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莺 第12章 第十二章

杨甜艺预定的是下午两点半的场次。

三人先在附近吃了顿火锅，又找了家奶茶店坐了会儿，等到两点二十分左右才慢悠悠地晃到玩密室逃脱的店。

她们选择的是恐怖向的密室，还是杨甜艺自己挑的。

杨甜艺这姑娘属于又菜又爱玩的类型，在玩的过程中尖叫声基本上就没停下来过，大热天的，愣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玩完密室逃脱从店里出来，已经过了下午四点。

杨甜艺的腿还是软的，没骨头似的挽着宋莺的胳膊，气若游丝地竖起四根手指。

“我发誓，以后我再也再也再也不会碰任何跟恐怖有关的东西了。”

“杨甜艺女士。”于薇冉毫不客气地拆穿她。

“这种没什么作用的誓，我已经从你嘴里听过不下二十次了。”

“哪有这么夸张？”杨甜艺撇撇嘴巴，凑到宋莺跟前，企图获得她的认同，“是吧宋宋？”

宋莺“咦”一声：“我记得再怎么也有三十次了吧？”

杨甜艺风轻云淡的表情瞬间崩塌，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

“宋宋你变了，你不爱我了，以前你可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于薇冉没好气地拍了下她脑袋，然后扭头问宋莺。

“莺宝，我现在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甜艺就好。”宋莺说。

“我走回去，顺路去逛下超市。”

这次她没忘记家里的冰水告罄，将好密室逃脱的位置离靖荣苑不远，步行回去顶多也就十来分钟。

“成，”于薇冉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杨甜艺笑眯眯地冲宋莺挥挥手：“宋宋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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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热，晒得人都快要像水一样蒸发，好在超市内里空调大开，有不少人在里面闲逛乘凉。

宋莺推着购物车，目的明确地径直来到饮料区。

不得不说，现在的饮料种类和口味简直都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过自从被樱花味的可乐坑过一次后，宋莺便不敢再轻易尝试新品，每次买的都是之前喝过的、觉得好喝的。

她专心致志地往购物车里一瓶瓶添置东西，不多时，购物车便被可乐雪碧、咖啡豆奶填满了底部。

还剩最后一样苏打水的时候，宋莺盯着货架开始犯愁。

这个超市设置的货架高度极不合理，比其他超市的都要高出许多。

而宋莺常喝的那个牌子的苏打水被摆在了货架最顶端，对于宋莺一米六五的个子来说，想要拿到手多少还是有些困难。

宋莺踮起脚尖，尝试努力伸手去够，偏偏无论如何都会差上那么一点。

正当宋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熟悉的冷香气息悄无声息地将她包围，温润清沉的声音近在咫尺：“要喝这个？”

宋莺当即意识到身后人是谁，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小，连来超市买个水都能碰上。

宋莺收回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如常。

“...嗯。”

“几瓶？”

“一瓶。”

那只极为漂亮的手轻轻松松就将苏打水从货架上拿了下来，放进她的购物车里：“还要别的么？”

“不用了。”

察觉到陆观阳往后退了几步，无形的压力消失，宋莺才几不可察地松口气。

她慢吞吞转过身来，目光从下往上挪。

先瞥见陆观阳锃亮的皮鞋以及挽得整整齐齐的裤脚，紧接着落在他提着的购物篮上。

里面装了不少生鲜蔬菜，以及各种零食。

宋莺一直知道陆观阳会做饭，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非常擅长才对，他会买生鲜蔬菜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分明记得，陆观阳以前对这些零食全都无感，一次性买这么多零食着实不像他的风格。

不过宋莺懒得深究，反正现在陆观阳爱不爱吃零食都和她没有丁点关系。

她迎上陆观阳的视线，出于最基本的礼貌，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

“举手之劳。”陆观阳温和一笑，又问。

“买完东西了吗？”

宋莺直觉他这话里还藏着点别的意思，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回答。

“还没有。”

她倒不至于会自恋到以为陆观阳是有意想要跟她一起去付款然后回靖荣苑。

但说她自作多情也好，说她耿耿于怀也罢，总之，她现在的确还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地和陆观阳相处。

他们就该像陌生人一样，谁都不去招惹谁。

陆观阳颔首：“那你继续逛，我先走了。”

话落，当真转身就走，仿佛刚才只是出于社交礼仪随口问的而已。

为了避免在收银台再度遇上，宋莺漫无目的地在超市里又多逛了一会儿。

她顺手往购物车里添了几袋零食和泡面，然后才推着购物车前往收银台。

这个时间点不是超市客流量的高峰期，大多人都是来吹空调避暑，顺便买瓶水消暑解渴的。

宋莺挑了条看起来人最少的队伍，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她。

习惯使然，宋莺早早准备好了付款码。

把东西全都装进购物袋里正要付款时，一只拿着手机的手忽然挡在她面前，耳边随即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扫我的。”

这种抢着付钱的戏码基本上每天都会在收银台上演，收银员早就屡见不鲜，还以为宋莺和陆观阳是一起的。

宋莺却被这一出弄得措手不及，反应过来，想要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滴”的一声，那名收银员直接用扫码枪扫了陆观阳的码。

扫完后也没耽搁工作，立马接过下一个人的东西继续结账。

收银的地方就那么点大，为了不妨碍到排在后面的人，宋莺强行压下心底的莫名，拎上购物袋就往外走。

陆观阳配合着她的脚速，慢条斯理地跟在她身边。

直到走出好远一段距离宋莺才停下来，眉心深深蹙起，冷声叫他：“陆观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陆观阳眉梢轻扬。

自从他和宋莺认识以来，由于年龄差距，宋莺就一直“观阳哥”“观阳哥”地叫他。

印象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名字。

怎么说呢，感觉还挺新奇的。

陆观阳低眸瞧着她，温和的态度并未因宋莺的冷硬受到任何影响。

他从容解释：“宋莺，外面在下雨。”

宋莺微愣，下意识转头往超市出口望了一眼。

果然，夏季的天气反复无常。

先前还是晴空万里，光是她在超市里买东西的这会儿功夫，外面就已经昏暗下来，大雨倾盆落下。

超市里多了许多前来避雨的人，宽敞的空间也因此变得拥挤起来，还能听见有不少人在谈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宋莺收回视线，还是没懂这跟陆观阳帮她付钱有什么关系。

“所以？”

“所以，可以借用一下你的伞，和你一起回去吗？”陆观阳的视线淡淡落在宋莺手里的太阳伞上面。

“待会儿公司有个非常重要的视频会议，不能缺席，我没办法在这里等到雨停。”

“至于刚才。”陆观阳敛眸，说得不紧不慢。

“你可以当做是我为了不淋雨回家，向你支付的‘借伞金’。”

“当然，要是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认为我是在...”他略一思索两秒，黑沉沉的眸色温柔至极，勾得人几乎快要陷进去。

“——讨好你。”

或许是最后三个字的含义在某些时候本就显得不那么正经，再经由陆观阳低沉轻缓的嗓音慢条斯理地说出来时，更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缱绻与暧昧之意。

像草莓味的棉花糖在空气中甜腻腻地拉着丝。

诚然，在刚听到陆观阳请求的时候，宋莺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拒绝。

但陆观阳后面的那些话直接将她能想到的所有理由全都给堵了回去。

倘若这是继七年前的那个跨年夜之后，她和陆观阳的第一次重逢，宋莺才不会管他什么淋不淋雨，会不会议，讨不讨好。

想要借伞？做梦。淋得他发高烧得了算了。

可在此之前，陆观阳几次帮过她是事实。

而现在，他只不过是想借个伞一起回家而已。

更何况陆观阳动机纯粹，理由合理，就连姿态都主动放到了比她低出许多的位置上。

堪称无懈可击。

宋莺抿了抿唇，再度看向超市外丝毫不见减小的雨势。

“就算要借伞，你也不用帮我付钱。”

她这次买的东西最起码也有一百来块，别说借伞了，买她三把同样的伞怕是都绰绰有余。

这下好了，为了借把伞，不仅把那三次的车费和早餐费都搭了进去，还倒贴了小几十块。

真不知道陆观阳这人是怎么想的。

“有求于人，应该的。”听出宋莺话里的松动之意，陆观阳主动接过她拎着的购物袋。

“那就辛苦你来打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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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莺的伞晴雨两用，不大，平时光是她一个人撑的话正好合适。

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陆观阳，伞下的空间瞬间就变得逼仄狭小起来。

夏天衣物单薄，为了避免发生不该有的肢体接触，宋莺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总是和陆观阳保持着小半个身位的距离。

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和水泥路上，溅起点点水花，在这样倾盆大雨的洗刷下，空气依旧闷热如常。

两人走得近，陆观阳身上的冷香气息更加凛冽，存在感十足，和他这个人一样，令人无法忽视。

他走在宋莺左侧，也是靠马路的那边，刚走出超市几步，就将她的购物袋换到了右手：“宋莺。”

“怎么了？”

陆观阳说：“你给我打伞还是给我俩打伞呢？”

闻言，宋莺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伞。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伞恰好稳稳撑在两人中央。

可陆观阳这话听起来，分明就是觉得她打伞打得不够好的意思。

以前她和陆观阳还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和他共撑一把伞的经历。

但那时候都是由陆观阳打的伞，宋莺也不知道给别人打伞需要注意些什么：“抱歉，没给人打过伞，不太会。”

陆观阳低眸看她一眼，眼底含上笑意。

“那这算是我的荣幸？”

“所以。”宋莺没理他这句玩笑话，难得虚心请教。

“要往你那边再倾一倾，是吗？”

陆观阳的体型比她大，占的空间也多，这样想来，伞似乎的确不应该正好撑在两人中央。

宋莺正要将伞往他的方向偏，就听陆观阳开口道：“往你那边撑。”

“朝我这边倾干什么，”话落，陆观阳垂下黑沉沉的眸，仔细瞧宋莺许久，忽而很轻地歪了下头，唇角向上弯起弧度。

“怕我淋着？”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样一说，宋莺下意识就蹙起眉心。

开什么玩笑，她为什么要怕他淋到雨？

是陆观阳要借她的伞，又不是她借陆观阳的。

她自己的伞，她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为了应证这一点，宋莺立马就将伞往她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察觉到她的举动，陆观阳什么也没说，过了几秒，还用气声笑了下。

那声轻笑跟羽毛似的柔软地刮了刮宋莺的耳朵，她隐约觉着有哪里不太对劲，又实在没琢磨出来，只在心里暗暗想着。

这人好莫名奇妙。

一路无言。

夏天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刚到小区楼下，雨势便已经减弱。

小雨淅淅沥沥，颇为怡人。

宋莺收了伞，和陆观阳一同走入电梯，到506门口时，陆观阳将她的购物袋递给她：“谢谢你的伞。”

宋莺却蓦地怔在原地。

因为她这时候才注意到，陆观阳的左肩位置和他自己的购物袋都被雨水给完全浸透了。

单薄的黑色衣料湿湿贴着左肩轮廓，勾勒出衣服下流畅优秀的肌理线条，顺着购物袋边沿，雨珠滴滴滑落。

反观她和她的购物袋却被保护得很好，连一点儿雨丝都没有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