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相思者安 第4章 4

连着几天早上，唐潇都会给他送早餐过来，于以秋担心唐潇妈妈那边需要人照顾，总是没说几句就催他去忙。出院那天早上于以秋起床就看到隋月的微信，说煲了汤，她没时间，会让他老公陶峥送过来顺便接他出院。

于以秋虽然深觉自己已经好了，一个大男人出院自己打车回家完全可以，但想起隋月的暴脾气，还是默默的回复：“我会待在病房好好沐浴更衣等待你的汤。”隋月秒回：“陶峥会盯着你，喝完不许剩！”还配了一个“老娘实时监控”的表情包。

于以秋起床洗漱，躺了这么久，人都躺懵了。

站在阳台上，看着医院楼下匆匆忙忙人来人往，他突然想，不知道唐潇妈妈什么时候出院，当年经常赖在他家，也受过他妈妈的照顾，是该去看看她。

不知道唐潇会不会欢迎自己去看望他妈妈，不知道出院了，还能不能再见到唐潇…

陶峥来的时候，于以秋正站在阳台发呆。被隋月的“实时监控”训斥了一顿，病刚好就站在阳台吹冷风。

于以秋对着陶峥笑了一下，耍赖的说自己好饿，就等着隋月的汤呢。

唐潇拿早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帮于以秋盛汤，而于以秋笑眯眯的坐在沙发上拿着汤勺，满眼期待。

看到唐潇于以秋开心的打招呼：“唐潇，你来啦！我已经好了，今天出院。”

“那就好，我家阿姨做的蒸饺，豆沙馅的，你要不要尝尝？”唐潇表情严肃，赶在陶峥之前，把餐盒递到于以秋手里。

已经伸出手的陶峥：……

“陶峥哥，汤我先放这儿凉一会儿，吃完了蒸饺再喝。”于以秋赶紧接过陶峥手中的汤碗，放在茶几上。

唐潇坐在于以秋身边，目光审视他面前的蒸饺，让他有种吃不完他会死很惨的感觉。

再看看陶峥，正在病床边打包他的随身用品。

汤怎么办？喝不完也会死很惨。

“陶峥哥，麻烦你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早上好像听护士说有退费要处理。”于以秋脸不红心不跳的扯了个谎。

“好，那你吃完饭就在这里等我，我办完手续送你回家休息。”陶峥在抽屉里找到他的住院单据，低头靠近，笑着对他说：“汤记得喝完！”说完向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转身出门。

“果然实时监控”于以秋吃着蒸饺心里想。

“陶峥哥？”唐潇明显扬起语调，带着笑意的尾音让于以秋打了个冷颤。

“唐潇，你赶紧帮我把这个汤喝完了，不然我真的会死很惨！”于以秋吃着蒸饺，顾不上观察唐潇的脸色，急忙端起那一大碗汤，说着话就要往唐潇嘴里送。

“这可是陶峥哥哥做的汤，我自觉没这个口福，呵，我还挺想了解了解，这陶峥哥哥要给你怎么个死法。”唐潇越说越气，护士姐姐还可以试着理解，陶峥哥哥是什么鬼，自己当年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有从于以秋那里再听到过一句“哥哥”，可这个男人给于以秋煲汤，帮于以秋收拾私人物品，还帮他办出院手续，更可恨的，竟然还要送他回家…

“唐潇唐潇，我可是为了把肚子留给你……”于以秋囧，真想狠狠拍拍自己的脑袋，这是什么生猛语言！于是尴尬的硬着头皮补了几个字。“…的蒸饺。”

唐潇看着于以秋通红的耳垂和脸颊，心里一软，突然就笑了。

“好吧，毕竟你都把那么重要的肚子留给我了。”唐潇拿起勺子，很快把那一大碗汤喝了个干净。

这边于以秋红着一张脸细嚼慢咽的吃完了蒸饺。

唐潇看他脸红，没话找话：“你怎么这么点东西都吃不完，以前不是挺能吃么，怪不得营养不良！”

于以秋低下了头，轻声回答：“以前那不是长身体么，你见过谁现在还长身体的，都二十多了，吃那么多有什么用！”

唐潇有点生气：“那营养不良是我冤枉你了？”

于以秋没有说话，不知道怎么解释怎么回答。

唐潇继续追问：“隋月呢，这几天都没过来吧！”

于以秋：“她有工作要忙，而且陶峥哥过来就可以了。”

唐潇收拾着于以秋吃完的餐盒，只觉得更生气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于以秋是个缺心眼的，人家明显就不重视他，他还傻不拉几的给人找借口！

“唐潇，我能去看看你妈妈吗？”于以秋漱完口，对正在收拾餐具的唐潇说。

唐潇停顿了一下，收拾好了餐具才转身回答于以秋：“好啊，那办好出院跟我一起上去，结束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你在医院陪阿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于以秋急忙说。

唐潇突然走过来，弯下腰低头在他耳边阴阳怪气的说：“陶峥哥哥可以送，唐潇哥哥不行？”

“行！”于以秋怂怂的回答。

唐潇满意的扬了扬嘴角，又是默认了叫哥哥，又是送他回家，必需在心里好好夸夸自己这个机灵的脑袋，从头到脚说不出的踏实舒服。

于以秋跟陶峥解释清楚自己和唐潇是朋友，想去看看他同在医院的妈妈，唐潇会送他回家。

陶峥狐疑的看了一眼于以秋，总觉得这小子今天有点不一样，眼神闪躲，眼睛里却有光。再看看唐潇，正满怀莫名其妙的敌意，警惕的盯着自己。

陶峥：“那好吧，你别忘记吃药！”

临走前陶峥故作担忧的对于以秋说：“对了，好像忘了，早上煲汤的时候我不小心放了几颗香菇，你不是一吃香菇就吐么，喝了那么一大碗没事吧！”

“额…没…没事，我现在的体质好了，什么都能吃…”于以秋心虚的看了眼唐潇，只见唐潇无声的说了两个字“没有”…

“没事就好！”陶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唐潇“唐先生，你牙齿上沾到葱花了。”然后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转身离开…

于以秋脸红了，仿佛隋月的巴掌已经拍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唐潇：“你什么时候不能吃香菇了，以前不是挺喜欢吃的？”

于以秋：“就…前几年…有一阵吃了就不舒服…”

唐潇：“嘁，娇气！谁能想到你是挑食挑到营养不良的！”

于以秋：……

八楼的病房里。

胡芸梅握着于以秋的手，满脸笑容的说：“是小秋啊，是小秋，比小时候更帅气了！”

于以秋关切的问：“听唐潇说您在这里住院就想来看看您，您身体没事吧！”

胡芸梅：“我没事，这不刚从国外回来有点不适应，血压有点高，本来前几天都要出院了，唐潇不放心，非要我彻底检查身体，又给我安排了一堆保健理疗，这不，把医院当疗养院住了，你说说，浪费医疗资源不是！”

“唐潇也是担心您的身体，彻底检查了没事才能放心嘛！”于以秋看了看唐潇，笑着安慰胡芸梅。

“我身体挺好的，倒是你，怎么这么瘦，身体不好是不是？”胡芸梅捏了捏于以秋的手心，轻声说：“手上一点肉都没有。”

于以秋笑着回答：“我挺好的阿姨，就是感冒了有点严重住了几天医院，已经好了。”

胡芸梅：“当年你没和我们一起出国，这么多年没见，你爸爸妈妈都还好吗？”

“胡阿姨，我爸爸妈妈都已经不在了。”于以秋脸上突然没了血色，低了低头，轻声说。

唐潇瞳孔震了一下，眼里满是疑惑和心疼。

胡芸梅惊讶的看着于以秋道：“太可惜了小秋，当年他们回G市处理公司财务问题，我们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胡芸梅停顿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于以秋的父母，他们还年轻，想来肯定是意外或者生病去世的。她想了想，继续说：“你一个人可得好好保重自己，太瘦了。”

“妈，以秋刚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好，我先送他回家休息吧！”唐潇看于以秋状态不对，扶起他，跟胡芸梅道别。

刚到楼下于以秋就喉咙发酸，蹲在地上止不住的干呕。唐潇拍着他的背，着急的询问他怎么了，他只冲唐潇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回公寓的路上，于以秋没有说一句话。

唐潇看着副驾驶的于以秋侧头看着窗外没什么精神，想到于以秋刚刚说到父母都不在了，低头垂着眼睫的样子，心揪成一团。他很想知道一切，想知道于以秋的父母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去世的，父母那么爱他，如今都不在了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想知道这四年跟隋月在一起于以秋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明明曾经骄傲耀眼的一道光怎么成了现在毫无生气畏畏缩缩的模样。

看着于以秋藏在悲伤往事里缩着头躲避的样子，他开不了口，攥紧了手里的方向盘，指骨泛白，心疼的要死。

于以秋下车离开，甚至忘记跟唐潇说再见，唐潇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控制不住自己的下车跟着他进了小区。隔着大约五步的距离，跟着他上楼，看他打开背包，颤抖着双手翻找钥匙。他翻遍了所有的夹层，也没找到钥匙，于是蹲在地上手足无措。

唐潇在他面前蹲下来，打开他的背包又帮他仔细找了一遍，没有。

于以秋一直低着头，断断续续有点混乱的说：“没事的，可以打电话叫开锁公司…还可以…可以打电话给隋月…隋月她肯定有备用钥匙…对了…我手机…手机…”

唐潇把地上的手机拿起来递到他面前。

“啪嗒”安静的楼梯间里唐潇看见了眼泪滴在地上，像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刺入了唐潇的心脏，刺穿一个洞，感觉不到疼痛，却能看到源源不断的流血的难过和冰冷。

唐潇伸手把于以秋抱在怀里。

“没事了，都过去了，别哭，别哭…”唐潇抱着于以秋，如同隔着时光拥抱四年里的他一样，一遍一遍的抚过他的背，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以秋…以秋…别哭…”

等于以秋平复下来，唐潇重新拿起于以秋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隋月，拨了过去。

“隋小姐，请帮于以秋把公寓备用钥匙送过来。”唐潇并不客气。

隋月应该是找了一阵没找到，就回复唐潇让他帮忙找个开锁师傅开锁。

“隋小姐，你男朋友大病初愈站在楼道里吹冷风，你还能如此漠不关心的委托我这个陌生人，你就是这么做别人女朋友的？”唐潇几乎是吼完了这一句，干净利落的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隋月：……

一脸茫然的于以秋：……

唐潇看着于以秋，只觉得心疼死了，没了父母疼爱，女朋友也不关心他，所以他才变成这样的。

唐潇把于以秋的手机放进背包里，拉上拉链，扶起蹲在地上的于以秋，盯着他因为哭过泛红肿胀的眼睛，咬了咬牙，问他：“能自己走吗？”

于以秋：“什么？”

唐潇叹了口气，打横抱起于以秋，下楼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

于以秋觉得唐潇身上散发出狗护食的气息，他似乎很…愤怒？

于以秋来不及想太多，周围慢慢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他轻轻推了推唐潇的胸膛，用很小的声音说：“唐潇，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唐潇没有停下，只低头看着于以秋，压低自己的嗓音，像是试图安抚受伤的幼崽：“你这个样子就别逞强了，别想那么多，闭眼休息一会儿，眼睛都肿成金鱼眼了。”

于以秋没有再说话，他侧头把脸埋进唐潇的衣领里，唐潇身上的气息，让他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这下唐潇不仅是一只护食的狗，还是个护崽的狗，好羞耻，我就是那个被护着的狗崽…”于以秋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