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珏明低头检查他的手腕,没有说话。
余知礼自己撸起袖子让公珏明看了,然后又急道:“你先带我离开此处,那人只是去取水,很快就会回来。”
公珏明松开手,笑了一声,说:“谁说我是来救你的?”
余知礼咬着嘴唇,看着公珏明,不敢再轻易开口。
他刚才偷偷检查了公珏明的匕首,发现它并不在原来的位置,余知礼又小心的往后挪了挪,一双眼睛透着警惕,可浑身上下全是破绽。
余知礼又想起刚才黑衣人的声音,他忽然一怔,讶异道:“刚才那个人是……”
“山自风。”
余知礼不信,又问:“可他的脸……”
“易容术。”
“不可能!他方才带我来此处时我仔细观察了,没有易容的痕迹!”
余知礼不知是在为何人辩驳,公珏明又看他一眼,解释道:“这才是他本来样貌。”
余知礼一惊,明白了。
易容的不是抓他来的山自风,是天天在醉春楼里嬉皮笑脸的山自风。
余知礼咬了下嘴唇,道:“你现在告诉本少爷,是觉得本少爷必死无疑了?”
余知礼不知公珏明到底要什么,他手指扣着地面,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若现在就把我杀了,余达荣定半两银子都不会给你,不如你我合作,我帮你多骗些钱银来。”
余知礼道:“你也知我与余家关系不好,到时事成,你分我一些盘缠便可,我自行离去,绝不扰你。”
公珏明饶有意味的看着余知礼,问:“你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我如何信你?”
“我何时知晓你的身份了?我只知你叫付君,与四福叔也是这样介绍的,我连你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都不知。”余知礼看着公珏明的眉眼,似乎是想检查他是否也有易容,可看了一会儿还没看出端倪,余知礼只好又道,“念在我将房间分给你住,还为你守棺一夜的份上,你可否……”
余知礼不知怎么忽然哽咽一句,说出的话变了音,他狠狠咬了下嘴唇,又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可否不杀我?”
公珏明眯起眼睛,问:“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要杀你?”
“不想。”余知礼道,“你放过我,我全当不知。”
公珏明目光柔和了一点,又问:“那日为何为我守棺?”
余知礼在脑中思索最为合适的答案,道:“因我怕走夜路。”
既合理,又不谄媚,让公珏明听着心情不会太差。
公珏明道:“既如此,我现在放了你,这荒山野岭你敢自己走出去吗?”
余知礼一惊,睁眼看向公珏明双眸,确认道:“你愿愿意放了我?”
公珏明笑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让出一条通往敞开大门的通路,说:“走吧。”
余知礼知这话八成是假的,但他还是要试试。
余知礼扶着土墙起身,最后看向公珏明的眼睛里说不出是个什么神情,他不该背对公珏明,可若太过防备,又怕激怒了公珏明,余知礼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走向大门,然而临半米处,那只手还是抓住了他。
“回……呃!”
公珏明剑眉微蹙,毫无防备之下被余知礼一刀扎进了胸口。
公珏明却是没有半分警惕,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躲不开余知礼回身的一刀。
那刀又快又准,公珏明低头看了眼心口,诧异道:“你会武功?”
余知礼呼吸急促,下一瞬又将短刀拔出,他不顾自己颤抖的手腕,只用刀尖指着公珏明,说:“别动,我刀上淬了毒,乱用内力你会死的很快。”
公珏明感觉到自己指尖传来的酥麻感,不由失笑一声。
这是他第几次被余知礼骗了?
余知礼紧咬的牙关缓缓开合:“我未真心信过你,你也未真心待我好,如此一别两宽,本少爷不欠你。”
公珏明一动不动,眸色藏在一片黑暗之下,余知礼不愿仔细去看。
余知礼面向公珏明倒退两步,他见公珏明当真没有要追的意思,这才猛然回头,拼命向前跑去。
山自风出现在他面前时,余知礼也不过就跑了几百米。
山自风手里提着水袋,看起来一脸莫名其妙。
“你做甚…”
“让开!”余知礼气喘吁吁,目光凶狠道,“不想让公珏明毒发身亡就别拦我的路!”
山自风跟公珏明不同,他对余知礼没几分好感,也不会掉以轻心,山自风一见余知礼将手摸进后腰,就两步上前轻松的扭过了余知礼的胳膊。
余知礼与他打不过三招,又被他狠狠按在地上。
山自风抽出余知礼身后带血的短刀,脸色一变,厉声问:“你对公子做了什么?”
余知礼半张脸贴在地上,威胁他说:“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再在这磨蹭,你家公子就要死了!”
“是吗。”
两人身后,公珏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余知礼一愣,随后眼眶一热,又想趁山自风松懈翻身逃走。
可山自风手劲实在很大,余知礼逃脱失败,只能看着公珏明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从自己腰间掏出一瓶麻沸散。
公珏明笑了一下,将瓷瓶放到一旁,他命山自风松手,然后又在余知礼抗拒的目光下从他怀里拿出一本旧书。
是余知礼今晚躺在卧榻时翻阅的那本。
书皮已经破了,依稀能看清一个毒字,公珏明压了下眉头,随手翻开两页,皆是毒药制作之法,有的失传已久,公珏明只是听说过。
余知礼伸手就要抢回那本书,没有了山自风的控制,余知礼很快从地上起来,他翻身推倒公珏明,又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山自风两指眼看离余知礼颈喉只差几公分,可公珏明一个眼神,山自风又只能愤恨收回手臂。
公珏明刚挨了一拳,一手挡着骑在他身上的人胡作非为,另一边又要吩咐山自风:“你先回去。”
山自风紧抿着唇,转身便走。
他也是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抢夺之间余知礼又挠了公珏明的侧颈两次,砸了他的胸口一拳,直到公珏明忍无可忍,一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说:“行了。”
余知礼挣脱不开,只能威胁他道:“你不把书还给我,我不给你解药!”
公珏明笑着坐起来,问:“麻沸散要什么解药?”
“我还掺了别的!”余知礼张口胡诌,“你再不放开我,一定活不过今晚!”
“也好,有你给我陪葬。”
公珏明不去看余知礼气红的一只小脸,用空着的一只手把书放在地上,慢慢悠悠的翻了起来。
直到终于翻到一页,跟其他纸张的颜色不同,明显是余知礼手写之后放进去的。
公珏明惊讶之余一松懈,就又被余知礼打了一拳。
余知礼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公珏明却是半点怒火也没有了。
他看着余知礼,眼眸温柔道:“团团,原来你一直在替我找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