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心 第17章 戒备

十七戒备

黄昏之刻，二人在书房中荒唐了几番，身上皆是汗涔涔。楚虞觉得身上粘腻，难受的紧，刚同另一具身躯分离开几寸，就被萧慎追过来搂住腰身不放。

“阿虞不能离开我。”萧慎轻声道，吻住楚虞耳垂，“你是我的，阿虞是我的。”

溺了片刻，萧慎大概也觉得这个时候该起身，便抱着楚虞仔细擦洗一番。

“我自己来。”甫一开口，沙哑音色吓到楚虞。

萧慎察觉他的羞赧，低低笑道：“好，阿虞自己来。”楚虞虚软起身，失重跌进萧慎怀里，他一时也没立稳，二人撞倒屏风，落在地上，屏风侧处掉出一物，画轴滚到他们眼前，仓促未系的绸带松开，画中之人的模样隐匿画卷中，若隐若现。

萧慎只当是一卷普通的画，替楚虞收起，他无暇注意楚虞的苍白脸色，目光落于画面，嘴角笑意渐渐僵冷，暖意微沉，手指一点点展开画卷，蓝眸冰寒。

“昔人长辞去，与君生别离。朔风销我骨，吹梦寄此心。”

萧慎冷笑：“楚郎好诗，我是粗人，能否向我解读此诗中之意？”

楚虞径自穿好衣衫，淡淡道：“你要与一幅画置气？”

“对。”萧慎虽知不过一幅画像，可他联想起魏钊所言，联想起楚虞今日找吴叡的缘由，还有他时常魂不守舍的神色，就逼得心头迸火。

“一幅画而已。”楚虞佯装无意，只想从萧慎手中拿回画轴。

萧慎知道他是装的，点头道：“既然不过一幅画，那我今日毁它，想必也无可厚非。”话音刚落，双手作势要撕。

“住手！”他厉声制止，冲到萧慎面前，欲夺走画卷，却被萧慎捉住胳膊，眼见萧慎抛画卷入水，弃之如敝履般。

楚虞目眦欲裂，甩开萧慎，捞起已然半湿的画，字迹依旧，画中人的面容却隐隐模糊，看不清了。他双手捧着，贴在面上，双肩似有颤抖，恨恨道：“滚。”

萧慎不动，只问：“在你心里，我竟比不上他的画像吗？”

“不。”楚虞摇头，“是什么都比不上。即便他已死，只剩一具枯骸，你也比不上！”

他字字诛心。萧慎心下只觉自己问得可笑，可不甘心，复追问：“淇儿呢？他也比不上？”像等一个审判，楚虞沉默，空气随着萧慎的心一度度冷彻，萧慎气极反笑：“那这算什么？因利而合？姘臣？”

“你知，哪一种都是，却不是你想要的那种。”楚虞惯是冷淡，此刻之语令萧慎心头雪上加霜。

“楚甯一，谁给你的自信？”萧慎恢复那种上位者的姿态，他极少在楚虞面前展露这一面，语气讽然：“利？曾经你还有利用价值，可如今手中还有什么筹码？我明日想谋权篡位，明日便能称帝。”他睥睨，眼中不屑：“你苦心维持的平衡，我可轻易打破。你那么自信，就继续向我挑衅。”

楚虞捏着画轴的手指青白交加，萧慎道破他的窘境，“你知我一心为维持你与周室的平衡左支右绌。”

“你的一心。”萧慎自嘲，“你的一心全给了周魏皇室。我不得不想你生下楚淇目的何在，也许那孩子也只是你为维持平衡的工具。”

楚虞闻言一震，他没有作答的沉默已大为惹怒了萧慎，他捏起楚虞的下颌，目光寒凛，如同一把刀光死死钉入他心口：“希望中书令能证明，毕竟，我还想继续信你。”言罢，手指一松，楚虞下颌上烙下一个红印。

半晌后，萧慎带着楚淇还有一身怒气自中书令府破门而出，留给楚虞一句话。

“大将军说，要想再见小公子，就自证忠心。”握瑜传话，“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他必让公子与孩子.....此生不得相认。”

楚虞出乎意料地冷静。可日日强压之下，心口刹痛，喉咙涌出一口猩甜，血色自唇角溢出。

“公子！”

“不碍事。”楚虞摆手，咽下血气，“明日你带白泽令回云中洲。”白泽令是楚氏家主信物，可统率云中洲每一处武力。“三百死士，带回来。”

握瑜不敢妄加评断，只猜事态恶化。

“可是长小姐未必肯让我带走。”

“宽心。我修书一封，姑姑不会阻拦你。”楚虞心中谋划着什么，嘱咐道：“不能贸然带这么多人进入中京，你明日须异装，消息不可走漏，把他们藏于中京之外，安顿好。”

“是。”

“特别是萧慎，别让他发现。”

握瑜听到楚虞如此防备萧慎，询问：“大将军一向对公子尽心，为何公子还需防备他？”

“我们之间的信任从来不牢，他用情缓我，我亦如是。”楚虞断道。

“不是！”握瑜急急摇头，“大将军是真心爱公子！”女儿之心至细，握瑜之所以对萧慎好感有加，亦是她直觉萧慎对楚虞真心赫然，对公子好的人，她从不敌视。

“握瑜。”楚虞拿出今日送来的密报，递给握瑜，纸上所言，吴侯已修书萧慎，“此时萧慎回府怕已收到书信。纵我不防他，也要防吴氏。三百死士，不过自保而已。”

天子亲兵尽无，一旦吴质与萧慎达成一致，他尚有力保周魏皇室且活。思及此，楚虞不禁自嘲而笑。

吴质信中所求，全在萧慎意料之内。他以顺从萧氏、听遣萧慎

为交换，与吴叡恢复通信。自吴叡被囚以来，无论明线暗线皆被萧慎截断，幽州想得到中京核心消息，难之又难。此时服软于萧慎，不失为策。

“放吴叡出来吧。”萧慎烧毁信件对下属道，下属得令而去。

白沅思忧忡，对萧慎说道：“吴质阴险，幽州服于将军，恐有所图。”

萧慎对待此事也十分慎重，他拨亮烛火，“吴叡此人，你了解吗？”

白沅思之所以能凭女子之身稳坐军师祭酒的位子，不仅因她深有谋略，更赖于她替萧慎暗中培植的天枢府，——这张庞大而缜密的情报网。影卫、死士皆受管于此府，他们与三十万兵马不同，西凉军代表朔方萧氏，而天枢府只听命萧慎一人。

“一切查来十分普通，似有疑点，甫一抓住线索，追查过后却毫无所获。太奇怪了。”这正是白沅思忧心之处。天枢府罗网四织，九州之内，皆有情报可网络，唯独在追查吴叡的线索上，屡试屡断。

萧慎并不意外，“那日与吴叡一见，他话中有话，并不是情报所说的平庸之辈。”

“是天枢府还不够强大，请将军再给我时间，沅思必要有所获得。”白沅思跪下，她虽为女子，好强之心却不逊豪杰。

“安插在吴叡身边的人要更加机敏。”萧慎突然忆起阮韶真的身份，“吴叡身边的药王弟子，可从他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