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偏航》
文/应西禾
第一章
宋颂努力睁开眼睛,视线所及是陌生的白色吊灯。
被子在她起身时从身上滑落,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皙柔嫩。房间内温度很低,宋颂重新把被子往身上揽,她扭头打量四周,低头时看见床头桌有本酒店宣传小册子。
身上衣服完好,除了有点头痛身体没有其他不适。宋颂莫名松了口气,但她对昨晚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师姐扶着去卫生间。然而此刻,宋颂坐在酒店的床上,茫然地发呆。
掀开薄被下床,宋颂在屋内转了一圈,打开具有容纳功能的所有物体,终于确认房间内只有她自己。
是谁送她来的?宿醉后的头疼让宋颂不停地揉着额角。她找到自己的手机,摁了开机键发现没电了。她走到沙发旁,打了客房服务,让对方拿一个充电器上来。
服务员把东西留给宋颂转身准备离开。宋颂叫住她,问道:“你好,你知道是谁送我进来的吗?”
对方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宋颂眨了眨眼睛,轻声说了句谢谢。她快步去给手机充电,开机后立即给师姐打电话,询问对方是谁把她送到的酒店。
“哦,他说自己叫苏铭峥,是你老公。宋颂,你真不够意思,结婚了都不告诉我们,还是同门吗!你竟然已婚!这真是我今年听到的最炸裂的消息!宋颂,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听到师姐的话,宋颂像被抽掉灵魂,整个人如同枯木一般毫无生气。
苏铭峥,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宋颂的思绪回到六年前。
六年前,宋颂读大一。刚踏入大学校园的宋颂对未来满怀憧憬,她参加各种社团,勇敢恋爱,大胆热情,漂亮潇洒。
宋颂的初恋是学校辩论社的社长,比她大两级,两人因辩论相识相爱。宋颂陪男友去隔壁学校参加辩论比赛。比赛结束的聚餐,宋颂不小心喝醉,原以为会被男友好好地送回,结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身旁还有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就是苏铭峥。
苏铭峥,松海市云亚集团的公子,比宋颂大六岁。
醒来后,宋颂听到他对她说:“你放心,我没有碰你。只是,你实在难缠。”
不是宋颂以为的一夜情,而是让她难以接受的性骚扰控诉。苏铭峥说宋颂非礼了他。闻言,宋颂直接愣在床上,久久未回神。
等她清醒过来,她已经人在派出所,麻木地看着监控。
那是一段非常清晰,但宋颂本人对视频中所发生事情却毫无印象的监控。
监控中,宋颂推开扶着她的男友,径直扑进一旁碰巧开门而出的苏铭峥怀里。
按理说,男友应该带着宋颂离开,但他没有那么做,宋颂印象中礼貌绅士的男友丢下她转身离开,独自离开。
宋颂震惊地望向身旁的男人,她此刻才细细打量这个陌生的男人,带着不可言说的伤痛,看着对方。
对方察觉目光,薄唇轻启,哼笑道:“宋小姐,视频你看清楚了?是你主动扑到我身上,抱着我不撒手,还亲我摸我。你看到了吗?我反抗了,但你抱我很紧,甚至还打了我一巴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说的好像都是事实。视频中的宋颂,的确做了他说的那些事。宋颂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唇,一句话都说不出。
收到消息的宋颂父母赶到派出所。一同前来的,还有苏铭峥的司机和律师。
看过监控,了解了事情全过程,宋颂父亲走到女儿面前直接扇了她一巴掌。一旁的民警连忙上前拽住宋父的手臂。
“从小到大,我和你妈怎么教你的,自尊自爱。你在做什么?”宋父说完失望地扭过头,不再看女儿。
宋颂是独女,父母近四十岁才有的她。从小对她十分宠溺,教她写字画画,送她学琴射箭,力所能及地给她最好的生活。宋颂也不负众望,高考考进国内最好的大学。
然而……
对女儿再失望,作为父母,也不能让孩子年纪轻轻就背上牢狱之灾。
宋父走到苏铭峥面前,轻声轻语地问他,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一切都发生的太迅速,快到留给宋颂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或者说,没人想过要给她留时间。
宋颂一直沉默,不是因为承认和接受自己性骚扰别人的指控,而是投向她的信息太多,她一时难以对所有事情一一作出回应。
苏铭峥和宋父出去聊,再次回来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不再剑拔弩张,不再说话带刺,他脸上挂了笑容,对民警说,他愿意和解,他想私下调解这件事。然后,宋颂看着他对自己身边的律师说:“这件事交给你,我有事先回去。”再然后,他带着司机离开了派出所。
“宋小姐,您好。我是小苏先生的私人律师,免贵姓陈。”
回到家,宋颂才知道父亲和那人聊了什么。
“什么?让我女儿嫁给他!不行,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宋颂母亲大声道:“你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宋颂她才多大你就让她结婚?”
宋父坐在沙发上,低头抽着烟,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雾很重,“那你说怎么办?你也知道女儿年纪小。难道你想让她蹲监狱?”
“蹲监狱?”宋母喃喃道。
“但也不能直接让孩子和那人结婚啊,我们又不了解他。再说,监控也有可能是假的嘛。”宋母小声反驳着。
“我问过警察,监控是真的。”
宋父的话让宋母沉默下来。
站在一旁的宋颂终于开口,“他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他说,他不想家族联姻,需要一个结婚对象。”宋父面色难看,“只是领一个结婚证,不会干扰你的生活。”
“你说的轻巧,女儿这辈子就搭进去了是吗?”宋母突然觉得宋父陌生,这么荒谬的要求怎么能替女儿答应。他们是不想让宋颂背上案子,但如果真要打官司,结果还未知呢。宋母现在冷静下来,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女儿的品性她从小看到大,绝对不相信她会性骚扰别人,真是滑稽。监控的视频她也看了,女儿为什么会喝醉?那个扶着她的男生又是谁?那个男生为什么直接丢掉她离开?那么多疑点,怎么就能确定宋颂性骚扰呢?
宋父还在抽着烟,吐出的烟雾忽然让宋颂看不清自己的父亲。疑点太多了,宋颂脑子混乱,冷静自持的她也变得摇摆不安。
那天晚上,宋颂第一次见父母吵架。
次日早上,她还没来得及梳理昨天发生的一切就接到那人的电话。
他的声音依旧很冷,“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吗?来这里。”
随后,宋颂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宋颂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地址,回忆追溯到高中时期。
这个地址她不陌生,但也不熟悉,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她在这里见证了一个女孩的死前一刻。
宋颂抬起头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涌现泪意。她想,自己大概得罪了那人,尽管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是什么时候。要不然,她不相信一个陌生男人会这样对她。
宋颂按照那人的要求准时抵达目的地。
他比她先来。
“你认识这个地方吗?”他恶狠狠地看着她。
宋颂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他对她的厌恶,或者说,憎恨。
“说话。”
宋颂扭头看向一旁风平浪静的江面,“认识。”
“哦,你还记得啊。那你知道不知道,静欢就是从这跳下去的。”
苏铭峥走近宋颂,“还记得不记得呢?”
“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怎么样。你不会把她的死推到我身上吧,我和她关系算不上好。”
“你这时候知道和她撇清关系了?之前靠她的关系找到实习工作,怎么不急着和她划清界限?”苏铭峥猛地抓住宋颂的手腕,“你应该庆幸我不打女人。不然,你早就死了。”
“你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的死管我屁事?”宋颂使劲挣脱,但一直摆脱不了苏铭峥的束缚。
“怎么和你没关系?”苏铭峥放开宋颂,她一下子瘫坐在地。
“懒得和你废话,她死了,凭什么你还活得好好的。”苏铭峥半蹲在宋颂跟前,“放心,我不会让你死,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看看你那男朋友,拿了我的钱,不做思考就把你放弃了。”
“哦,你肯定很疑惑,为什么你爸会轻而易举地答应我的要求?傻孩子,知不知道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比你大两岁的哥哥。”
闻言,宋颂震惊地看向苏铭峥。
看到宋颂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苏铭峥站起身,他双手插进西裤口袋,不屑地看着还瘫坐在地的宋颂,“你爸爸和你妈妈原本丁克吧。可惜啊,你爸率先毁约。你以为你妈为什么后来生你?为了挽回你爸爸,只可惜,你是个女孩。”
“哦,还没讲到你爸爸答应我要求的原因。”
苏铭峥再次蹲到宋颂面前,“你那个哥哥借了一堆高利贷,担保人是你爸。哦,你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在外面乱搞,也欠债。”
“我和你爸说,只要让你女儿和我结婚,他的债和他儿子的债,我都可以解决。”
宋颂哼笑了声,“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
“你反问我,就说明你已经相信了。”
“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我刚才不是说过,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不是都说,婚姻是坟墓,那你就待坟墓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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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夜偏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