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鱼（短篇） 第17章 第 17 章

鱼妖拼命按压着身体中临将爆发的妖的弑杀暴动，火辣辣的疼痛从腰腹间蔓开，每一分疼痛刺激了他妖的暴怒和血嗜，好像积蓄待尽即将喷发的火山，炽辣辣烤灼他每一根神经：爆发吧，爆发吧，将这伤我的天地间变成一座血与火的融炉！杀戮，杀戮，将伤我之人吞嚼入腹，碎尸万断！

浓浊的煞气溢出来了，将他包裹成一团赤红的浊雾。

不行，不行，那是阿蓁！鱼妖在这团血红中找到最后一丝清明。他拼尽一生的精力死死守住这一丝清明，要和他脑海中的猛兽拉扯锯战。

他的身后是阿蓁！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他自己也不能伤害她！

黑刃在这团赤红的浊雾中直入鱼妖的腹部，挖出了一块炽热的，泛着幽青纯粹的玉。

蓁娘呆滞地望着这块玉，她的思绪徒然清醒了。

这是她给瑜郎的那块玉！

漆黑的刀刃突然化出一个漆黑的鸟头，一瞬叼走青玉就迅猛地腾空而起，换成一只漆黑的大鸟往远空飞去。

蓁娘只觉一阵旋风刮过，只剩眼前沾满血的手，和手下鲜红抽搐的鱼。

一片死寂。

远方的天空飘过一个糟头发的老道士。

老道士老远感受到一股嗜煞的波动。

那条痴鱼出了何事？老道士赶忙往煞气中心赶去。只见一只漆黑的大鸟往他所在地飞来，夹杂着复杂的气，浑黑的贪婪，赤红的嗜杀，以及那一切罪恶中无法掩盖的纯粹的爱。

浑黑的贪婪无疑是这只鸟妖身上散出的。“大胆妖孽！”老道士腾空而上，挥起手中的拂尘往鸟妖袭去。

鸟妖正狂喜地想着嘴中的玉，一念不察，被一个横空而出的老道士击中，玉从鸟妖口中飞出。两物齐齐从空中坠落。

老道士抬手一挥，鸟妖便收入了他宽大的袖袍。他起身掠去，接下坠落的青玉。掌中的玉只剩最后一丝温热，老道士神色凝重，腾风落地，看见一个穿着破麻布衣的女子，和她身前再无生机的的鱼妖。

“老道来迟了。”他看着满身血红的鱼妖，沉痛地叹息。

麻衣女子跪着在地的身躯寻声转来，眼神空洞。

老道士将泛着淡青色荧光的玉递出。

玉一碰到女子的手，却发出更加耀眼纯粹的光。

“这是瑜郎的玉。为什么？”女子捧着玉，无神地轻问。

“曾有一鱼食落水书生，这块玉应随书生进了鱼腹。”老道士道，

“玉机缘化作鱼的内丹，承载书生记忆，幻化书生之形。鱼妖即是书生，书生即是鱼妖。”

女子静默许久，终于伸出手轻轻抚摸冰凉的鱼身。

”原来，你是瑜郎。”

蓁娘想起渔村小屋中，绕着自己嬉笑的鱼妖，是年少时阿瑜的模样。

“玉载了书生最赤诚的一颗心，是天地间至纯之宝。”

蓁娘想起，从腹中拿出玉时的，炽热灼手的温度。

“痴鱼说，他八年来一直跟在一个捕鱼女子身后。”

蓁娘想起，第一次看到鱼妖时，深切而熟悉的眼神，原来那是瑜郎的眼神。

“痴鱼不愿随老道修行，他说他要陪伴一个很重要的人。”

蓁娘想起，瑜郎离别前拥抱自己的深情的誓言：我会回来找你。

她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轻柔地捧起鲜红的鱼儿，深深地向老道士鞠躬。

老道士望着女子清亮而坚定的眼神，明白她所有的含义，腾空远行。

蓁娘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大海走去，冰凉的海水没过她的脚踝，浸过她的腰腹，漫过她的肩膀。她想，她和瑜郎再也不分开。海浪最后吞噬了她的鬓发。

她永远和瑜郎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