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看了一眼陈茵手里的行李,又看了一眼陈茵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怒火中烧。
他恼怒地甩开手里的大哥大,快步走到陈茵两人面前,一脸自然地质问:
“谁允许你走的!”
宋栀子直接一个上前跨步,挡在陈茵面前,“陈茵想走就走,你管的着吗?”
看见宋栀子冷艳的容色,钱进立即想起了开学时被对方拒绝的场面,顿时五官扭曲,口气嚣张地说:
“你又是谁?我和陈茵说话,你管的着吗!”
“你……”其他四人看不惯钱进跋扈的样子,准备一拥而上,挡在陈茵身前。
可这一次,陈茵不准备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躲在自己的龟壳中让其他人出头。
她放下手里的带子,轻轻拉扯宋栀子的衣袖,昂首挺胸站在钱进面前。
此刻,钱进看着陈茵完全暴露出的姣好面庞,再一次确定自己的眼光出色。
他一脸得意地展示手中刚买来的大哥大,手快速抖动身上港城时兴的花衬衫,脚也没有休息,脚尖轻点地面,露出进口的牛皮鞋和牛仔裤。
“看见了吧?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不管是工作还是……”
陈茵却没有这个兴致继续听对方说下去,深吸一口气,拿出这个时代女子应有的勇气,一股脑地说出来。
“我不愿!”
话音刚落,现场气氛陷入凝滞。
钱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陈茵,嗤笑一声,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可接下来陈茵的话,直接打破他的幻想。
“如果你再继续纠缠下去,我就去上面告你。你这种人,背地里说不准干过什么肮脏的事”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能让一个平日里怯懦的人说出这番话,在宋栀子几人看来,钱进的举动已经是令人生厌至极,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恰好此时有几人路过校门口,将双方的话听在耳里。
几人将看起来就乖巧的陈茵和“时髦”花花公子形象的钱进对比一下,不由得向钱进投去唾弃的眼神。
毕竟追求姑娘不成,死缠烂打可不是什么好人会做的。
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眼神,瞬间将钱进心中的怒火引爆。
他当即用手里的大哥大指着陈茵,“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居然还敢一直拿乔,从今往后你要能在西南找到一份工作,老子跟你姓!”
说完,钱进故作潇洒地离开。
殊不知不止是陈茵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宋栀子几人也有样。
因为陈茵往后是开自家的医馆,姓钱的还能管到那里去?
而其他路过的人听到这话,纷纷用一种惋惜的眼神看着陈茵。
担心自己被恼羞成怒的钱进记恨在心,快步离开。
最后,校门只剩下陈茵她们宿舍一行人。
正好此时有一辆空三轮车路过,柳梦溪连忙伸手拦车,“师傅,去火车站。”
“好嘞,幺妹。”
离别时刻来临,陈茵只来得及用感激地眼神看着几人。
“诸位往后若是有烦心事,可以来我家散心。”
“好!”
“快走吧!火车不等人,别迟到了。”
话音未落,“迟到”两个字像是打开了司机什么开关似的,大喊一声“幺妹,坐稳了!”
下一秒,陈茵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下意识地抓住手边一切能够重新掌控身体的物体——车厢护栏。
太阳带来的燥热瞬间被狂风带来的凉爽所取代。
陈茵缓缓睁开眼,新奇地看着路上形态、颜色各异的车飞速移动。
当然,她也是其中一员。
感受到安全后,陈茵缓缓坐在行李袋上,好奇地将身下的三轮车来回打量。
虽然已经从记忆中得知三轮车是一种类似于马车的外出车架,但是亲身体验下来,感觉却格外不同。
三轮车的速度更快,行走也平稳。
三轮车都这么快、好,那么火车该是什么样的?
陈茵并没有畅想多久,三轮车已经在师傅的指挥下风驰电掣,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了火车站前。
“来,幺妹,搭把手。”
在师傅的帮助下,陈茵成功地将行李挪到地上,付钱后,她艰难地拖着行李往售票厅走。
随后,陈茵模仿记忆中的流程,买票、进站、等候。
一通忙活下来,整个人大汗淋漓,喘着粗气,看起来狼狈不堪。
由于候车区都是人,加上时值燥热的六月,周围的气温居高不下,就算是待着不动也十分难熬。
陈茵不停地用手扇风,心想:等她回到家,最先需要治疗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广播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旅客们,你们好!由西蜀开往东俞的Z95次列车……”
陈茵的耳朵迅速捕捉到和自己车票上相同的数字,她紧张地将车票从怀里掏出来,看了一眼,确认没听错后,跟着人群往前走。
一排队,本就燥热的氛围越发难熬。
陈茵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检票上车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位置上,行李也都在头顶的架子上放好。
余光一瞥,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
不管是穿着打补丁的,还是衣着光鲜的,所有人都坐在相同的位置上。
她惊奇地感受着周围平等的一切,兴奋且满足。
不一会儿,身下的火车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
同时,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开始移动。
从窗外看过去,火车犹如一条长龙在地面滑动,来时的路都化为飞速移动的风景装进双眼。
周围躁动的人群也开始安静下来,享受火车带来的舒服。
因为眼前的一切都过于新奇,大脑过于兴奋,陈茵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入睡,一直好奇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中途吃了顿盒饭,继续等待。
突然,耳畔响起熟悉的报站声,陈茵立刻意识到自己需要在下一站下车,瞬间提起精神。
停靠时,上下车的人移动,声音嘈杂,她缓缓将脑袋靠近车窗,缓解不适。
终于,火车重新出发,耳畔即将会是难得的安静。
就在这时,之前提醒上下站点的广播突然响起不同的内容。
“紧急寻医!九车厢有乘客需要救援,请求医务人员帮助!”
如此广播循环播放,车厢内瞬间躁动不安,议论纷纷。
陈茵也将广播的内容听在耳里,当即站起身,对着旁边座位的人说:
“我是刚毕业的医学生,我要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地方。”
如此热心肠的举动,身旁的女子立即站起身,为陈茵提供行走空间。
“好好好!”
不止是她,周围的其他人也听到陈茵的话,纷纷向陈茵投去敬佩的眼神。
甚至还有人帮忙呼喊,“乘务员,这里有医生!”
早已经慌乱的陆丽管不了那么多,沿着人群的视线快步走来,一把拉住陈茵的手,快步往九车厢的方向走。
“医生!请跟我来。”
两人一路横冲直撞,终于来到被围成一圈的人群前。
陆丽看着拥挤的人群,扯开嗓子吼叫,“都让开!医生来了——”
此言一出,人群迅速往陆丽和陈茵的方向看过来,并让出一条供一人行走的小路。
当看清楚乘务员手中牵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时,不少人露出失望的眼神。
甚至有人当着面窃窃私语,表达对陈茵的不信任。
“一个黄毛丫头能是医生?该不会是为了夸耀装的吧?”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看还是等等其他的老医生比较好,别越治越坏。”
“而且女医生,你敢让她看吗?又不是生孩子。”
……
各种反对的声音响起,恍惚之间陈茵似乎回到了被亲人责问、太医逼迫、患者倒戈的瞬间,双眼涣散,陷入虚幻中。
就在这时,早已经因为丈夫突然昏倒而六神无主的吴秀芳,像是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她迅速从众人议论中找到陈茵的身影,直接从刚刚让开的小路冲过来,一把抱住陈茵的双腿,苦苦哀求。
“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男人,我和孩子就指望他活着了!”
说到最后,语调不成音,涕泗横流。
在吴秀芳激动的呼喊声,陈茵从之前的幻境中苏醒。
她看了一眼倒在人群中男子,面色苍白,大汗淋漓,不省人事,显然已经到了危急时刻。
这一刻,陈茵摒弃脑中不断翻涌的往事,一把回握住吴秀芳的手。
“你别急,我先看看。”
听到肯定的回答,吴秀芳才敢慢慢松开手,努力勾起嘴角,语无伦次地说:
“好好好!我丈夫就是突然晕倒,劳烦医生你看看到底是怎么了。他以前也没这样过,我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昏倒的。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我们一家子都靠他。”
极尽哀伤的哽咽声,把周围的人都听得眼眶发热。
陈茵又怎么可能不心软呢?
她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开口道:
“劳烦其他人散开,把车窗打开,病人并不适合待在闷热的环境。”
随即,陈茵快步来到病人身旁。
她一把将三指扣在病人手腕内侧,扭头看向跟过来的吴秀芳,问道:
“你们是否是顶着烈日一路走过来的?”
“医生你怎么知道?我们家离火车站也就半小时的路程,走起来不碍事。而且以前这么走也没什么事,我家男人就算再扛上几十斤的行李也能走!”
就在两人对话时,散开的人群已经发现了陈茵是在诊脉。
刚刚还对陈茵抱有信心的部分人,发觉她是中医后,不由得向另一方倒戈。
“啊?小姑娘居然是个中医。”
“这年头还有人相信中医吗?都是心理安慰,还不如直接开刀,一切,什么事都没了。”
“刚刚我就说了吧?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更何况还是中医,不长点白胡子,谁敢让中医看病。”
“依我看,小姑娘你还是别耽误病情,快点离开吧。”
……
沉浸在诊治当中的陈茵,并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声。
经过诊脉,她发觉病人脉细数,四肢厥冷,现神志不清,急需十宣放血,可她并未将银针带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