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鱼（短篇） 第1章 第 1 章

吱呀一声，一只破旧草鞋踏上了有些年头的木板桥，头上缠巾的瘦小的妇人上来了。妇人拽着揽绳使劲向后拖着，水中简陋的渔船悠悠晃晃地靠上了铺满黄沙碎石的岸。岸边海浪一层接着一层向前奔涌，好像拍打着旷远悲吟的古调。

夕阳逐渐被黑暗侵蚀，太阳沉入海的尽头，即将隐没世间最后一缕光。

妇人借着这缕光朝桶中瞧，幽暗的水中卧有一条手臂长的鱼，背上似乎泛着淡淡的红色的光晕，不知是鱼本身有的光彩，还是借着天际披上的霞光。连续几天的捕鱼都没有任何收获，这条鱼总算能填填妇人饥饿难耐的肚子。

她在这个偏远的小渔村落生活五年了，谁也不知道她从何而来。只记得那天是个漫天霞光的傍晚，一个仙女似的人儿就这样走进了村民们的视野，纤细柔美的身姿，踱着细碎优雅的脚步下了马车。马车扬长而去，仙女就在这里落了家。

四邻的女人们对此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呼朋引伴到仙女略显破旧的新家拉家常。仙女原来名唤蓁娘，女人们好奇地斜眼打量，蓁娘肤如凝脂，是渔村人没有的白皙。可惜美人樱唇不语，流转含情的眉眼似有深切沉重的哀伤。

一年又一年，凶猛的海浪和猛健的阳光冲走了蓁娘不容于渔村的鲜丽的外皮，皲裂与黧黑将她塑成一个全新的人，唯有静默不语依旧，以及一年再添一年沉郁的神情。

蓁娘提着沉甸甸的鱼桶，推开咿呀作响的柴门。老屋如黝黑阴冷的洞，蓁娘消失在这样的洞口。

她弯腰点燃屋角的油灯，将敦沉的鱼移放在水盘中。借着油灯昏黄的光，蓁娘发现，这条鱼鲜红如血，背脊上一条手指长的伤口延申向腹部，伤口向外细细渗出血珠，将盘底的清水也染得通红。

刀刃之下，鱼却没有半分挣扎，只是望着蓁娘。蓁娘看到鱼的眼睛，静默而深切的眼神，像隔了半世纪的熟悉而陌生的东西，倏然一闪，又消失不见。

蓁娘猛地甩开手中紧握的刀具，刀柄落地发出哐地一阵闷响，蓁娘已经粗鲁地扯开陈旧的床帘，咚声钻入木床，再没有动静。

鱼望着轻轻摆动的帘脚，眼睛久久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