不依,动作迅速给祁桑斟满一杯,再将明岑推出去,怂恿道:“诶呀,来来来,小师妹先和明岑喝一杯吧!”
“我们明岑师姐的酒量可是众弟子中一等一的好!上回小聚,一个人喝趴了我们好几位师姐!”傅惜附和一句。
明岑看着被强行塞到手里的杯盏,微微低头轻嗅了下飘散出来的醇香,不由得暗自感叹一句,真不愧是顾峰主,这酿酒的手艺堪称一绝。
她便不再推脱,拉过一旁身在局外的谢梓迩一干人:“要喝一起喝,商师姐你自己也逃不了。”
“那当然,我喝半杯,明岑喝一杯,加满!”商文澜自己随手斟过三分之一,却给明岑再添了一点,将将满到杯口。
明岑瞧她的小心思,也不点破,只相视一笑。
近处的林如初笑意温和,淡淡出声:“我酒量浅,喝不了这浮生梦,就和易师弟一般,拿千秋醉来替了。”
待到杯盏斟满,商文澜将酒坛子放在案上,挥手拨开垂下来的发带,神情恣意,举杯扬声道:“那么——”
她抑扬顿挫道:“让我们为天下第一的陆吾庆贺!今朝有酒今朝醉,入吾山门愁苦飞!”
傅惜站在稍微靠前的地方:“此时相望也相闻,杯中明月来年会!等我修为高了,就去找世上最好的酒回来,我们再来不醉不休!”
易云烨与众人交换过视线,异口同声笑着道:“敬我们!”
“敬我们!”
细细想来,今夜一聚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恰好借了旬考结束的名头,相聚一堂。
其实很多时候,想便想了,众人一拍即合便算最好的缘由,何必管那么多呢?
月华如玉,杯中清亮,照映着迥异的他们,以酒为歌,笑饮少年赤诚意气。
不远处,在方长木案上,大摇大摆坐着的秉乾拿一条尾巴卷起酒杯,遥遥看着有说有笑的弟子们,和两小只乐呵道:“都一起尝尝!”
结果还没过多久,荼漓面前就倒了两只白滚滚。
竹悠抱着自己的竹枝,啃了半口,便眯起眼笑着睡起来。
而秉乾也没好到哪里去,祂嘴里嘟囔着什么“陆吾”、“小家伙们”之类的话,蜷起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对着月亮发呆。
荼漓便只好包揽两小只的那份,等喜滋滋低头尝着,抬眼不经意和坐在眼前的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是笑得神秘兮兮的桃花妖,一个是杀气腾腾、面无表情的剑修……
于是,它选择一口饮尽碗里的酒,两眼一白,火速装死。
“旬考才过,师姐就由着他们如此放肆?”顾子野抱臂倚靠在墙边,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都说了旬考已过,让他们放松放松有何不可?”谢辞玉神情自若,云淡风轻道。
顾子野摇头轻哼了一下,小声嘀咕:“等会儿喝到不省人事,要一个一个丢回自己屋里时……这放松的法子未免过于放松了。”
“子野嘴上规矩来规矩去的,实则很想抛下自己身上的长老身份,与他们同坐一桌吧?”奕初妤微微弯起唇角,戳穿他的心思。
他一听,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否认:“欸,三师姐,话不能这么说,我才没有这么幼稚的小心思。”
瞧他脸上迫切解释的神情,谢辞玉与奕初妤对视一眼,相继而笑:“说到底,还是和从前没什么变化——”
顾子野长呼了口气,放弃挣扎,悠然自得:“行吧,在两位师姐面前,我这个当师弟的,幼稚点怎么了……不过在弟子面前,还是要把长老的面子放在心边的。”
三人的视线落在这些少年人身上,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不过人转一圈,浮生梦的酒坛子便已然见底。
易云烨招呼着元昀,两人一道抬上来剩下四坛掺了风莲月的千秋醉。
这两种酒混在一起,非但没有冲淡千秋醉的酒香,还添了点风月无边的余味。
祁桑考虑到自己的酒量实在堪忧,在喝完第一杯浮生梦后便没再续上。
岁倚晴倒是不怕,醉就醉了,大不了睡个一日,她被傅惜师姐拉着,两人早就不知喝到第几杯。
诸位师兄师姐都没什么顾忌,你一言我一句交谈起来,这些话的内容大多都连不起来,但总有引人捧腹大笑的故事被一一道来。
“小师妹可还要尝尝这‘千秋醉’?毕竟悯苍峰一行,师妹出力却没能尝一尝这味道为何,着实可惜。”易云烨抱着酒坛子走回来,脸上晕开一丝酡红,已有几分醉意,好在步伐仍旧平稳。
“这……”祁桑循声看去两眼,斟酌片刻,心念已然微动,正想说,“倒也不是——”
“咳咳——”
晏淮鹤不知何时出现在祁桑身后,将她拎了过去,挡下这即将斟下的第二杯,解释道:“一杯便可,她的酒量随她家里人,喝不了太多。”
“家里人?”
“话说回来,从来没问过小师妹以前的家在什么地方……”
“很神秘!听几位长老说小师妹身上还有什么剑骨,又天赋异禀,应该是隐世一族的少主吧?”
“诶呀,大家来到陆吾还讲什么过去啊,不管什么大族出来的,在陆吾都是同门、家人!”
“我就说晏师兄跟小师妹很熟吧,连家中有什么人、什么习惯都一清二楚。”
“这还用你说吗?明眼人不瞎都看得出来。”
“这酒真好喝!甜甜的,原来乘峰主的口味如此独特,跟他本人完全不一样。”
“千秋醉和浮生梦,会不会醉梦一千秋啊,嘿嘿……大家怎么动来动去,在说什么……”
“好家伙,这跟一杯倒有什么区别?”
“快扶好,别叫他摔了!”
晏淮鹤见她犹豫不决,又低声在她耳畔提醒:“这千秋醉与浮生梦比之云生结海楼的‘月怜醉’,有过之而无不及。”
祁桑听到他的提醒,忽然想起自己在水清天醉到没有记忆这一件事,讪讪然冲易云烨摇了摇头。
还是不喝好了——
易云烨倒也想起来那日的事,几个人喝到醉成烂泥,好在“月怜醉”特殊,酒意散得快,没耽误什么事,师兄的顾虑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小师妹,等下回有机会再喝。”
商文澜一听,趁着酒意壮胆,不由分说便将祁桑拉去她身后护着,言之凿凿道:“晏师兄,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师妹只是尝尝味道,哪里会醉?”
说完,她回过头看着祁桑:“你听师姐我的!喝完一点事也没有!这千秋醉味道当真不同,你看岁师妹——”
祁桑顺着商文澜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瞥见岁倚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个不大的酒葫芦,拽着元昀,让他给她装满。
口中还喃喃低语,说什么要留着以后回味。
“要我说,以后想回味了,咱就商量商量,一道去文玉峰的后山挖几坛过来。”商文澜笑得灿烂,口无遮拦。
宁落揶揄道:“商师姐,你居然胆子大到要去乘峰主的地盘偷酒喝,是不是故意寻个机会去藏剑崖闭关啊,哈哈!”
“是啊,等我在藏剑崖一朝破境,可不许羡慕哦。”
趁商文澜的注意被宁落带走,祁桑眨眨眼,将酒杯递给杵在一旁站得挺直的晏淮鹤,笑着将人往角落推去。
她缓缓开口:“酒杯都给你了,你且放心,我不会醉的。”
晏淮鹤唇角勾起一分浅淡的笑意,开口问:“今日问道阁试炼如何?”
她点到为止:“止步第九层,不过是喜忧参半。你呢?”
“此回倒是没有碰见弈闲前辈,是以登上了第十二层。”
“十二层?”既然没有碰上弈闲掌门,以他现如今的修为境界,应该能登上十四层,祁桑感到些好奇,“碰见哪位掌门了?”
“是师祖。”晏淮鹤回。
“师祖?”提起谢燕归来,她淡淡笑起来,“师祖人可好说话了,得她指教,剑术必然精进。”
他沉吟片刻,而后才叹道:“或许吧……”
只怕是,他并非是个好弟子。
——“你剑心有损。心生眷恋,杀伐不成,此一道你修不成了。”
——“弟子明白。”
——“可这是好事。入杀伐道,唯有一死。而如今,除去剑心碎裂一瞬的境界下跌,更多的,是你眼前多出了一条生路。”
——“师祖所言,淮鹤明白,但还不到那一刻。”
——“执念成魇,杀赎两面,趁还有余地,珍惜眼前之事,过往不过云烟。”
——“弟子愚钝,心系飘渺之物,才堪成活。”
晏淮鹤回过神,眼底毫无波澜,神色淡淡,掐头去尾道:“师祖同我说,我该珍惜眼前一切。”
而他早已是一无所有之人,灭门血仇,怎能轻易放弃呢。
“珍惜眼前人?”
祁桑将这一句话在口中呢喃一遍,想起什么:“方才你在竹片上写了什么?”
“什么都没写。”他回。
“是空白的?”
晏淮鹤语气平和:“嗯,一字未写。”
祁桑依稀觉得他眼底闪过些许悲哀,话语太过平静,如一潭死水。
“不成。”
她用力摇了摇头,伸手不管不顾拽着他找到那木匣子翻开,寻出剩下的木片与红绸,细心穿好,而后郑重地交于他。
“许个愿吧。”祁桑极其认真道。
她明白想要实现这些愿望只能靠自己去挣来,但它也并不是全无用处。
这寄托了他们此时此刻对将来所怀抱的情感心愿,仿佛截下一瞬,待到来日再启,算是心的一次重逢。
无论未来如何,此刻的一切都将在自己再度看见这竹片时,于记忆中重新抽条发芽。
那时候就算再痛苦,也会从中感受到来自自己的一份暖意与力量吧。
“许愿么……”
晏淮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忽然慢了一拍,有什么怪异的感觉从神魂间颤动起来。
而后眼前晃过模糊的影子,再微抬眼,映入眼帘的赫然变成陌生的雪地。
他似乎望见了一地血色,燎原之火在白雪上炽热升腾,长剑横地,一道水红色的人影倒在地上,身上近乎无一块完好的地方。
与那道身影对视上的那一眼,晏淮鹤蓦然伸手紧紧攥住了祁桑的手臂。
指节用力到发白,平静无波的眼瞳止不住颤抖,心不由得一下又一下抽痛起来。
她被他猝不及防捏住小臂,神情微怔,满眼不解:“怎么了?”
“……”
他仍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被什么魇住一般,沉浸在他所望见的那一副景象。
祁桑发觉到一丝不对劲,转手反握回他的手,关切问:“是不舒服吗?没调息好?还是说……”
晏淮鹤此刻才堪堪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惶然地松手,闭眼深吸一口气,掩去眼底的异样。
他冷静回道:“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她不信。
“只是在想这竹片我要题上什么字罢了,一时出神,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当真无事,不必担心。”晏淮鹤又恢复往常的波澜不惊,眼底除了温柔的笑意,再也看不见一丝涟漪。
祁桑半信半疑,但就算深究,他也不会坦白,只好作罢。试图说服自己,或许他只是想到什么过去了吧。
“那你想好要写什么了么?”
晏淮鹤微微颔首,指腹从竹片自上而下划过,便刻上一行字——“愿吾所爱之人,一生平安无忧”。
祁桑好奇凑上去,低头全神贯注看着竹片显现字句。
他却并未如她一般,而是一直将视线放在她身上,片刻不离。
“既然写好了,那就由我帮你挂上去好了——”
晏淮鹤凝望着她,将手中的竹片交出,看她穿过人群,与其他师兄师姐打过招呼,走到橓华树下,同他回眸一笑。
他的眉眼间染上无边眷恋,袖中的手却不自觉握紧。
若说千灯河一行是他的错觉,那今日呢?他继承了母亲的一丝力量,流着洛苏一族的血,眼中所见极有可能是昭示的未来。
他忽然想起前往朝来庭时,那枚意外出现在袖中的玉棋。
朝来庭一行,绝非他记忆中的模样,他定然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祁桑没能注意到他眸中的神色变化,挂好竹片后,被易云烨叫住。
“小师妹,你过来看看,岁师妹她似乎醉了——”
易云烨指着趴在桌上、闭着双眼的岁倚晴,招呼着她过来。
与倚晴一道喝酒的傅昔师姐也歪歪斜斜地靠在朱雯师姐肩上,嘴里嘟囔些细碎的话,怕是也醉了。
祁桑走到他们身侧,先是低头看了下岁倚晴的情况,才出声将人扶起,温声问:“倚晴,我送你回院子,如何?”
“嗯?桑桑?”
岁倚晴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睁眼看向四周一圈,而后才锁定身侧的人。
辨认出来人是谁,她眉眼弯弯,将手中的酒葫芦举起来,笑道:“桑桑,我们来喝一杯!”
说完,她站起来的动作摇摇晃晃,差点直接栽倒,幸好被祁桑及时捞住。
“好好好,我们回你院子里去喝——”祁桑同易云烨与尚且清醒的几位师姐交换过视线,“各位师姐师兄,师妹我便先走一步。”
“嗯,去吧。”明岑回了一句话。
话音刚落,祁桑便拉过岁倚晴的一只手架在肩上,扶着她走出人群。
落在角落的冼忱风迎上来,似要从她手中接过人。
“我可以抱岁岁回院子,便不劳烦祁剑君——”
祁桑摇头慢道:“还是我来吧,不过倒是要有劳你在此收拾下这些桌椅,多谢。”
冼忱风犹豫再三,想着眼前这些怎么说都是他施法变化出来的,自己必然要被迫留到最后。
他叹了口气:“我明白了,祁剑君就放心吧,我不会提前跑的。”
“有劳了。”祁桑再度谢道,扶着紧紧搂着自己手臂的岁倚晴,朝晏淮鹤指了指桌上呼呼大睡的三小只,“晏淮鹤,你就先将荼漓和竹悠送回去吧。至于,山君祂——”
“山君我会亲自送回悬圃。”谢辞玉俯身抱起九条尾巴的小白猫,顺了顺毛。
祁桑点头,与两位峰主交换了下视线,剩下的弟子想必也会由他们几人安排好,便不需要再操心什么。
她半扶半抱着倚晴御剑而去,晏淮鹤低头沉思片刻,仍觉放心不下,唤回坐在橓华神木顶上赏月的七业剑灵。
七业剑灵飞回来,一脸茫然,不明所以:“你这无礼的小辈,到底有何要事?打扰到本剑灵赏月了!”
“它们交给你了,劳烦。”晏淮鹤拎起竹悠丢给七业剑灵。
正打算丢荼漓时,荼漓尾巴一竖,猛地跳起来,大喊一句:“剑君大人,小的没醉。”
他感到些许意外,一旁坐姿随意的冼忱风径直笑起来,嘲笑道:“呦,吓成这样了?装醉的吧。”
荼漓不敢多言,耳朵耷拉着,拼命往七业剑灵的方向挪去。
七业剑灵好不容易双手扒拉住往下掉的竹悠,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能再空出一只手来,反驳道:“你要不看看这是‘劳烦’二字就能做到的事?”
“……”晏淮鹤沉默一瞬,轻咳一声,手指剑光倏忽而过,强行唤出离厌剑灵,“抱歉,此事需要麻烦您一二,送到初霁轩便可。”
离厌剑灵先是应了声“好”,而后才察觉自己居然堂而皇之出现在众人眼前,一向沉稳平静的语调也不免上扬许多:“等——”
“哦?原来离厌你长这个样子啊,跟我差不多的个子,个性却是是个老老老古董,想必剑生极为坎坷啊。”七业剑灵带着竹悠飘过来,不咸不淡地道。
“……”
离厌剑灵没回话,本着“将这只梁渠兽送回仰灵峰,再迅速躺回剑身之中”才是最佳解决法子的念头,伸手揪过荼漓的后脖颈,在荼漓骤然腾空的一阵惊惧哀嚎声中化为一道流光冲了出去。
七业剑灵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也跟着冲了出去,原地只听到它愤愤不平的话语:“你作弊!本剑灵一定会比你快的!卑鄙无耻的离厌!”
晏淮鹤收回视线,心有挂念,不敢耽搁,转身往采薇苑而去,追上她们两人。
就这片刻,祁桑已然到了采薇苑,稳稳当当落在岁倚晴的院子前。
祁桑扶她进屋,却没想到意识昏昏沉沉的岁倚晴又醒了过来,没什么顾及便拉着她坐在檐下的阶上。
还没等她说什么,岁倚晴忽地一把抱住她,不知想起何事,凝神盯着她看了许久,渐渐红了眼眶。
她小声倾诉:“呜呜呜,桑桑,对不起……桑桑……都怪我……”
“什么对不起?就只是把你送回来,有什么好道歉的?”祁桑有些不解,笑着低声安慰她,“没关系的,倚晴和我之间,做什么事都不用道歉啊。”
岁倚晴听完,低头安静许久,眼底隐有泪意。
半晌后,她忽地举起酒葫芦又灌了好几口酒,断断续续地抽噎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桑桑——咳咳,都怪我……”
她喝得太猛,还被呛了好几下,脸上红了一片。
“不能再喝了,倚晴,把酒壶给我。”祁桑听不太真切,只知她不能再喝下去了,便试图从她手中夺过酒葫芦。
但倚晴整个人都靠着她肩上,单手够不到,也使不上什么力。
岁倚晴见她的动作,误会了她的意思,怔了片刻,不确定地问她:“桑桑你要喝吗?”
祁桑思忖片刻,而后点了点头:“我陪你喝,给我吧。”
“嗯!给你,桑桑。”岁倚晴一听,毫不犹豫将酒壶递给她。
祁桑终于得以夺过酒壶,对上岁倚晴的视线,犹豫再三后决定仰头一鼓作气喝完剩下的半壶酒。
岁倚晴随后拿过空了的酒葫芦,又陷入懊恼的情绪里:“对不起,桑桑,都被我喝完了,我应该留多一点的。”
都说酒醉后的人情绪比较浓烈直白,倚晴此刻大概是记忆混在一起,想起了什么低落的事,却稀里糊涂以为那人是自己。
“哪有?倚晴和我一起的话,一杯还是千杯,都没什么区别。”祁桑顺着她的思绪去安抚她的情绪,“再说了,我酒量不好,倚晴帮我喝完,是在照顾我。”
“没有,我——”岁倚晴垂下眼帘,偶有清醒,语气坚定道,“明明是桑桑你在照顾我——”
“怎么会呢?真要说的话,是我们彼此相互照应。”
祁桑顿了顿,回忆起来:“我初入陆吾,是倚晴带我熟悉宗门各峰,不能御剑时也是麻烦你来载我一程……这些,我都记得。”
其实回想起来,倚晴作为岁氏家主的继承人,熟悉十四洲大部分名人逸事,更有之前凤前辈之言,当真对她的身份不好奇吗?又当真什么都不清楚吗?
“而且,倚晴早就知晓我的身份了吧?”
“桑桑——”岁倚晴整个人一僵,轻声唤她。
“所以,别自责了,哪有对不起我?我们不是朋友嘛?是你说的,朋友之间不谈牵连与麻烦。”祁桑朝她张开双臂,温柔笑道。
岁倚晴停顿一下,随之一把扑过来,用力而珍重万分地收紧双手,将柔软的脸贴在她肩上,一字一句道:“我们会做一辈子好朋友的,桑桑——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再忘记你了——”
“不会……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她反复呢喃,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祁桑静坐片刻,才扶着她起身,将她放在榻上。
她这百年来都在息岚,从没去过序礼洲,更不可能与倚晴结识。
那便是认错了吧?错将那记忆中的人当成了她。
“虽不知你想起了什么事,但没有人会舍得怪罪倚晴的——安心睡吧,明日见。”
祁桑将空了的酒葫芦放在桌上,隔着屏风望了眼沉沉入睡的人,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合上门。
最近很忙,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更新时间非常不稳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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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橓木长生花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