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中庭内良久的沉默,公珏明低头看了眼面色讳莫如深的人,余知礼不知在心里琢磨什么,起身时猛然撞上公珏明的下巴,人还吓了一跳。
公珏明饶有意味的看着他,只听余知礼道:“银票给我。”
公珏明抿唇照做,只见在场几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尹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余知礼,抖着声音道:“你…老爷,他、他怎敢……”
余知礼将几张银票在手中散开,慢声道:“跪着是为了挨打,但本少爷现在不想挨打了。”
余达荣一沉声,呵斥道:“知礼!”
余柳柳却垂了下眸,思忖过后又主动站出来,主动道:“爹娘莫气,这事本有蹊跷,说不定真是误会了二哥。”
余柳柳顿了顿,又问:“二哥可是想到自证清白的法子了?”
余知礼看她一眼,却不理会她的话,而是直接两步走向尹氏,冷漠道:“姨娘方才说,上次拨来银子是两月前?”
尹氏一怔,却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于是硬道:“是又如何?”
“两月前,也就是年前。”余知礼缓缓道,“我在淮安,消息闭塞,但对京中之事也偶有耳闻。”
余知礼话是冲着尹氏说的,但余光却见什么人正眯起眼睛看向他,余知礼暂且没空去理,只继续道:“朝廷年后刚印出一批新的银票,据我所知,底版是换过的。”
余知礼见尹氏错愕起来,就转头去问余柳柳:“是吗?”
余柳柳面色不见端倪,低声答话说:“我不知此事,大哥,你知吗?”
余柳柳说的不是假话,她在京中衣食都有人悉心照料,没什么需要自己花银子的地方,对银票底版的更迭规律自然不如余为安了解。
余为安一动,余知礼就忽然觉得余光里那道目光不见了,余为安稳重着点点头,说:“是换过。”
余知礼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两月前收到的银票…或是说我藏匿的这些,都不该出现换过底版的银票,姨娘,我说的可对?”
尹氏脸色骤变,目光下意识看向余府几名下人,之后才道:“也许是年后你自己去换了的。”
“确有这种可能,但偏巧朝廷那次的底版出了问题,只在昌隆钱庄发行过极短一段时间。”余知礼眨了下眼睛,粉白的小脸像是没什么恶意,但仔细看去,又能从眼中看出逼迫和不屑,余知礼道,“我倒不知京都的昌隆钱庄何时开到淮安来了,还是姨娘怀疑我曾偷偷到过京城?”
余知礼看着尹氏一张苍白的脸,沉着道:“这回不用我耗心思自证清白,只需上街一打听,我何时出现在何地,应当都是有人记着的。”
余知礼终于抽出其中一张银票,随手扔到尹氏脚下,道:“毕竟本少爷在淮安还有些名望。”
余达荣见状大怒,当即召唤手下把那一盒银票呈上来看看,果不其然,一百九十八张银票中,连带着被余知礼扔掉的那张,一共有十张换印过底版。
而那十张的底版,皆是昌隆钱庄已经停印的版面。
余达荣当即大怒,目光劈向尹氏,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尹氏见状,扑通一声跪下,颤抖道,“老爷息怒,妾身一时糊涂……”
余达荣满脸不可置信,问:“那银子…你确是少给了知礼?”
“妾身…妾身是少给过几次,妾身想淮安地方小,用不上那些……”
“胡说八道!”余达荣狠狠将桌上茶具摔到地上,劈头盖脸道,“我余达荣的银子想给谁就给谁,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妾身知错,妾身知错…”尹氏慌忙磕了个头,目光闪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你…你竟还敢陷害于知礼?来人,把夫人带下去,先给我关着,没我的允许不许探视!”
余柳柳一惊,刚要求情,尹氏却偷偷拽住了她的裙摆。
余柳柳眉心一蹙,再一看余知礼,正满面春风的走回到公珏明身边。
春桃恨不能在人后拍手叫好,心道简直大快人心,只是不知自家的少爷何时这样机警了,连京城的事也知,春桃小心的挪到四福叔身旁,道:“四福叔,我一会儿再去帮你找找账本,要是找的到,老爷说不定能把这些年少给少爷的补回来!”
春桃没注意四福叔的神色,只顾着自己开心道:“太好了,我就知老爷心里不是全无少爷,少爷毕竟这么好的一个人,哪能说不管就不管呢!”
尹氏被带走后,余达荣又背着手重重叹了口气,道:“知礼,你…”
“我膝盖跪的发疼,想回去休息了。”余知礼看似恭敬道,“爹若要将姨娘禁足一年,就请回了京城再关,我府中地方太小,怕怠慢了姨娘。”
余知礼这竟然是在下逐客令!
余达荣皱着眉,也知误会了余知礼,只好道:“爹答应的事一定说到做到,这次是你姨娘亏欠于你,爹…爹也误会了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与爹说。”
余知礼眉目温和着,说出的话却冷若冰霜,他道:“我并非头一回遭人诬陷,早已习惯,爹不必放在心上。”
余达荣心中不忍,想起自己之前还打了余知礼一个巴掌,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礼,别跟爹闹脾气,说吧,你想要什么?”
余知礼想躲开余达荣的触碰,但这个动作恐怕会惹恼余达荣,于是他就定定的站在原地,正要开口,余为安却忽然从余达荣身侧出声——
“爹,孩儿有一建议。”
余达荣忙允了,道:“你说。”
余为安一手握着配剑,另一只手自然垂落,模样看起来温顺有礼,他道:“二弟此次确是受了委屈,淮安地方小,想必也寻不见什么叫让二弟开心的,倒不如借此机会接二弟回京。”
余为安看向余知礼,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