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束义说起这件事时,语气没有一点变化,更像是平铺直述地讲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他是我在任务中遇到的,这只鬼的实力很强,与我不相上下,”陈束义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里终于是多了一点懊恼,“是我大意了,不然也不会被他夺了身体。”
云榛对此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微抬着下巴,看了陈束义一圈,淡淡道:“你成魂魄之后,又和他争夺身体了?”
“没错,我们实力差不多,于是只能互相制衡着,谁也不能强过谁,所以只能这样,”陈束义叹了口气,语气里面带着一点恳求,“只有你们能帮我了。”
云榛眉头拧着,无言地看着陈束义,突然问道:“之前那个在祝家的那个是你吗?”
“冷冰冰的,那拽上天的样子和你以前一模一样。”
“当然不是我,”陈束义眼中染上一层恨意,“那是他在装作我的样子,好骗过其他人。”
“嗯?那装得很像啊,”云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都可以去当影帝了。”
“兴许吧,他们这种鬼怪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什么鬼怪没见过,什么话不会说?”陈束义带着恨,看向云榛的眼里却是诚恳的,甚至带着一点卑微,“云榛……不,云前辈,算我求你了,帮我好吗?”
云榛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陈束义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榛,不相信他会见死不救。
现在灵司会人才凋零,陈束义作为年轻一辈的骨干成员,云榛作为名义上的长辈自然得照拂着。
“唉,小陈啊,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宽容吗?”云榛摇着头,眼里带着几分讥讽,“我记得在三年前的那次任务里头,你故意抢了我的积分,虽然也就十点积分,但你也是从我手上抢东西的人了,我现在帮你?”
“呵,做梦吧。”
陈束义的表情露出一点空白,下意识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榛见此,嘴角的冷笑更深,突然从背包里面扔出一沓符箓,直接往陈束义身上扔去。
“莫藏其形,破鬼踪影,现形!”云榛低喝一声,又以灵力化索,直直向陈束义攻击而去。
——和陈束义实力不相上下的鬼,云榛可不敢轻敌,直接就上大招。
陈束义反应很快,即便云榛一下子就扔出了一大片符箓,但他还是没沾上一张,迅速后退,给躲掉了。
而云榛的绳索,则是被他的法器斩断,化作了点点星光。
这人,不,这鬼祟的实力哪里是和陈束义不相上下?分明是比陈束义强了不少。
……甚至实力和自己差不多。
云榛的神情愈发凝重,到了自己这个水平,也许只要几秒就能判断出对方的实力。刚才几招下来,虽然只是普通的灵力对撞,但足够让云榛更加警惕了。
但很可惜,“陈束义”并没有恋战的打算,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云榛,带着笑容道:“啧,居然没有上当,真是没意思。”
“三年前,我那十点积分是我让给他的,就知道你们这些小鬼附身的时候也不会仔细地看别人的记忆,”云榛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嫌弃,“你这业务水平一点也不熟练。”
“陈束义”没想到云榛会说这个,眼底露出几分愕然,但很快又笑道:“这有什么?反正都是玩玩罢了,玩输了,就从别的事情上补回来。”
“你要玩什么?”云榛问。
“当然是……陈束义和你们灵司会了,”“陈束义”笑着道,眼神里面带着兴奋,“你说会有多少人会相信我是真的陈束义呢?”
云榛没理会他,自己拿出了手机,在底下敲着文字。
“你是在叫你徒弟过来?”“陈束义”讥讽道,“你以为我想跑你拦得住我?”
“而且你不担心我在你叫人的时候偷袭你?”
云榛没理会他,打完字才缓缓抬头:“我没叫时罔。”
“你自己想玩,想让我看着你玩得开心,自然不可能偷袭我。”
“你不如看看我到底发了什么东西吧?傻愣愣地说单口相声也怪无聊的。”
“陈束义”皱眉,他不偷袭云榛,又不代表云榛不会偷袭他,手机什么时候都能看,但是绝不能是现在。
“……好吧,你不看吧?”云榛叹了口气,眼底都笑意变深了,“那我走了啊。”
云榛知道自己的实力和这人不相上下,要是此时和这人交手,一来讨不到好处,二来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没必要。
他本来是想着如果这鬼真的傻了,听自己的话去看手机,那自己就出手偷袭,看他能不能把他给抓住。
但既然没看,那就算了。
看着云榛离开,“陈束义”的表情显得有些诡异,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和自己再打许久吗?
怎么就走了?
这时他不由想起之前的传闻,说云榛这个人你不会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可能还是有些道理的。
“我觉得我晒得差不多了。”祝非觉得聊得差不多了,打算回房间洗个澡,然后回学校。
时罔正低头看着手机,看见了云榛刚发布的任务,眼底闪过一点了然。
他听见祝非说的话,便把手机收了起来,道:“还是回宿舍洗吧。”
祝非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于是就走到玻璃门面前,打算把门打开。
“门锁了?”祝非微愣,然后用力地拍了拍玻璃门,“有人开门吗?”
家里的保姆看着祝非,眼底藏着一点同情,却没人来开门。
祝非越发觉得奇怪,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只见祝母听见敲门声走了出来,站在那边看着自己的儿子。
祝非看着自己母亲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可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那不应该是一位母亲看儿子的眼神。祝母的眼神里面带着厌恶与陌生,让祝非本能地想要逃避。
“妈……怎么了?”祝非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反正时罔还在,自己能被怎样?说不定就是自己想多了。
“别叫我妈!”祝母仿佛是某个开关被开启,歇斯底里道,“你是鬼!离我远点!”
祝非愣愣的,看着自己母亲已经扭曲的脸,下意识道:“鬼不是除了吗?”
“那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祝非微愣,张了张口打算解释,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自己在和时罔讲话?
自己母亲本来就不喜欢时罔,一会儿即便是解释清楚了,也会给他招惹麻烦。
自己真的已经麻烦时罔他们太多了,怎么能再让他挨自己母亲的谩骂?那作为舍友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我在和我同学聊天……”于是祝非模棱两可道。
时罔没想这么多,他的脑回路很简单,既然祝母以为祝非是在与鬼交流,那自己现身不就好了?
至于祝母不喜欢自己这事……
那是别人的想法,关自己什么事情?
时罔打算把符咒扯下来的时候,一个冒冒失失地身影闯了进来,停在了祝母的旁边。
“阿姨,听说有鬼啊?”潘建礼缩着脑袋,有些胆怯地看着玻璃门外的祝非,“可没有鬼气啊?”
原来之前祝母在发现祝非与时罔聊天时,就想联系陈束义,可陈束义当时被云榛跟着,哪里有时间回复?
于是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潘建礼。
但此时看着他那样子,祝母便有些后悔了。
但事到临头,也没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潘建礼畏畏缩缩的,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可不知道是不是时罔的错觉,他总觉得潘建礼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朝自己的方向扫去。
时罔将自己身上的符箓又贴紧了一些,想看看这事接下去的走向。
虽然云榛那头已经发现了陈束义的问题,但这和时罔怀疑潘建礼并不冲突。
这两人本就是师兄弟,若是师兄有问题,那师弟未必逃得了。
“我没有感觉有鬼啊……”潘建礼摸着自己的鼻子,觉得有些尴尬,然后又摸出了铃铛——自从上次查不出鬼气的事件后,灵司会就发了通知,建议执行任务时带上这个铃铛。
有的人不以为意,直接把这事给无视了,但潘建礼却是带上了。
“……连铃铛都不响,”潘建礼盯着铃铛,眼里露出诧异,“这儿真没鬼。”
祝母仍然是不相信的,但有些有些动摇了。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神经过敏了?自己儿子是带手机出去的……
说不准就是在和同学聊天……
时罔见此,便抓住了一旁花丛的枝叶,便用力摇晃起来。
此时无风,但低矮的花丛却是陡然摇晃起来,即便是大白天,也是显得有几分诡异。
祝母原本有些松动的念头又牢固了,尖叫道:“有……有鬼啊!”
“啊!有鬼啊!”潘建礼也是尖叫道。
在花园外头的祝非:“?”
之前时罔给他一张符箓,说是拿着就能看见隐藏了身形的自己,于是此时的祝非就看着时罔在那里摇花丛。
用力还不小,仿佛和花有仇似的。
他本来还在疑惑,为什么时罔要突然去摇花丛,但现在………
他的注意力全在潘建礼身上了。
你不是一个抓鬼的吗?怎么还能这么怂?
祝母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皱着眉有些嫌弃地看着潘建礼:“你不是捉鬼吗?怎么现在还怕了?”
“我是不怕比我弱的鬼啊,”潘建礼瑟瑟发抖,“这玩意我连鬼气都探查不到,肯定比我强啊。”
“我打不过他,我为什么不怕他啊,呜呜……”
时罔:“……”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宋南楼会整天头疼了。
要是灵司会都是这种人,那真没必要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