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清楚架子里摆放的东西时,陈茵被吓得连连后退,面色惨白,比刚回家时还要严重。
“牌…牌位?”
这种东西怎么会排放在这里?还藏的如此隐秘。
陈茵刚看见时的情绪是恐惧,但当她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时,她克服心中的慌乱,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书架。
这一次,她睁大眼睛,努力看清楚上面所写的内容,并情不自禁念出来。
“颖川堂陈氏门中历代高曾远祖考妣之神主位①。”
念完的那一刻,陈茵的表情瞬间变得肃穆,因为这是祖宗排位。
相似的字眼,在她曾经因为偷学医术而被父亲责罚,被罚跪祠堂时看见类似的牌位。
如此重要的东西应该摆放在家中最好的位置,日日供奉香火才对。
它怎么会在这呢?
虽然想不明白,但陈茵也不愿再令对方遮遮掩掩,难见天日。
她将原先摆放在前面的古籍放入其他位置,其他的等明天问过母亲再说。
但想起刚刚自己对祖宗们的冒犯,本就因再获新生而对鬼神之说信以为真的陈茵,当即跪倒在地,对着牌位叩首。
“小女陈茵冒犯先祖,还望先祖勿怪。”
说完,三声沉闷的磕头声响起。
随后,陈茵恭敬地将整个房间打扫干净,洗漱过后,带着疲惫的身体入睡。
恍惚间,陈茵突然来到了一处满是药香的园圃,仔细一看,里面种的都是各类珍贵的药材,周身隐隐散发着一圈华彩。
就在她心动地想要上前打量时,一道极具威严的声音响起。
“陈氏后辈陈茵,还不速速前来见礼。”
陈茵还未反应过来,人就被一阵风卷走,来到一间屋子,跪在蒲团上,像是之前在阁楼一样三叩首,自然地说出:
“小女陈茵,见过先祖。”
紧接着,她跟在仙风道骨的“先祖”身后,来到一处医馆,匾额赫然写着惠民堂。
门前百姓大排长龙,她侍奉在“先祖”身侧,亲眼目睹先祖是如何诊脉的。
不知不觉,陈茵看入迷了,完全被先祖博学的医学知识所吸引,沉浸其中。
时不时,先祖还会提问,“脾胃虚弱,何解?”
“《素问·痹论》曰:‘饮食自倍,肠胃乃伤。’”
在一问一答之间,陈茵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对以前很多不清晰的知识完全理解,医术有了不少的增长。
渐渐的,在这种沉浸式的教学当中,完全忘记其他的一切。
翌日醒来,陈茵是又惊又喜。
因为她真切地感受到梦中的知识已经融入她的身心,相当于她接受来自先祖的亲手教学,这如何不令人欣喜?
同时,也对自己昨日莽撞又意外的举动感到惊恐。
于是,陈茵吃完早餐后,迅速将昨日的想法告知母亲。
“什么!你爸竟然把祖宗牌位藏在阁楼上?”
这事,吴冬梅也是第一次知道,心中越发心疼丈夫。
陈茵看出母亲的眼神先是惊讶,而后迅速转化为伤痛,这让她对牌位的异样越发好奇,忍不住询问缘由。
对此,吴冬梅觉得没什么对女儿隐瞒的必要。
反正这些年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丈夫的遭遇只是一次错误,再也不会发生。
随即,陈茵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了父亲曾经的悲惨遭遇。
在那段历史上的灰暗时光,父亲因为是中医,被亲人举报后,来到母亲成长的小村落。
这里闭塞而又安宁,村民们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因为会治病救人而来他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他们只知道自己的村里来了一个医生。
这在一个需要爬两座山才能找到一个赤脚大夫的小山村,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大事啊!
就这样,父亲一边住在牛棚,一边为村民治病,迎来了平反的日子。
但他却并不愿意回到家乡,反而在镇上定居,开了一间小医馆——惠民堂。
和父亲的身份一样,牌位也是当时不容存在的物件。
想通牌位摆放的原因后,陈茵周身都弥漫着一股悲伤,为父亲所遭受的不公待遇,也为中医所遭受的不公待遇。
伤心过后,陈茵越发坚定内心的想法:
一定要重振惠民堂!
重振中医!!
绝不辜负先祖的一番苦心!!!
随即,母女两人将祖先牌位恭敬地取出来,放在和父亲牌位毗邻的位置,一起供奉香火。
昨日两人将医馆内部打扫干净,今日就该到外面了。
虽说医馆临街,外面还算干净,但想要重新开张,灰扑扑的外观总有些不好看。
母女俩打扫的动静不小,立即被周围邻居发现。
素日与吴冬梅交好的李春丽立即上前打探。
“冬梅,不年不节的,你怎么又打扫起医馆了?还带着小茵一起。”
说到最后,她神采飞扬地冲着陈茵露出明媚的笑容。
陈茵立即喊了一声,“李姨。”
“诶~”李春丽笑眯眯地应声,随即将目光放在好友身上。
吴冬梅本来就没遮掩的意思,当即骄傲地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说:
“我们家茵茵不是大学毕业了吗?准备回家继承家业,把她爸的医馆重新开起来。以后大家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可以来找我们茵茵治病。”
听清内容的一瞬间,李春丽的面容有片刻僵硬,因为这与她之前从好友口中得知的并不相同。
但是她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拆好友的台,当即笑呵呵地说:
“哎呦!那我们可就不怕生病了。小茵可是旭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回到我们小镇算…算是…叫什么来着…大…大材小用。”
如此夸赞把陈茵都说红了脸,她羞涩地回道:
“疾病不择人,李姨您太夸张了。”
这句话隐隐说出部分围观人群的心里话,但李春丽可不乐意了。
“怎么会?我说的都是打心底里的话。别说大学生了,这些年你们有看到其他中专生回镇上的吗?”
此言一出,瞬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杨光耀身上。
因为他儿子就是前些年考上了中专,毕业后进入县城小学教书,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再加上他还是他们镇上唯一的卫生院的院主任的弟弟,要是陈茵开了医馆,肯定会对卫生院造成冲击。
杨光耀感受到聚集而来的目光,心猛地一跳,嘴唇抿紧,良久才憋出来一句话。
“陈茵回来,挺好的。”
下一秒落荒而逃,生怕大家再追着他问其他的。
接下来,陈茵自然成为众人瞩目的目光。
由于她自身重点大学大学生的身份,加上一些长辈们对她父亲的医术还有印象,纷纷表示支持陈茵重开医馆。
这下子,吴冬梅高兴的合不拢嘴。
如果不是医馆不适合说让大家捧场的话,她肯定要邀请乡亲们在开张的那一天一定要来看一看。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目前医馆内外已经打理的干干净净,就连匾额都已经送去重新描画。
陈茵想了一下,想要真正将医馆开起来,就只欠药材——这一东风了。
所以在吃完饭后,她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吴冬梅一听女儿说想买药材,懊恼地给自己额头一巴掌。
“哎呦!我这个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你等等,妈去给你找来。”
话没说完,身影已经消失在陈茵面前。
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通讯录。
吴冬梅瞪大眼睛努力翻页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终于在陈茵想过去帮忙的时候,她将通讯录放在桌上,指着页面上的字说:
“你爸之前买药,都是找这个人买的,上面就是对方的地址和电话。”
陈茵立即将头伸过去,“东俞市市中区……”
还未念完,耳边突然炸开一道刺耳的声响。
“小妹!小妹!茵茵回来准备重新开医馆的事,你怎么没告诉家里?”
她扭头一看,说话的人赫然是大舅舅——吴秋丰。
“大哥,你怎么来了?”吴冬梅同样表示惊讶。
“怎么?我不来,你就不打算告诉家里了是吧?”
吴秋丰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小妹,缓缓放下身后的背篓,里面都是他从家里带来的新鲜蔬菜,还有些孩子们摘的野果,特意带给陈茵甜甜嘴的。
放下东西后,他自然地打开水龙头洗手,继续表达心中的不满。
“也就是昨天五叔家的大河回村路过,看到你们这里很是热闹,听了一耳朵,不然家里现在都还不知道。我看你现在主意是越来越大了,还带着茵茵一起胡闹。”
“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回来干什么?”
吴秋丰一边甩水,一边朝着两人靠近。
这事说起来的确实她们办事不妥当,一向口不输阵的吴冬梅只能闭口不言,听着来自家人关切的唠叨。
一旁的陈茵当即开口替母亲解释,“大舅,是我想要回来开医馆的,我不想父亲一生努力的心血被遗忘。”
吴秋丰看着外甥女认真的表情,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语气冷硬地问:
“茵茵,你决定好了?以后不会后悔。”
“不后悔。”陈茵语气郑重地说。
下一秒,吴秋丰严肃的脸上突然咧开嘴笑,中气十足地喊道:
“好!真不愧是你父亲的女儿。”
隐隐约约间,他恍惚看到了当初那个固执己见,非要留在铜溪镇的陈南鹤。
现如今,他的女儿,自己的外甥女也要继承这一事业,一脉相承。
作为亲人,吴秋丰不想陈茵在小镇上留守,但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对此却是乐见其成。
主要是镇上的卫生院不堪大用,不管什么病都来上一针,治不好就只能往县城跑。一来一回,病情耽误不说,还白白浪费大家的辛苦钱。
要知道陈南鹤在的那些年,他们青山村的人从不用担心这些事。
甚至连钱都不用花就把病治好了,给妹夫一把青菜、两颗鸡蛋或是其他的就能治好病。
虽说外甥女治病也需要收钱,但肯定和卫生院不一样。
吴秋丰对陈茵的医术就是如此自信。
既然重开医馆已成定局,他也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其他。
“小妹,医馆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来,家里有的是人。”
闻言,吴冬梅立即将刚才母女俩说的事道出。
“原来我刚刚进门,你们母女俩在说进城买药的事。正好我也准备去市里看一眼文博,我们一起去。”吴秋丰赞同地点头说。
①百度糅合而来,不严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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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梦中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