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贤止组建的周一下午聚餐,尚微淇再没有理由躲过,想起韩沉奕又给他发消息:“公司今晚聚餐。”
韩沉奕很快就回过来:“好。到家给我报平安。”
“你在做什么呢?”尚微淇问到。
“刚好也要去吃饭。”韩沉奕发来一张窗外明媚秋景的照片,“天冷了,别着凉,玩去吧。”
尚微淇微微翘嘴,耳边是聒噪的烤肉店,周贤止主动为大家烤肉。
一块肉放在她碗里,一抬头就对上周贤止的笑,“别顾着看手机,这肉也很不错的。”
几个人附和,顺势又夸了一遍周贤止。
尚微淇觉得,他这个人其实也不坏。
饭间有人聊八卦,话题自然扯到了周贤止身上,问他恋爱了没?
周贤止摇头,“我这人很无趣。”
大家哄笑,尚微淇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想早些走。
“开玩笑了,不过我倒是很想给你牵个线,我有个表妹也不错,给你看照片?”问是这么问,可手机已经递过来了,照片里的女孩子很可爱。
周贤止笑说:“大学还没毕业吧,我干不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尚微淇吃的差不多了,一看手机快十点了,于是站起身,“你们慢吃,我先回去了。”
“就走?还早呢。”有人想留她,“组长肉都没烤完,再坐会吧。”
尚微淇摇头,“抱歉,家里有门禁,你们继续,不用管我。”走之前还不忘夸一句今天的菜很好吃。
周贤止苦笑:“行,回去注意安全。”
他本来还想借此破冰的,结果一点用都没派上。
“年轻人哪有不熬夜不社交的,淇淇肯定是谈恋爱了吧。”有同事笑说:“被对象管这么严,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周贤止看了眼在外面拦车的尚微淇,觉得她还挺难搞的。
周贤止虽然不是什么泡妞高手,但深得追求要领,死皮赖脸加上死缠烂打,再来一点深情流露和恰如其分的温和力,这是拿捏一个人感情最快速的方法。
他开始时不时给全组人买咖啡,请吃些小零食,但尚微淇的那一份一定是最特别的。
有人看出来了,开玩笑问他怎么区别对待,他一开始还装模作样说是随便买的,后来开玩笑说淇淇太认生,想跟她好好相处,再后来不装了,直接说尚微淇是需要被照顾的。
尚微淇刚入嘴的咖啡没咽下,圆溜溜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周贤止微微笑着,看她的眼神直白又大胆,就差没把“我在追你”这句话写脸上了。
尚微淇觉得无语,或许她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敏感都给了韩沉奕,但她想不明白周贤止的感情支点在哪?他喜欢自己什么呢?尚微淇对他谈不上讨厌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
喜欢与不喜欢,她分得很清。
她放下咖啡,同样直视着周贤止,“我不需要被人照顾。”
或者说,她不想被韩沉奕以外的人照顾。
一时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周贤止的脸有些挂不住,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笑眯眯地说:“对对对,是我说错话了。”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尚微淇道歉。
尚微淇也不好太让人下不来台,举着他买的咖啡说:“咖啡很香,谢了。”
但自那以后,她再没接过周贤止的咖啡,甚至在工作上都不会跟他有面对面的机会。
周贤止自尊心受挫,他心想,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撇头再看一眼尚微淇,她永远像一个没有多余情绪的仿生人,喜、厌是她的基础出厂设置。
周贤止没再轻举妄动,保持着普通同事的关系,偶尔给尚微淇推下门算是绅士风度,茶水间碰到了,他也会微笑点个头,然后给她腾空间。
追女孩不能冒进。
尚微淇对周贤止的态度转变感到松一口气,幸好他没有死缠烂打。
“淇淇,”去而复返的周贤止站在茶水间门口突然开口:“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吗?”
尚微淇心中一凛,麻烦。
周贤止笑着,话很轻,“不会耽误太久。”
尚微淇进退无路,说:“那就在这里说吧。”
周贤止进来把门带上,尚微淇端着热水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平视着他。
他欲言又止,尚微淇耐心等待。
“淇淇,我最近有让你觉得不舒服吗?”他问。
尚微淇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可笑,“这个世界全是让我不舒服的人,你又不是特例。”
就连死人都让她觉得不舒服,更何况还是会蹦会跳会有感情的活人。
周贤止有些惊愕,这个回答就像在说,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但是他还要再确认:“你是讨厌我吗?”
尚微淇摇头了,周贤止松一口气时,她又说:“不讨厌你,但也谈不上喜欢。”
周贤止确实有些受挫,但既然决心坦白就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才好,“那怎样你才会喜欢我?”
尚微淇愣住了。
他说:“我喜欢你,想讨你欢心。如果你也不是讨厌我的话,那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尚微淇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似乎这个问题超出了她的认知,“喜欢这种感情是可以试的吗?”
“可以。”他有些期待,“或许你会对我日久生情呢?”
尚微淇笑了,脑子里就这样浮现了韩沉奕的样子,他所有的举动、语气、表情都曾是她爱情的试金石。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很爱他吗?”周贤止急急问到。
尚微淇没有给他一丝机会,“是的,我爱了他很久了。”
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没法分出去给别人。
尚微淇爱上韩沉奕似乎就是一个日久生情的过程。
十四岁以前,韩沉奕只是哥哥,温柔、包容、宠溺都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十四岁以后,韩沉奕不止是哥哥了,他可以是朋友、学长、老师,更多了一份成熟稳重。
或许没有人会相信,尚微淇住进韩家后,用的第一包卫生巾是韩沉奕买的,痛经弄脏的内裤韩沉奕都会帮她洗,甚至比她本人还要留意她的身体情况。
身体上经受过的虐痕,他总是会在涂祛疤药时问她痛不痛?
怎么会痛呢?
已经愈合的伤口怎么会痛呢?
可韩沉奕那心疼的眼神和语气,就像在修复一个瓷娃娃,认真细致,所有的缝隙都要用爱严丝合缝地补上。
可是,韩沉奕却在她成年后告诉她,她可以去交朋友、谈恋爱,过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尚微淇的孤僻和冷漠,原来在他看来是不正常的吗?
可是,韩沉奕,就是如此,也有人在今天对我说,他喜欢我。
那么你呢?
尚微淇只要一想到韩沉奕,心情总是会变得很复杂。
沙发上的熊猫玩偶一动不动呆坐着,她躺在它怀里,抓着它的手捏了又捏,想起刚住进来的那天,韩沉奕用它当做离别礼物。
说什么,要是害怕打雷就抱着熊猫,把它当成我就不会害怕了。
像是为了给她证明,将她拥进怀,极爱惜地说:“就像这样,抱着它会感受到我的温度,我在身旁你就不要害怕。”
分开的这五年里,春雨季节的雷声最响,雨水最丰沛,可韩沉奕的温度永远最熨帖。
他在雷雨天,飞过13小时的时差,并不那么及时地出现在她身边,告诉她:不要怕,我在呢。
可事实上,尚微淇已不再是小孩,轰隆隆的雷雨天是她找韩沉奕撒娇的借口。
她只是,太想念他了。
这夜,外面又刮起大风撞开了窗户,黑沉沉的夜里,窗外是群魔乱舞的枝叶,她静静看着,没一会就滚过一道雷。
风声大了,鬼哭狼嚎般,她裹着毛毯站在窗边,看闪电一道道,那个瑟缩颤抖的小女孩如今已能平静听雷,眼里开始冒着奇异的兴奋。
雨下起来时,夜风像裹着刺骨的刀,搭在窗外的手快要没有知觉了。
尚微淇给韩沉奕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她略带哭音地开口:“韩沉奕。”
闪电劈过,照得这个夜空煞白一瞬,而后归于黑暗,紧接着雷声响起,轰隆隆隆,像老旧的绿皮火车缓缓驶过一样。
韩沉奕刚进酒店,一听这声,所有的疲惫都殆尽了。
尚微淇就在一片黑暗里,混着雷声告诉他,“停电了,我好害怕。”
韩沉奕整个人愣住,喉咙紧到发涩,有刀割一般的痛感,“商商,熊猫玩偶在旁边吗?”
尚微淇收回手,浇湿的手掌心在熊猫玩偶身上擦干,倒在它身上,“我想见你。”
她埋在熊猫怀里,哭声朦胧,让人无所适从。
韩沉奕一颗心揪到嗓子眼,“商商,开视频让我看看你。”
尚微淇说:“太黑了,看不见。”
“没关系。”韩沉奕安抚着她,“你看着我就好,我会一直跟你说话的。”
尚微淇挂了电话,重新开视频,韩沉奕永远是那张温和的脸,几乎无懈可击。
他凑得很近,轻笑着问:“想听故事吗?还是想听笑话?”
十点半了,尚微淇发现他衣服都没换,看来是刚下班,他坐在亮堂堂的地方用哄小孩一样的方式跟她说话。
尚微淇也拿出孩子本性,说:“都要听。”
韩沉奕永远纵容她,《猫和老鼠》的剧情被他讲解过很多遍,《安徒生童话》如今都能倒背如流。
王子和公主的童话尚微淇很早就不爱了,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总是戛然而止。可因为是韩沉奕说的,她又觉得,还好她不是公主,所以会有很长的故事要讲。
对吧,韩沉奕?
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注定散不开的。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