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汝治顿了顿,眼底露出一点茫然,最后疑惑地问了一句:“什么纸人?”
“就是那个按照你的模样扎的纸人,”云榛察觉出一点不对,“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成为鬼以后的事情,只记得我遇见祝非以后的。”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云榛眼睛微微眯起,“楼梯上的黑色轮子是不是你放的?”
“……对。”
云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时罔就拿出了口袋里面的《清静经》,往林汝治的脑门上一砸。
这动作太过干脆利落,所有人都是一愣。
“……喂,你干什么?”林汝治脸色难看,捂着自己的脑门道,“你干什么啊?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不就是想绊你们吗?你有没摔着。”
“你看那个漂亮姐姐,她被绊了,不也没说什么吗?”
漂亮姐姐?
云榛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
“他是在帮我出气。”云榛明白时罔的意思,就顺手拿过了他手里的《清静经》,往林汝治脑子上一砸。
云榛砸完,又想起时罔在迎新那天晚上又看见的轮子,便又道:“而且,晚上那次也是你吧?你绊了一个不够?还想再绊一次?”
林汝治一愣,心想,什么晚上?结果脑子上又是被敲了一下。
“……你们别打了,我错了。”林汝治捂住脑袋,期期艾艾道,“我这不是死了就有点不甘心吗?然后有人告诉我,你们会要让我魂飞魄散,我就……”
“谁和你说的?”云榛打断了他,语气严肃,“我们只负责送你去地下,谁会让你魂飞魄散?”
林汝治顿了顿,眼里露出一点疑惑:“对啊,谁说的?”
“前辈,他肯定在说谎,”潘建礼看着林汝治,确定道,“你如果只记得遇到祝非以后的事情,哪里会认识云前辈他们?”
“……对哦,”林汝治面上的茫然更显,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觉得你们不是好人……”
“……那可能是你活在梦里。”云榛如此评价,然后又转头看着伊秦,问道,“有测谎仪吗?”
“……这对鬼没有用。”伊秦提醒道。
云榛的直觉告诉他林汝治并没有说谎,毕竟这种会被人骗了的小傻瓜演技通常不会太好。
“我不管你怎么说,但鬼不能与人间有太多联系,你为什么会想到要附身到祝非身上?”
林汝治愣愣的,沉默了大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他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自己的记忆里面,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似乎在怨恨什么,却也是在害怕什么。
千万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恰如一团乱麻,让他本人陷入了茫然。
“……祝非醒了。”时罔的话打断了林汝治的思考,让他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了祝非身上。
“你没事吧?”林汝治连忙问道。
祝非迷茫地睁开眼睛,看见了周围的人,先是一愣,随后焦急道:“你们……”
“我们?”云榛此时也不想着躲人的事情了,反正都被那么多人看见了,他也不在意了。
“他……”祝非似是在组织着语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云榛反应过来,祝非说到底还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而林汝治成鬼时间太短,可没到可以让别人看见他的能力。
于是,云榛拿出一张现形符,贴在了林汝治的脑门上。
“我很好奇,他都看不见你,你们是怎么达成深厚的友谊,还自愿共享身体的?”云榛揉着太阳穴,觉得其中有太多的解释不清的事情。
祝非看见了林汝治的魂魄形态,脸上神情稍稍好看些许,但听到云榛的问题,却是有些尴尬。
“我们以前认识啊。”祝非轻咳一声道。
“那天我就是莫名其妙就感觉身体里面多了什么,然后我就发现是他……”祝非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云榛等人,“他说你们大概是道士一类的,会捉鬼,于是我就一直瞒着你们。”
但一个普通人要在修灵者面前藏鬼何其困难?祝非每天都紧绷着,只能回家才能松懈下来。
结果后来才发现,回家也不行,家里长辈实在是太疑神疑鬼了,还无意中找到了真正的原因。
云榛不想多想祝非家里的事,毕竟光从他个人的角度上来看,祝非的母亲并不怎么样,但他人的家事,云榛也不用管。
“那你为什么会进入他的体内?”云榛挑眉看着林汝治,“可别说你不知道。”
“这……”林汝治讷讷道,“我感觉被推了一下,就进去了。”
事情终究是无解了,谁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一个推手在促使着这一切,但这人藏得很深,没人能发现他在哪里。
云榛的脸色算不上好看,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思考在整个过程中,到底存在着幕后者。
时罔没有说话,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潘建礼身上。
“唉,你们讨论好了吗?”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露出了宋南楼的脑袋,“我呆不下去了。”
“……你这是思想没开悟,”云榛调侃道,“小楼,多升华一下自己。”
宋南楼:“……他都让我联系家人了。”
“哦?你哥怎么说?”云榛随口问道。
“他以为我在做实验,说如果学校的楼不够高,就回家跳,”宋南楼愤愤道,“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跳楼?”
说完这话,宋南楼的目光就落在祝非和林汝治身上,还透着几分悲愤。
云榛心想,这还真是气坏了,宋小楼这人虽然还是有些幼稚的,但因为少会长的身份,所以是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如今的外人可不少啊,都能这么放飞自我。
云榛斜瞥了一眼伊秦和潘建礼,看他们有些呆愣的样子,叹了口气。
宋小楼,你的人设崩了啊。
不过,云榛也能理解他,于是将手里的《清静经》交给了宋南楼。
“敲一下,解气。”云榛补充道。
宋南楼:“……”
“不敲?”
“敲!”
林汝治脸都黑了,一面护着自己的脑袋,一面悲愤道:“那时候又不关我事,我当时不受控制!”
“不受控制也不是这个说法,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就砸一下而已,没事的。”云榛在一旁看着好戏。
经过刚才的实验,云榛发现用手誊写的《清静经》也只是能够打到魂魄,并不能达到其他效果。
用来逗鬼正好。
“不受控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时罔此时开口了,他自然也是发现了其中的不对之处,但他已然有怀疑的对象。
可时罔不可能说出来,自己对于灵司会的人了解不多,说不准这只是自己的胡乱猜测,万一真冤枉了别人,反倒是让云榛给自己收拾烂摊子,那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得把一切都问清楚。
“……我也不知道,就浑浑噩噩的,仿佛是被提线的木偶,”林汝治回忆着,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头,轻哼出声。
“……别想了,你的记忆估计是被封住了,”云榛摇了摇头,伸手摸上了林汝治的头,随即把目光落到宋南楼身上,“你会解孟婆汤吗?”
孟婆汤是失魂咒的别称,也就是会让魂魄失忆的符咒。云榛对符咒的了解不比宋南楼,这种冷门的咒法,他只会用而不会解。
“我当然会。”宋南楼仿佛在这里找到了自信,忙凑了过去,探查一番后,眉头都拧成疙瘩了。
“怎么了?”
“……这哪里是孟婆汤啊,”宋南楼脸色一凝,“孟婆汤里面还夹着忘忧草,这是要把人整失忆吗?”
忘忧草是让人失忆的符咒,与孟婆汤混在一起,那稍有不慎就会把鬼弄成傻子。
想来这孟婆汤是用来封林汝治的记忆的,而忘忧草则用来对付祝非。
时罔在一旁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勉勉强强还是明白了。
这符咒大概是夹心饼干,外头有东西,里面也夹着东西。
里头和外头不一样,让只想吃饼干的两人很苦恼。
“……我花好几天才能解开这个。”宋南楼叹了口气。
“没事,给你时间,”云榛挥了挥手,目光转向祝非,“人鬼殊途的道理你应该懂的吧?我们也不会做什么,解开他身上的符咒就可以让他去轮回了……”
云榛话还没说完,祝非就打断道:“如果是阳寿未尽的鬼魂呢?那他可以轮回吗?”
云榛一愣:“你是说林汝治阳寿未尽?”
“他被算命的先生算过,应该是能活到八十几岁的,绝不可能现在就死。”祝非确定道。
“算命的也有可能是假的啊……”云榛并没有从林汝治身上感受到未尽的阳气,这分明就是寿命已尽的模样。
其实因为林汝治是被鬼怪害死,这显然不是正常死亡,所以云榛在刚才特意地去探查了一番,结果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阳寿未尽的特点。
以至于云榛以为就算他没被那三个鬼怪暗算,也离死亡不远了。
“那个人说他是灵司会的人,还说想收林汝治为徒的……”祝非努力地想要解释。
“不可能,灵司会的人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要是暴露的话就会处罚他。”宋南楼摇着头,“他有告诉你们他的名字吗?按照规定是得处罚他的。”
“郑炽,他说他叫郑炽。”
宋南楼脸色微变:“郑和的郑,炽热的炽?”
祝非点头。
宋南楼呆滞了。
而云榛却是若有所思道:“原来是我师侄啊,怪不得……”
云榛的师侄,就是宋南楼的师父。
也就是……
如今灵司会的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