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游风中 第5章 第5章 日常

对于风剑柒来说，他想睡就睡，不分昼夜。对于伺候他的下人来说，三公子情绪稳定，便是美好的一天。

今天，看样子又将是美好的一天。

此刻，风剑柒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今天上午玩的太嗨了，踢了一上午足球，精力折腾没了，所以吃完午饭就睡下了。

足球？鱼梦羲用牛皮缝制的，大体上是圆形的，填了满满当当的草，取名足球。

一个人踢足球，就给他设计带球障碍跑。风剑柒虽然智商不高，但是也一股子倔劲，所以他钻进鱼梦羲为他量身定制的游戏规则里面，运动了一上午，才达到了按规定将球踢到终点的目的。

“这家伙像头牛一样，沾枕头就睡着了。”鱼梦羲见风剑柒彻底睡熟了，轻轻地走出了房间，倒带上了房门，心里不由得感慨这家伙人傻却有好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像风剑柒这样的傻子若非投胎到富贵人家，只怕能不能长这么大个都是一个问题。

鱼梦羲这一上午也挺累的，因为她身兼多职啊，裁判、教练、啦啦队长、递水递毛巾擦汗的小厮。好在她这幅身子骨虽然弱，但耐力还行，否则真应付不了。

“烈日照耀着看似平静却有可能充满危险的一天，而我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想要展翅高飞却摆脱不了牢笼。但愿我能早日找到归属，哪怕是寄生在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只要不当一名卑微的下人，怎么都好。”鱼梦羲轻轻哼唱着自创的小曲，此时此刻她十分羡慕那枝头鸟儿——来去自由。

不过，风剑柒睡觉这段时间，也是鱼梦羲的自由时间。她可以休息休息，也可以幻想一下未来。

回到下人房中之后，鱼梦羲对着铜镜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脸，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容貌也已经恢复了原样。这院子里目前就她一个长住的下人，所以下人房就成了她专属的了。

“身子骨看着太瘦弱了！比林黛玉还弱不禁风。”这是鱼梦羲唯二嫌弃自己的地方。她第一嫌弃的是自己出身太低，又没有摊上好的“家人”。

鱼梦羲忽然想起早晨听来的那一耳朵内容——两个送饭过来的下人聊起的大将军的八卦消息。

“那位传闻中的大将军会是我见过的那位大叔吗？”

“唉！不管他如何高大威猛，如何跟老爷不对付，都跟我一个小小的婢女无关啦。唉！我就是封建社会里的苦孩子！”鱼梦羲伸手摸了摸腰带，里面藏了一枚铜钱，是她早上在院子里捡到的。

婢女是有月钱的，也就是工资，但是据说很少。鱼梦羲刚来还不到一个月，她还没有拿到工资。

“钱财如浮云，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哪天，我若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到外面总是要用钱的。”四处看看，鱼梦羲把这枚铜钱藏到了床底下。她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气，准备上床小憩一会儿，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喊她，她立刻就清醒了。

鱼梦羲连忙起身走出了屋子，因为其他下人如果到老爷或夫人那边告状说她鱼梦羲偷懒，那就不好了。

到了外面，见来的人是风极渊和他的侍从，鱼梦羲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大公子会到这儿来，难道是她犯了什么错误？

风极渊作为风家嫡长子，日常帮助父母决断府中大小事务，就是第三号当家人。不出意外，风家将来会交到他手上。

鱼梦羲的内心有些忐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忘了行礼。

侍从小九呵斥道：“大胆！见着大公子，还不见礼？”

“奴婢见过大公子！”

风极渊柔声说：“免礼！小鱼，这院子里是怎么了？”

“怎么像被山匪打劫过似的？不是说三公子现在已经不闹脾气了吗？小鱼，你是怎么搞的？你谎报功劳？”小九是风极渊的贴身侍从，他是他主子的半个嘴替。

鱼梦羲回答：“没有，奴婢可没有上报功劳，三公子发没发脾气，其他下人都看在眼里。至于院子里为什么变成这样，是因为三公子上午运动了一番，就变成这样了。”

“哦，他做什么运动了？”风极渊有些好奇。

是啊，这满院子里凌乱的桌椅板凳、花瓶、字画、笔墨砚台，对了，地上还有用墨汁泼的弯弯曲曲的线条，很难不让人生疑。

“踢足球，也就是蹴鞠。对，就是蹴鞠的新式玩法，叫做个人踢蹴鞠障碍跑。那个，奴婢还没有来得及收拾院子，奴婢马上就收拾。”鱼梦羲挤着讨好人的小脸，心虚的很。

“不必！收拾院子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下人去做吧。”风极渊十分和蔼，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还让小九去叫几个人过来把院子收拾一下。

小九领命，去了。

“个人踢蹴鞠障碍跑，嗯，你这个玩法倒是新鲜。”风极渊虽然见多识广，但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玩法。

鱼梦羲撒了个谎:“这是奴婢在家乡时，和小伙伴们一起踢蹴鞠的玩法。按照规定路线，不碰到障碍物，到达终点用时最少者获胜。”

“乡野里的孩子用什么来记时呢？”

“点香。”

风极渊指了指院子里这些东西，又问:“这些，都是你搬出来的？”

鱼梦羲点了点头。

“你这小小的身躯，力气倒是不小啊。以后布置场子，可以去外面叫其他下人过来帮你。”

鱼梦羲心想那我可使不动其他下人，她顾左右而言他，说:“大公子您是来找三公子的吧？他刚睡下不久，要不要奴婢去叫醒他？”

“既然刚睡下，就不要叫醒他了。”风极渊打量了一番鱼梦羲，这丫头今天令人刮目相看。

那目光像鸡毛掸子一样，扫在某人的脸上让某人有点不自在，鱼梦羲两只手绞织在一起，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看来我让人给你送的那些消肿的药膏还算好用。”

“原来那些药膏是您让人送来的？奴婢万分感激！大公子您真是一个好人呐，大好人！”鱼梦羲鼻子一酸，差点流下了眼泪。她没想风极渊这样一个贵公子会这么关照自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

“老三在你的陪伴下，性情变得温和了许多，不知道你都用了些什么法子？”风极渊示意鱼梦羲不必紧张。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法子，就像您看到的这样，只是多给三公子找点新鲜的事情做做。比如玩骰子、投壶、跳绳比赛等等。三公子心思单纯，需要人多陪伴，需要人陪他玩耍，需要人倾听他的想法。”

“你很聪明，做的很好。”

“多谢大公子夸奖。”到此时，鱼梦羲的手心里都紧张出汗了。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通，面对一个对自己应该没有危险的人，紧张作甚？

“不要总是低下头，抬起头来说话。”

“遵命！”其实，鱼梦羲很乐意一直平视着对方，养眼的机会十分难得，欣赏帅哥，赏心悦目。倒不是她对风极渊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单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你多大了？”风极渊心想，没想到这个乡野丫头长的竟然有几分娇俏，若是再长大些，身子丰润些，想必也是一个美人。此时，一个想法在他的心里悄然萌生出来。

鱼梦羲老实回答：“奴婢十三了。”

风极渊问：“如果你面对一个脾气也有点暴躁，但不是傻子的人，你有办法让他心平气和一点吗？”

鱼梦羲连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想：“难道他想让我去伺候别人？是个性情暴躁的，而且不傻的人？人不傻，那就不好糊弄了。不要！我不要跳坑，不要自寻死路。”

风极渊继续说：“我有一个二弟，他这个人其他方面还好，就是脾气有点不太好，家里人都盼着他的暴脾气能收敛一点。我想派你……”

鱼梦羲连忙摆手：“我不行！大公子，我可不行。我人笨，手脚也笨。之所以没有被三公子嫌弃，那是因为三公子大度。”

“我本来想让你去老二身边伺候一段时间，你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风极渊说完，转身走了。有些事情得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一时。

“恭送大公子！”鱼梦羲长吁了一口，可算把风极渊给送走了。这丞相府可不是什么风平浪静的地方，前些日子被打的半死的皮肉之痛足以让她清楚地记着自己的身份。她还是先不要有其他想法为好，继续龟缩在风剑柒的身边比较安全。

这会儿，侍从小九叫来的几名下人已经开始归置院子。那些家具摆设都得搬回屋子，放回原处。下人们手脚麻利，干活很快。

鱼梦羲一个人吭哧吭哧搬出来的东西，人家几个人三两下就搬回去了。

下人们干完活，都走了。这一番动静好像并未将那位熟睡的三公子给吵醒，鱼梦羲侧耳听了听主屋的动静，那位这会儿正鼾声如雷呢，大概一时半会是不会醒来了。

她抱着双臂，看了看地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墨汁线，心想这要是被风极渊怪罪，好像也是有理由的。幸好，幸好风极渊是个宽厚的人。

鱼梦羲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同时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首先，当然是活着啦。接下来，继续执行龟缩计划。”

“首先是活着，其次呢？龟缩计划又是什么？”风极渊又回来了，突然出现在鱼梦羲的身后。

鱼梦羲被吓的一激灵，心想幸好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大公子，您怎么又回来了？”

“忘了告诉你了，明天要去寺庙进香，你让老三早点起床，准备一下。”

“奴婢明白！”

“你说说看，什么是龟缩计划？”风极渊严肃了起来。

“龟缩计划就是，就是，是奴婢制定的陪三公子玩乐的计划。”忽见风极渊脸色变了，鱼梦羲差点就给他跪下了。

“真的？”风极渊突然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看。

“真的！”鱼梦羲使劲地点点头，还吸了吸鼻子。她都低贱卑微成这样了，能有什么坏心眼？

风极渊又仔细打量了鱼梦羲一番，这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奸细的材料，会不会是他想多了？他有这样的顾虑也实属正常，毕竟他爹是当朝丞相，难免会有一些政敌。

想要搞垮对手，必然要多搜集对手的些材料，奸细以下人的身份混进府中最容易。

“那个？”被风极渊看的发毛，鱼梦羲用手指了指旁边，意思是问自己可不可以走了？

“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首先是活着，其次呢？”风极渊对这个问题也感兴趣。

“那个，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哲学是什么学？”

“哲学是一门探究人类存在、知识、价值和宇宙本源等的学科。”鱼梦羲说完之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她整这些新名词会显得自己很可疑，且不符合她的身份和年纪。但是话已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了。

“你为何能说出这些新鲜的话？”风极渊对鱼梦羲再次刮目相看了。

“这个？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我一个山村里长大的丫头，大字不识，根本什么都不懂。那个三公子可能快要醒了，我先进去看看？”鱼梦羲指了指那边屋子，不等风极渊示下，她先溜走了。

“有点意思！”风极渊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