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雨舞春风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期待

李氏这两日城里城外跑的极欢，更是只觉锦衣玉食的日子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奈何，她空有一腔热情，事却并不如她预想中那般顺利。

那些早已斟酌好的，为自家闺女铺路引荐的说辞，根本就没机会在正主面前倒出。更准确的说，自第一次后，她连宋家那位三小姐的面儿都再没见过了！

无论什么消息，无论是好是坏，被她说的多么紧急，都是那个眼睛长头顶上，从鼻孔里说话的贼丫头截下来传递。

甚至连她想偷摸溜进府，见宋家小姐一面的空隙都没给过！

只要说完话，问完事，那叫小桃的贼丫头抬手就能将她赶出府门去！

李氏这两天是既高兴，又是憋气窝火，恨得牙痒痒。

可面上却半点不敢露出来，更别提说什么得罪小桃的话。且不仅不敢，不想去得罪，正面对上时，好话更是不要银子似的一串串往出蹦。

但在心中如何打算，又怎样咒骂，那就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道了。

这一日，李家人本没打听出什么新消息来，但前一晚听说庄子上的二小姐要进城。

李家人一合计，一来为了蹭车省脚力，二来也是为了寻机再试试往宋莲跟前凑，不能放过这机会。

李婶便寻了个理由，用杏儿的名头与人通了气，这才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进了城。且路上就找上给宋莲带话和宋母东西的仆妇，将她要给宋莲请安的话捎上。

一来二去，宋莲还没见到自个二姐时，倒是先知道这位李婶子想到她跟前请安的消息了。

这会儿，李婶左等不来人叫她，右等没人给她传话。连前几次一上门就有的茶点，都许久还不见踪影后，她口干舌燥，满心焦躁下，她整个人已是越发不耐。

正在这时，小桃迈步踏入门房侧厢，李婶等着的屋内。

一直望着门外动静的李婶先是一愣后，立刻跳起来迎了上去。

“啊呦，我的小祖宗呦！可把你李婶我盼坏啦。你怎么舍得扔我一个人在这儿久等？”

貌似亲热的招呼后，李婶一个没忍住又开始告状加抱怨。

“不是我说，你这三小姐跟前的大红人，平日里再忙，也得帮着小姐公子看着些府里的规矩呐。”

“那些偷懒耍滑的丫头小子，你不看着就要坏事的！我一个外面的仆妇少口喝的，少碟儿点心吃没什么不打紧，可万一对上门的贵客也失了招待，那麻烦就大啦！”

小桃只得了宋莲来叫人的吩咐，心中正七上八下的怕这满腹自己小算盘的，一会儿乱说话给姑娘惹祸。

这会儿才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被对方怼了一脸弯弯绕，她心里别提多闹挺。

狠狠瞪了李氏一眼后，她决定还是少说少错。

免得让这居心叵测的误会了什么，到时往姑娘身上再栽赃些有的没的，那她是万死都难赎罪。

“跟我走吧，二小姐在我们姑娘院子里等着婶子去回话呢。”

趁着话隙，扔下这一句最精简的话后，小桃转身就先往院子里去了，再不肯多听对方嘴里蹦出的一个字儿。

“小桃姑娘你这么能干，若肯多用些心，不仅能在老爷夫人跟前露脸，也能让三姑娘越发倚重，日后怕是杏儿也难及得上小桃姑娘你……”

李氏还沉浸在她自以为是的吹捧中，一抬头面前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愣了一下神，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刚不轻不重在自己身边都说了什么话。

“啧，这小蹄子！你且等着……”

虽还是怨恨难消，且越发的恨不肯将她放在眼中的小桃。

但听到能再次去宋莲跟前时，李氏还是难以自制的兴奋激动，嘴角更是控制不住的频频上翘。

两人一前一后，在宋府内穿花拂柳，从前院到后院的赤雪斋不过盏茶功夫。

这一次入内，远比上回更气派，更令李氏眼热。

迈过门槛，几乎三步就有一个丫鬟或年轻仆妇侍立左右。或跟小桃行礼，或跟其热情招呼，那排场体面可是比李氏进入跟在二姑娘队伍里时，见到的正经宋府千金也不遑多让。

一路上，她越看就越是脸红心热，止不住的心花怒放。

一错眼间，竟将身前领路的看成了自家的大丫头，再一眨眼又像看到是那几个更伶俐的小丫头。

一路晕头转向，那些笑脸相迎的都没怎么看清，但到最后李氏却恍惚觉的那些认都是再冲她行礼或套近乎——皆因她的闺女是宋府公子千金跟前的第一等得意人儿。

这般如梦似幻的飘忽感在被众人迎着，送入花厅时达到了顶峰。

紧跟着，转过屏风，在窗外射入的暖黄光晕中，她一抬眼就见内里上首被光笼着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

一人正自顾自喝茶吃点心，连眼皮都不曾多抬。可那娇憨模样，粉雕玉砌的容貌，都让人心底生不起被半点怠慢忽视的怒火，反倒想要尽量宠着顺着。

这位，自然便是让李氏翘首以盼多时的宋莲。

而另一个面生的，则必然是今早她远远只看过个朦胧侧影，外面传说容貌与宋莲有七分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娴静文雅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宋家二小姐，宋兰。

只是，这美人，美则美矣，却并不如画中的柔顺啊，更不曾低眉顺目的任人凭白打量。

李氏脑子正晕着，全忘了行走宋府该守的规矩，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上首的姐妹俩，心底里不住评头论足。

宋兰则是自丫鬟禀报起，就一直留意院中的动静。

可谓是看着对方一路从院中走到自个面前，更是从最初只能看清人影起，便觉得杏儿这位所谓的远亲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此时，直面相对，见对方这般无礼举动，她虽暗自生气并深觉被冒犯，却并不觉得多意外，甚至隐隐还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时不用小桃开口，宋兰身边的大丫鬟翠屏已看不过去，低声呵斥：“没规矩！哪里来的老妇？不请安也就罢了，哪有盯着人乱看的！”

小桃一听这话，瞬间双眼一亮，刚想趁机斥退李氏，将人彻底轰出去免得给姑娘惹祸。

谁知她才刚张嘴，声音霎时就被上首猛然瞪来的眼刀，给逼得吞回去了。

宋莲用眼神制住要动作的小桃后，顺势扫过被翠屏呵斥的刚回神，匆忙向自己姐妹行礼的李氏，转头已笑着向二姐道：

“这位就是杏儿的远亲，姐姐有什么话要问？”

“……给二姑娘，三姑娘请安。”

李氏此时刚蹲完万福，起身前听到这一句，人还没等站直，已迅速接了口。

“是，是，我们家是三姑娘身边大丫鬟杏儿在这峡州城里唯一的亲眷。您二位若是想知道杏儿和他们家的事儿，问我定是错不了的。”

口中不停的同时，李氏一双眼更是精光四射着骨碌碌一阵乱转。

这一句自我介绍之后，她紧接着又道：“当然啦，要是杏儿有什么不对，您二位也尽管和我说。”

说着，她呵呵一笑，貌似忠厚又腼腆的继续。

“虽说不能代其父母管教，但好歹是长辈。杏儿又是在咱们这宋府里跟在三姑娘身边长大，该懂该学的礼数必也都不差。再有我们这些亲眷在旁督促，想来错处没有改不好的。”

宋兰原本微隆的眉头，在听到这几句话狠狠一跳，跟着却立时舒展开，又笑着一点头。

“这位婶子客气了。快坐，上茶。”

最后一句，则是侧头看了翠屏一眼后，朗声吩咐的。

翠屏心领神会，应了声是后，一顿张罗——让人去翻茶具，让人去取何种茶叶，又让人去看厨下新作了哪几种点心，还有派去小茶房看火烧水的，不一而足。

末了又念叨一句，“啊呀，我怎么忘了，姑娘前儿念叨想吃福记酥饼来着。正好，你们几个这就出门去买。”

随即便点了剩下的几人。

几句话间，已不着痕迹的将满屋子人都打发了出去。她自己也选了个借口出门，迈过门槛时，还不忘悄无声息的带上来门。

这连番动作，可是让李氏看的眼花缭乱，只恨少生了几双眼几只耳。

且因屏风隔开了门口，翠屏又轻手轻脚，李氏愣是半点儿疑心没起，从始至终只满眼的羡慕嫉妒。那神情真真是就差几个大字写在脸上——被如此伺候的是我多好！

宋莲这两日常听李氏闹的笑话，对这景象也算心中有数。

但二姐和翠屏的反应及配合，却让她看愣了。甚至，这还只是个开头。

就在翠屏忙着张罗时，宋兰已适时开口继续寒暄。

待拉完家常，彻底弄清这位李婶与杏儿到底是什么样的远亲后，她才再次端起茶杯，进入正题。

“哦，对了，李婶刚说这几日常来此处找舍妹，不知是为了何事？”

李婶正觉得与宋兰说的投机，眼看就差临门一脚就能寻机将刚提到的自家姑娘给推到台前来，甚至运气好些，没准儿今个儿就能趁机被招进府里！

这时听到宋兰温温柔柔的问话，她脑子里几乎转都没转，张口就交了实底儿——她自以为的。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三姑娘闲了，想知道庄子上夫人和老夫人的，呃，”话说到一半，李婶才反应过来。

猛地一顿后，才继续讪讪地笑着，找补道：“庄子上的一些新鲜事儿和夫人，老夫人的事儿，要不说宋府的规矩好，这孝道可是大事儿啊。”

宋兰从始至终只端着茶杯静听，甚至在李氏明显停顿并有所隐瞒时，都没甚太大反应。

直待李氏话毕，她才笑笑后，接话道：“李婶谬赞了。原来如此，舍妹近日给李婶添麻烦了。”

说着，宋兰抬手示意，让去而复返又安静给李氏添完茶的翠屏，来到自己身边。

“去我妆匣里寻那对近日得的素银簪来。”

“咳，二姐，我想起来还有些急事。咳咳，我去去就回，你们先喝茶。”

与此同时，宋莲突然被叫破，脸上一热，一阵尴尬加心虚。

不等宋兰话音落地就，她已低声插话找借口，心底只想赶快脚底抹油，先走为敬。

宋兰都没用多费力，只轻飘飘一个眼神儿，立时就定住了自家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

“咳咳，那我也喝茶就是了嘛。”

宋莲底气不足的小声为自己辩解并努力装着可怜，边将屁股又落回了凳面，整张面紧接着就埋入了茶碗里。再不敢跟宋兰四目相对。

不过，她倒也不是十分想走。

宋莲莫名有种直觉，似乎自己留的时间越长，好像就越发现，往日不曾看到或哪怕看到也不曾留心的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