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刺骨：深渊之上的月光 第8章 第八章 灯火归途

第八章灯火归途

香港的秋雨淅淅沥沥打在半岛酒店玻璃穹顶上，沈清欢隔着拍卖厅的鎏金栏杆，看着顾承渊将婴儿递给侍应生。那孩子裹在宝蓝色锦缎襁褓里，腕间金铃铛随着动作轻响，声音竟与云栖山庄檐角的风铃一模一样。

"这是您点的杏仁茶。"侍应生递来青瓷盏，碗底沉着两粒通红的枸杞。沈清欢手指一颤——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小食，连摆盘方式都分毫不差。

拍卖台上，林霁白正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托起曜变天目盏："这件拍品的特殊之处，在于釉面藏着......"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渍。沈清欢猛地站起身，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撞翻了茶几，青瓷盏在地上摔成八瓣。

"小心！"

顾承渊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机械义眼泛着幽蓝冷光。他西装前襟沾着婴儿的奶渍，身上却仍是那股冷冽的龙涎香。沈清欢的翡翠镯子卡在他袖扣间，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顾先生认错人了。"她故意压低嗓音，假面皮下的真实肌肤却开始发烫。顾承渊的呼吸扫过她耳后碎发，带着淡淡的药苦味："戴着人皮面具还要喷橙花香水，沈小姐的伪装课该重修了。"

拍卖厅突然断电。黑暗中有人撞翻明代黄花梨展柜，婴儿的啼哭刺破混乱。沈清欢被顾承渊拽进消防通道，他的手掌仍如三年前那般滚烫，虎口的枪伤疤痕蹭得她腕骨生疼。

"跟着荧光走！"他塞给她支古董钢笔，笔帽上的夜明珠泛着青白幽光。通道尽头停着辆黑色宾利，车载香氛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白檀。

沈清欢刚坐定就伸手去扯他的领带："孩子到底是谁的？"顾承渊的机械义眼突然闪过一串代码，他抓住她手腕按在真皮座椅上："你闻不到吗？她身上有你的橙花香。"

车后座传来细微响动。沈清欢转身望去，宝蓝色襁褓里伸出只小手，掌心淡青胎记正随着呼吸明灭——与她锁骨处的星图纹路如出一辙。

"她叫明玥，光明的明，珠玉的玥。"顾承渊从储物格取出奶瓶，动作生涩得像个刚上岗的保姆。温水冲开奶粉的甜香里，他袖口滑出半截绷带，渗血的纱布上沾着金箔碎屑。

沈清欢突然想起三年前坠海时，他后背鞭痕渗出的血珠在海水里晕染成星图的模样。指尖无意识地抚上他左胸，隔着衬衫都能摸到弹痕的凹凸："这道伤......"

"是明玥满月那天留下的。"顾承渊突然抓住她游走的手指，"季晚棠的余党想用她换密码。"他解开三粒衬衫纽扣，心口除了新月疤痕，还纹着串西夏文数字——是明玥的出生时辰。

车驶过维港隧道时，婴儿突然啼哭不止。沈清欢手忙脚乱去拍襁褓，却被顾承渊握住手腕："要托着后颈，像修复薄胎瓷那样轻。"他掌心覆着她的手背，指腹薄茧摩擦着婴儿娇嫩的皮肤，温度透过锦缎传递过来。

"她眼睛......"沈清欢突然怔住。明玥睁眼的刹那，左瞳泛起琥珀色涟漪，与顾承渊毒发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车停在深水湾别墅前时，雨已经停了。顾承渊抱着熟睡的婴儿走在前面，西装下摆被揪出褶皱。沈清欢跟着他穿过回廊，突然被玻璃花房吸引——里面种满苏州老宅的白兰花，母亲最爱的湘妃竹摇椅边，堆着十几个未拆封的快递箱。

"都是明玥的玩具。"顾承渊将孩子放进藤编摇篮，"每个月十五号，我会往苏州寄一份。"他掀开某个纸箱，露出套积木，每块都刻着二十八宿星图。

沈清欢的指尖抚过积木上的角宿纹样，忽然摸到凹痕。翻转过来，背面用朱砂写着："欢欢周岁纪念，父顾长庚赠"。这是祖父在她抓周礼上特制的玩具，三年前就该毁于那场大火。

"你修复了它们？"

"是明玥。"顾承渊从摇篮里取出个咬胶玩具，"她长牙期最爱啃这些老木头。"沈清欢这才发现，每块积木的棱角都被磨得圆润，残留着细小的牙印。

夜半时分，沈清欢被隔壁书房的水声惊醒。虚掩的门缝里，顾承渊正对着古董穿衣镜处理伤口。机械义眼泡在琉璃碗的药水里，露出空荡荡的眼眶。他后背新添了道刀伤，缝线歪斜得像蜈蚣，显然是自行动手缝合的。

"我来吧。"她抱着药箱倚在门框，"我修复过万历皇帝的十二章衮服，针脚比这整齐百倍。"

顾承渊肩胛肌肉瞬间绷紧，沾血的棉签掉在波斯地毯上："去看过明玥了吗？她半夜要喝一次奶......"

沈清欢的缝合针突然刺偏。顾承渊闷哼一声，后背星图胎记渗出血珠。那些鞭痕组成的河西走廊地图，如今添了道新伤，恰似玉门关的位置。

"当年你母亲......"

"嘘——"顾承渊突然转身，完好的右眼在月光下温柔得可怕，"明玥在哭。"

育儿室里，婴儿床边的智能夜灯自动亮起。明玥挥着小手，腕间金铃铛发出细碎声响。沈清欢抱起孩子时，发现床头柜摆着本《敦煌壁画修复指南》——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糖纸，正是她五岁时塞给"故宫保安哥哥"的那张。

"这些年你......"

"我学会冲奶粉、换尿布，还背得下整本《营造法式》。"顾承渊将温好的奶瓶递来，手指无意擦过她手背，"林霁白明天会送来季晚棠的日记，密码的最后一块拼图在......"

明玥突然抓住沈清欢的翡翠镯子，咯咯笑出声。镯子内壁的《千里江山图》在夜灯下流转，某个山坳处突然显出针尖大的刻字：香港，春拍，天目盏。

庭院里传来汽车引擎声。顾承渊迅速将母女俩推进密室，机械义眼重新泛起冷光："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带着明玥从地下通道走。"他最后看了眼摇篮，将沾着奶香的领带塞进沈清欢手心，"通道密码是你的生日。"

爆炸声震碎花房玻璃时，沈清欢正将明玥绑进婴儿背带。白兰花混着硝烟味涌入密室，她在碎镜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假面皮不知何时脱落，锁骨处的星图胎记正与明玥掌心的纹路共鸣般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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