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清没有提及关于弟弟的问题,只是淡淡道:“小女子今日前来,不是为家弟之事,而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与公子说。”
“哦?”宁珏抬手给她添了一杯茶,“不是说,来找舒姨的么?”
“小女子只是觉得事关重大,思来想去只有舒姨或许可以改变事态发展。但公子气度非凡,比起舒姨,倒更像是善堂背后老板。”姜以清腼腆一笑,她心里当然知道宁珏是皇子,但若是没有依据地说出来,怕是自己小命不保。
宁珏也不意外:“姜姑娘的意思是,你有事要求善堂帮忙?”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姜以清冷静解释:“不是我有事,而是为天下事。”
宁珏不语,耐心听着她说话。
“小女子昨日无意中听到家母思念稚儿,念叨着南方潮热难耐,家弟身体不好,怕是正受着苦难,小女子便私下启盘推算,再观天象,却见长星袭月,落于南方,恐有涝灾。”
姜以清顿了顿,抬头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司天监每年都会早早观测推演年内的天象气候,小女子曾听家父提起,今年南方暑热,乃大旱之年,这与我所观完全不同……”
宁珏沉默一瞬,“所以,你认为我不会相信司天监,而选择相信你?”
姜以清眼含笑意,带着几分吹捧的意味:“乐一善堂向来以仁爱著称,接收孤儿弃儿,施粥救济难民,例例皆真心。小女子以为善堂背后之人定有一颗爱民之心,至少期盼这东杨风调雨顺,百姓安乐,恰巧小女子也是如此,诚心希望可以为东杨避免一场灾难。”
“我如何信你。”
令姜以清意外的是,宁珏居然很快便接受了她的说法,进入了谈条件的阶段,她执杯抿了一口茶水,“那若是公子能信了,可会有所行动?”
“能信再说。”宁珏往椅背上一靠,颇有几分看戏的模样,“你用什么说服我?”
姜以清一字一顿:“宣平侯幼子。”
霎时间四周的空气好似停滞了一瞬,连盛夏的蝉鸣都静了下来。
宁珏眼眸一沉,姜以清陡然感觉一股寒凉刺骨的杀意袭上她的颈后,一柄长剑悄无声息从后方架上她的脖颈。
不远处的橘白看到此情景也吓了一跳,端着的凉茶的手一抖,差点洒了出去。
我滴个乖乖。
橘白内心狂跳,连殿下身边的川乌都现身了,这姜家姐姐是说了什么东西能让殿下这么生气啊。
“姜姑娘,玩笑可不能乱开。”
姜以清压下喉间颤抖,平静地看着宁珏,一向风轻云淡的少年也有如此冷脸的时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于是她补充道,“公子是否也在找宣平侯家的小世子?无需派人出城了,小世子就在城内。”
“城内何处?”
“还需再行推演,两日之内,必较公子信我。”
“你可能保证他还活着?”
“以性命担保。”
看着姜以清胸有成竹的模样,宁珏起了几分兴趣,她既这么胆大,直接找上门来,怕是心里早已想好了交换条件。
于是宁珏挥手让川乌退开,站起身步步逼近她:“既然姜姑娘如此笃定,那先来谈谈你的条件吧。”
直到二人几乎贴面而立,他才垂下头,拇指轻轻抚去她颈边伤口溢出的丝丝鲜血,轻声提醒:“令弟的消息还在我手中。”
姜以清一步不退,面上带了几分忧愁,仿佛真的是姐弟情深,为丢失的弟弟伤极了心,宁珏听见她幽幽开口:“小女子既善卜卦,自然也为自己与家弟算过……”
“结果如何?”
“很可惜,小女子与家弟缘分已尽。”
宁珏笑出了声。
好一个“缘分已尽”。
……
橘白晃着小腿正喝着第二碗凉茶,便听见宁珏一声笑。
好家伙,刚才还要打要杀的,这会儿怎么就笑得如此开心了?那姜家姐姐瞧着却不怎么开心,满脸惆怅。
殿下的心思好难猜,怕不是欺负人家了吧。
橘白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满,宣平侯家的小世子曾与他讲,若是喜欢一个姑娘便要千方百计惹她生气惹她哭,再逗笑她,这样便能引起姑娘的注意,但他内心觉得不太好……
想到这儿,橘白面色一变,殿下不会是喜欢上姜家姑娘了吧?!
那姜家姑娘丽若朝霞,气若幽兰,总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想来殿下喜欢她也不是没可能。
橘白自以为看透了真相,自个儿胡思乱想着,都没发觉姜以清已经离去。
“橘白,你若再喝两碗,今日便要闹肚子了。”宁珏遥遥看他不知在傻乐什么,出声喊道。
他将碗中凉茶一饮而尽,跑到宁珏面前,笑眯眯开口:“公子,橘白觉得您肯定行!”说罢一溜烟小跑去厨房了。
留宁珏满心疑虑在原地。
“公子。”麦冬不知何时已折返回来,带着一身暑气。
“都抓到了?”
“都抓到了,我们发现还有一些人在追查姜以生的下落,但似乎不是姜家的。不知来着何意,属下便先抹了痕迹,引他们去别的方向了。”
“不是姜家的?”宁珏复又坐回案几边上,茶已微凉,喝着微微涩口,“姜以生呢,找到了么?”
“说是已经转手,明日属下便传信,让那边的人继续追查,将他带回善堂。”
“不。”
麦冬一愣神,不知宁珏何意。
“继续查,但被转手到谁家都不用管。至于另一路人…做的不错。”
“……应当的。”
宁珏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眼神却透着寒意,“姜家庙不大,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复杂。”
-
姜以清出来后,又在前厅等了春草一阵,才见她从侧门偷偷溜了进来,二人面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淡定上马车。
“春草,事情可办妥了?”
“放心吧姑娘,明日一早城内便会传遍,宣平侯家的小世子找着了,同时还有被拐的其他孩童也一并找着了。”春草迟疑了一下,问她,“这样真的好么?如果被人知道咱们在散播谣言,姑娘您可是会有牢狱之灾的。”
姜以清微微一笑:“谁说咱们在散播谣言了,让你打听的呢?”
春草不知道她心中所思,只老实答道:“打听到了,宣平侯家的庶长子冯湛在堂晖书院读书,每日里辰时上学,申时下学。”
“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找他。还有让你找的……”
“找了找了,姑娘放心吧,春草没有露面,只远远看着,让一个乞儿帮忙去说的……咦,姑娘这儿怎么受伤了!”春草看到她颈边一条血丝,轻呼出声。
姜以清摸了一下,血迹都干涸了,“无事,你瞧这不都快愈合了?”
与宁珏打交道真是……她微微叹气,这人没有一点传言中的样子,什么云淡风轻温润如玉、什么淡薄寡欲好脾气,都是屁话。
-
姜家。
“什么!人不见了?!”
姜老爷大怒,抓起茶杯狠狠向吴项砸去,“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吴项不敢躲,颊边被划出血痕,差点伤到眼角,只恭敬回话:“回老爷,是的。本来那边刚说有线索了,晚上便又捎来消息,说人丢了。”
“怎会丢了!”
“不知,说是像有旁人接应。那边还说,那伙人手上确有一个男孩,已经转手了,但根据余下线索查下去似乎并不是小少爷。不过……”吴项迟疑着。
姜老爷愤愤:“不过什么!”
“不过城内突然传出谣言,宣平侯世子好像找到了,而且……听说还有其他的孩童,您说会不会小少爷也在其中?”
“此话当真?”姜老爷大喜,忙站起身。
吴项这才抬手拭掉脸上的血,垂下眼,“您不是今日让大姑娘去善堂打听消息了,请大姑娘来问问便是,善堂那边的消息定要快一些。”
“啊对对对,来人,请大姑娘来一趟。”
……
姜以清一进门便看见低眉顺眼的吴项,脸旁边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想来是吴项把晌午遇见她出门的事告诉了姜老爷。
“父亲。”
“阿清啊,来来来,听吴叔说你晌午去了乐一善堂?”姜老爷面上好多天不见喜气,今日却语气和善许多,姜以清垂眸,不知道姜家得到了哪条好消息。
她心下斟酌片刻,屈膝跪下:“回父亲,女儿确实心系阿弟,忍不住去了善堂打听了消息,请父亲责罚。”
“哎呀,无妨无妨,起来回话。”姜老爷摆摆手,将她扯到一旁,“善堂那边如何说的,可有你弟弟的消息?”
姜以清摇了摇头,想挤出两滴眼泪,“善堂那边说,还未有阿弟的消息,且近日里善堂人手不足,似是都在忙着找宣平侯家的小世子。”
姜老爷长叹一声,恨恨地阴阳怪气:“是啊,宣平侯家的世子嘛,自然是比你弟弟要尊贵许多,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本来我们姜家也要……唉!”
姜家也什么?
姜以清思绪乱转,没有言语,只作垂泪状立在一旁。
“善堂那边可告诉你,世子找着了吗?”姜老爷问。
姜以清飞快看了一眼吴项,对方目不斜视,一动不动。
“这个倒没同我讲。”她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只不过女儿看见他们来来往往的甚是忙碌,回来的路上也瞧见他们都在城里赶。”
姜老爷忽得充满了希冀,连连道“太好了”,兴奋地捉住姜以清的肩膀:“阿清不知,方才你吴叔带回了消息,说南方那边那个不是你弟弟,唉,真是急坏我了!幸好啊幸好!”
姜以清还没来得及伪装出开心的模样,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
不是姜以生?
那姜以生人呢?
对不起呀,今天有点事情来晚了,但保证会日更~
如有意外情况会提前请假说清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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