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 第105章 前行

玄阳观长老殿一旁石碑面前，白泯收回灵力，对凫屠道：“师傅，他们去的是通往深渊的那条通道。”

“果然，这点障眼法骗不过他。”凫屠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怀念，“说起来，这种一个法阵通往四方的传送通道还是他亲手教我的。”

他抬起手，随着他抹消的动作，石碑连同法阵化作粉谶消失。

白泯试探道：“那我们？”

“当然是去——”凫屠意味深长道，“帮他们一把了。”

白泯面露担忧：“但是霁泽将魂力放在那小狐狸身上，我们之前的尝试也全都失败，恐怕……”

凫屠道：“他等不起。”

同样的，凫屠也等不起。

骤然化龙暴露身份，天道早就在不知何时起发现了他。飞跃化龙也并未让他完全摆脱曾经伤痕累累的身体，甚至现在千疮百孔的躯体已经有了日渐衰败的颓丧。

这是凫屠和白泯没有想到的。

凫屠以吞噬妖怪妖丹修炼，早年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不管什么都通通炼化，这样的确能在短时间内飞速提升实力。

但这个法子有个不可避免的弊端。

不是所有妖怪都同龙族那样，灵力纯正妖丹纯粹，大多数妖的妖丹都沉淀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邪气、怨气。

因此在这种修炼方式经年累月的影响下，凫屠隐隐有了堕魔的趋势。

近几十年他竭力压制，本以为化龙后会好很多。

但但目前看来，并没有。

这是凫屠结下的果，也是天道留给他的惩罚。

所以凫屠在这段时间不断地催动留在季越魂魄上的诅咒，季越也越发虚弱。

萧铭宇等不起，根植于魂魄的诅咒，他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像最开始说好的那样，杀死凫屠，季越才有可能彻底安全。

萧铭宇在寻找法器的时候，其实和凫屠有过短暂的交手。但对方彻底暴露狡猾狠辣的手段，以季越为要挟，屡屡逃脱，萧铭宇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所以他借着萧芸的事情，明面上是想要弄清楚凫屠到底想做什么，其实早就下定决心在此行解决掉所有的事情。

从璞云给的消息来看，玄阳观有一处强劲的传送法阵，直接联通了曾经的无尽深渊，在那里，有凫屠炼化妖丹、逆转生死的法阵。

凫屠现在肉身、魂魄和妖丹分离，只要毁掉法阵，他就没了力量来源，这三者也便会失去联系。也就是说，到时候凫屠将不能感应到留在季越身上，以魂魄为代价的诅咒。

届时，萧铭宇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直接杀死凫屠便能解开诅咒。

至于为什么带上季越，理由也很简单，就是萧铭宇单纯地放心不下。

并且因为同萧铭宇交手，凫屠的伤势恶化的更快，为了以防万一，萧铭宇同牧枫早就商议好了栖华寺的一切事宜。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有错，凫屠果然对栖华寺的灵脉动手。

当然，他拿走的是假的灵脉，这对萧铭宇来说，又多了几分胜算。

法阵缓慢勾勒出古老繁复的纹路，暗红色的光映照在凫屠苍白的脸上，他叹道：“师傅终究是师傅，我当真是斗不过他。”

黑气萦绕的绯色半透明九尾狐不知何时出现，附首亲昵的蹭了蹭凫屠肩膀，凫屠抬手摸了摸它的侧脸，勾起一抹嘲讽意味十足的笑：“不过这次，我想我应该是略胜一筹。”

白泯目光落在凫屠放在九尾狐身上的手掌上，片刻的，他低头道：“是。”

法阵亮起耀眼的光芒，山风呼啸，林涛涌动。

片刻后，玄阳观恢复寂静，连同巍峨的大殿以及殿前血腥脏乱、满地残肢的场景一同消失。

*

在穿过石碑通道的瞬间，季越出现片刻的恍惚，那种记忆丢失的茫然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几天他总出现这样的情况，萧铭宇说不用担心，是正常的，因为诅咒留在魂魄，凫屠想要夺舍利用他的身体重生，所以季越有可能出现走神恍惚或是遗忘掉某段记忆的症状。

但季越隐约能感觉得到萧铭宇隐瞒了些什么，只是这次他难得没有较真。

萧铭宇已经为自己的事情焦心不已，既然他不想多说徒增烦恼，季越便也不再多问，总之再怎么样，萧铭宇也不可能害他。

穿越结界时独有的沉闷感压在身上，莫名唤起他的一丝熟悉感，就好像前不久他刚经历过这样的情形。

季越心不在焉地在脑子里挖掘丢失的记忆，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四周空间很大，一片昏暗，却没有见到外面那些狰狞怪异的怪物。

萧铭宇沉默着闷头往前飞，身后的云珏也浑身紧绷，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季越心中的怪异越发明显。

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画面。

安静的小院，他浑身泛着黑气，暴躁不安，眼神却呆滞无比，金红双色的瞳孔泛着嗜血的光芒。

萧铭宇竭力维持法阵，但又不敢下死手，只能安抚住他。一旁九尾狐虚像被黑蛇丝丝缠绕，漂亮的脖颈几乎被对方尖利的獠牙咬穿。

而属于萧铭宇的那条金色巨龙只是温柔又不容置喙地环绕住二者，将龙首靠在狐狸颈侧。它的鳞片被九尾狐挣扎的动作掀翻，血肉被黑气腐蚀，却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潜意识中，季越觉得这种情况出现过不止一次。

更多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浑身染血的他暴躁地攻击着萧铭宇，在他身后，一团漆黑的影子死死跟随，金红色的双瞳在浓雾中泛着幽幽的亮光。

还有萧铭宇每次远行归来后，刻意掩饰的疲惫。

季越忽然觉得这段时间他过的十分浑浑噩噩，很多东西在萧铭宇的引导下下意识忽略。

脑中一阵钝痛，季越忍不住低低喘息。

身后的云珏见状伸手搭在他肩上，温热的灵力涌入身体，缓解着魂魄上拉扯的痛苦。

云珏道：“等会儿你可能会有些难受，不过很快就能结束。”

短短片刻，季越便满头大汗，他哑声道：“你们要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吗？只是来探查情报。”

萧铭宇沉默不语。

季越漂亮的桃花眼微阖，语气充满警告：“萧铭宇，你们要做什么。我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缕金色灵力温柔地缠绕上季越手腕，带着无限眷恋。

萧铭宇道：“季越，别怕。”

云珏性子直，如今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便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季大夫你应该也感觉出来，”

季越：“什么？我……我感受不出来。”

云珏笑了笑，道：“你不记得也正常，毕竟阿泽为了保险起见，特意又给你加了一道封印。”

季越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见萧铭宇没有阻拦，云珏便直言道：“这么说吧，其实蛇妖已经开始对你下手，不过都被阿泽拦了下来。但是蛇妖的目的是占据季大夫你的身体，炼化你的魂魄，所以每次他动手，你的身体和魂魄便会虚弱上几分。你能忘记之前的事情，且身体没有那么快垮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阿泽在用自己的魂力对你进行弥补。”

四周的黑暗几乎深不见底，只有金龙身上泛着温润柔和的淡色金光。

云珏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直接深入无尽深渊，捣毁蛇妖转生的法阵，那样才有可能彻底让你摆脱他的控制。”

季越愣愣道：“你们这样……太冲动了。”

云珏莞尔：“还好，阿泽和山神大人定好了计策，我这不也来帮忙了嘛。”

萧铭宇带着他们沉默地前进着。

季越拇指抚摸着他冰凉如玉手感极佳的鳞片，片刻后，问云珏：“我的情况很差？”

“很差。”云珏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诅咒穿越五百年时间留在你的魂魄上，它们二者已经融为一体，如果没有阿泽的阻拦，蛇妖随时可以夺舍。”

“我刚才好像想起来一些事，就是最近的。”季越看着身下的金龙，低声道，“我不清醒的时间很长，并且似乎都在攻击他。”

云珏道：“那都是蛇妖干的，季大夫你不用放在心上。”

季越的记忆并不清晰，但不用想也知道，萧铭宇不可能伤害自己，甚至还会顶着自己的攻击想办法让自己恢复意识。

而且季越真的没有感受到自己身体出现任何不适的状况。

突如其来的真相砸的他措手不及，季越嗓音发苦：“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季大夫这你可别多想。”云珏赶紧解释，“除了不想让你担心之外，还有就是我们发现，蛇妖似乎在通过你来监视我们？”

季越目光一凛：“什么？”

“其实这也是我们的猜测。”云珏道，“在你第一次差点被蛇妖夺舍的时候，阿泽就打算直接去杀掉蛇妖，以绝后患的。”

那时，两人刚从妖界回来，萧铭宇去找牧枫谈他将要寄身的灵植一事，顺便同他说一下季越在妖界发生的异常。回去时，却发现季越被黑雾缠绕，魂魄摇摇欲坠，即将崩溃。

如果不是有他的魂力在，凫屠恐怕早就得手。

“蛇妖太过狡猾，先是禁锢住阿泽留在你体内的魂力，让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情况，而后才开始对你下手。不过也正是如此，他将大部分精力都拿来对付阿泽的魂力，这才导致没能第一时间得手。”

坐在季越身后，云珏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来应该也不是特别好。

云珏斟酌语句道：“那次之后，阿泽便决定主动出击。”

之前没有贸然行动，一是因为萧铭宇刚恢复修为，又有山神神力压制，他并没有回到以前巅峰的状态。二则是因为季越身上的诅咒就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的催命符，这让萧铭宇不敢轻举妄动。

萧铭宇想要更稳妥些，但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股脑涌来，凫屠突然发难，导致他不得不提前行动。

“阿泽其实后来同蛇妖交手过三次，但每次对方都像是能预料到一般。后来山神大人猜测，也许是因为蛇妖留在你身上的诅咒，让他有了一双眼睛，通过你来获取我们的动向。”

云珏强调道：“而且主动抹掉记忆是季大夫你要求的，不是阿泽故意要瞒着你的。”

萧铭宇适时出声：“但这次的行动的确瞒着你了，抱歉。”

云珏被他温柔的语气酸得一阵龇牙咧嘴。

季越静静地听着，他接受的很快，闻言垂眸道：“无需道歉，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隐瞒。”

顿了顿，他担忧道：“可你们现在将事情告诉我……”

云珏道：“不用担心，现在在无尽深渊，一切的监视法阵都将无法起作用。”

季越一愣：“这是无尽深渊？”

云珏简单解释了一番：“深渊本就会限制经脉和妖丹，不过季大夫你不用担心，都交给阿泽就好了。我这次来也主要是来保护你的。”

他贱兮兮道：“蛇妖不难对付，只是阿泽不放心将你单独留在外面，就将你一起带来了。”

萧铭宇警告道：“话多。”

云珏在后面贱嗖嗖地挤眉弄眼，可惜季越根本看不到。

胸腔被一阵酸胀的情绪充盈，季越低声问：“之前，有受伤吗？”

萧铭宇低低笑了声。

季越道：“别想糊弄我。”

萧铭宇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季越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地“嗯”了声。

如果不是身后还有个云珏，他真的很想俯下身抱住萧铭宇。

云珏还在聒噪：“那个祭台是我们打探到的消息，目前还没有人去过，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季大夫跟紧我，不用管阿泽。说起来，蛇妖应该从栖华寺回来了。这次玄阳观守卫如此松懈，这么轻而易举就让我们找到通往祭台的传送通道，此行必然是他的陷阱。”

云珏满不在乎道：“不过谁还没点小伎俩呢。”

季越冷冷道：“那就看谁先踩进最终的陷阱吧。”

云珏哈哈笑道：“没错，就是这样！”

越往下走，妖丹和经脉的束缚越发明显，直到远处闪过微弱的暗红色光芒，四周开始出现姿态怪异的岩石。

云珏怀中关押着萧序和凫屠妖丹的乾坤袋忽然开始躁动膨胀。

云珏挑眉道：“他们开始沉不住气了。”

季越抽出不阿，冷声道：“那便尽管来。”

云珏扛着斩影兴致勃勃：“你这小狐狸，心态转变的挺快的嘛。”

他起身，打量着眼前无尽的黑暗：“也挺好，省不少事。”

银色鳞片在云珏眼角浮现，他拍了拍季越的肩膀：“知道等会儿我们要做什么吗？”

季越点头：“拦住蛇妖，萧铭宇负责毁掉法阵。”

萧铭宇沉声道：“坐稳了。”

云珏闻言一跃而下，于空中拧腰旋身化身为龙。

“吼——”

清越悠长的龙吟穿透黑暗，耀眼的银光瞬间击碎拦路的石阵。

萧铭宇带着季越快速又灵巧地躲避掉所有攻击，季越在空余时，还能帮云珏清理从暗处突然出现的偷袭。

云珏笑道：“谢了！”

三人直捣黄龙，轻而易举化解掉拦路的法阵和机关，直到那一线红光光芒逐渐盛大起来，众人进入一个巨大的洞窟。

说是洞窟其实并不太准确。这里极为宽广，崎岖不规则的石壁环绕，滚烫炽热的岩浆缓慢流淌，上方没有顶，能看到昏暗压抑的天空。在其最中央，有座巨大的平台。

平台高几十余丈，在一片岩浆中宛若孤舟，数百道链条自岩浆中伸出，将平台牢牢禁锢在原地。

平台中央，一团漆黑的浓雾缓慢散开，最中心宛若浓墨。

随着雾团的起伏收缩，法阵在高台中有规律地闪动明灭，像是人在呼吸一般。

“好浓的魔族气息。”银龙在半空摆尾道，“你这徒弟果然堕魔了，也难怪他现在这么着急找具新的身体，他那原来的身体和魂魄恐怕早就被魔气侵蚀得不成样子了吧。”

萧铭宇道：“毁掉它。”

“好嘞！”云珏兴奋地俯冲而下。

原本规律起伏的雾气忽然顿住，接着轰然散开，喷涌出大量黑气。

云珏立刻展开一道屏障，并拔高身体。

岩浆河流翻涌，一只巨手从其中蓦地伸出，企图抓住空中的银龙。

“烫烫烫！”云珏在不断喷涌到半空的岩浆中灵巧飞行，叫的虽然夸张，可戏耍意味十足。”

季越压低身子，伏在萧铭宇身上，低声道：“小心身后。”

萧铭宇灵活转身，一声怒吼，凶悍的灵力直接击碎白泯偷袭的法阵。

白泯侧身躲开，回到凫屠身边。

凫屠踏着虚空缓慢而来，黑雾乖巧地缠绕在他身侧。

那双曾经总是笑吟吟的双眼此刻牢牢盯着萧铭宇。

“师傅，好久不见。”

怎么说呢，有点差强人意。

其实中间砍掉了好多剧情，并且把两个故事融到了一起，以至于现在卡文卡的非常严重，希望能处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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