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相思者安 第19章 19

回了公寓果然自在了很多，于以秋又恢复往日的欢乐鲜活。

唐嵩坐在总裁办公室，看着眼前一张张照片和一沓资料，若有所思的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这个城市。

他想起当年唐潇哭着喊着的那句：“以秋不是我的了，他不是我的。”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他认为自己和唐家的保护伞让唐潇活的太过放肆了，让唐潇胆大妄为。他思量着该怎么处理，才能让这两个弟弟摒弃过往重新回到世俗的生活轨道。

唐潇被叫到总裁办公室时是有心理准备的，他深知自己哥哥的智慧和敏锐。那次小儿科的敷衍根本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哥，有事么？”唐潇问。

唐嵩还保持着站在落地窗前的姿态，他没有转身，冷静的对唐潇说：“你们准备瞒多久？”

唐潇在沙发上坐下，点起一根烟，很久之后才说出话，却是一句：“如果他能安心，一辈子也可以。”

唐嵩猛的转过身，雷霆之怒砸下来：“以秋年纪小，可是你呢，你们两个都是男人，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是不可能的。不说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你敢大庭广众的在酒吧接吻就该知道各种狗仔小道消息分分钟都能把你送上新闻头条，你知道我买下这些照片时心里怎么想的吗？”唐嵩把那些照片丢到唐潇面前。

有两人在路上牵手的，有两人在超市购物的，有两人在餐厅相互投喂的，还有在酒吧于以秋大胆吻他的。

唐嵩继续说：“你四年前甚至更久以前就这么想了，四年前以秋才多大，你蓄谋已久让他逃也逃不过。完全没顾及我和妈妈的感受，更别提公司家族的名声。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丑闻满天飞，所有人议论你耻笑你，连带着我们家族的产业都跟你一起变成舆论的消费品，人们会说，瞧，这个楼盘，就是那个老板是同性恋的公司开发的！”

唐潇灭了烟，一张一张翻着这些照片，掷地有声的说：“哥，四年前以秋也十八了，他什么都懂，我对他不是恶意肖想，20岁时我就想过这些了，我疼他爱他我放不了手。这些照片里的笑脸都不是假的，我不明白我们碍着谁了。”

唐嵩又把那一沓资料递给他：“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深情一片还是幼稚狂妄。你背后有我有唐元集团自然没有人过分苛责你，可是以秋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他爸爸是破产之后负债累累不堪压力自杀的！你想让以秋以后也被舆论压力逼死么？你能把他藏一辈子不被人发现么？”

唐潇在听到自杀那两个字时真的害怕了，他更确定了自己的计划：“哥，你不能逼我离开他，四年前那次轻易离开现在想起来我仍然恨不得杀了自己，这次无论如何，我不可能放手，也不允许有人伤了他。我会带他去国外定居，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我们的生活。”

唐嵩看着自己弟弟，无奈的说：“在你的计划里，是不是根本没为我和妈妈考虑过？”

唐潇摇头：“我知道爸爸走了之后你一个人支撑公司很不容易，我也知道妈妈身体不好需要照顾。可是怎么办？以秋在这世上只有我了。你知道我刚见他的时候他是怎样的，他发着高烧病的没有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严重营养不良我抱着他都感觉不到重量，碰到他身上哪哪都硌手。他以前那么爱吃那么骄傲的一个小少爷，现在动不动就低着头小心翼翼生怕惹别人不高兴似的。吃饭还没一个小孩儿吃的多，经常没有原因的吃完就又吐了，我要想着法儿的哄着骗着他才能多吃几口。他小时候多没心没肺啊，你什么时候见他哭过，可那天你走后，他睡觉做梦都是我要离开他，半夜哭的嗓子都哑了说梦话都是让我救救他，别放弃他。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心疼的要死。我爱他，不能跟他结婚，我就守着他过日子。哥，这样都不行么？”

唐嵩没有说话，他在衡量，也在犹豫。

他误解了唐潇也低估了他的感情，唐潇是认真的，他竟然执念这么深了。

唐潇对唐嵩说：“先别告诉妈，让他回南风路好好过个生日。我会跟他商量好，如果他愿意，我就带他去国外，去个合法的国家领个证，好好过日子。”他收起了那些照片和资料，露出一个笑脸道：“这些东西我带走了，还得谢谢这些狗仔，我们还没有正经的拍过照呢！”

这世上本没有不付出代价就能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珍宝。

唐潇不能放于以秋一个人窝在那一方天地里自暴自弃，他要陪着于以秋让他原谅和成全自己，和他一起，至死不渝。

所以唐潇坦白的说了出来，一身轻松的离开。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唐潇翻开了那沓资料。

唐潇是四年前的八月初离开的S城，可是于以秋家的公司五月份就已经出现经济危机了，所以于以秋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没跟他一起去E国，在他走后就跟随父母回了G市。

九月底唐潇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在E国过的风生水起了，可是于以秋刚开始新的大学生活就遭遇了公司破产。那段时间于以秋妈妈心脏病严重，于以秋一直往返医院和学校。

十一月份，唐潇决定独自周游欧洲，而于以秋的爸爸因为负债累累吞安眠药自杀了。

那年除夕，唐潇独自在泰晤士河畔吃了一份慕斯蛋糕为于以秋庆生，可于以秋却因为妈妈突发心脏病在医院留守。

三月中旬，唐潇游遍欧洲回到E国开始发展唐元集团的海外投资，于以秋妈妈却在那时突发心梗去世了。

在后来那些唐潇以为自己深情不已的日子里，于以秋又经历房子被法院拍卖，被迫从陪伴他长大的房子里离开，离开的时候只身一人，只带走了家里的相册和几件衣服。他没有经济收入，也不愿接受简伊榕的帮助。简伊榕苦心孤诣的以介绍他变卖手表为由，高价买走了他身上唯一的一只手表。他找了个便宜的酒店住了五天后租住了一间老旧的出租屋，又在那间屋子里病的一塌糊涂。多达三十多条持续半年的于以秋的入院记录里，大部分入院原因都是高烧或频繁呕吐，高烧是免疫系统的原因，而呕吐被判断是心理创伤的暂时性应激反应。只有一次中途中断的心理咨询诊疗记录和几乎每次住院都有医生建议加强营养提高免疫力的医嘱。

后来简伊榕帮他申请了学校的宿舍，又帮他介绍了兼职的工作，才勉强维持了他上学和频繁生病治疗的费用。

今年八月份回到S城，时间是唐潇回国的一个月以后。

有了这些原因，于以秋的一切变化都有了因果。

所以他身体这么差这么瘦，所以他有时会莫名其妙的吐，所以他会偶尔因为一些小事崩溃大哭，所以他总是低着头，所以他一边不安于自己的得到一边惧怕失去着，所以面对唐潇想对家人出柜时他退缩了。

唐潇眼前不断浮现于以秋痛哭的样子，呕吐的样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黯然神伤的样子，胆小懦弱的样子。

泪流满面……

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多么可笑！多么可恨！他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误会，放任自己把自己摆在受伤者的位置，远走他乡甚至没有想办法联系过于以秋。

那四年里他自以为痛苦，自以为情深意重。可他对于以秋的思念，是健康的，是建立在充足的物质基础上的。于以秋呢？于以秋也想依赖也想渴望，想要一束支撑自己从艰难的生活里走出来的光！可是并没有，没有神明从天而降赐他幸福安稳的人生，他只能把自己折磨的面目全非，在黑暗的时光里攀爬摸索。

而唐潇，他曾自以为痛苦却优越的像个王八蛋一样！

他本可以做那道光！

他本来就是那道光！

他把那些资料和照片锁进抽屉，迫不及待的拨出了于以秋的电话。

“以秋，你收拾一下，今天下班早，哥带你去浪！”

于以秋听出唐潇心情不错，他也开心了起来：“好啊，不过隋月今天说要请我们吃饭，你想去吗？”

“好，穿暖和点在家等着，我去接你。”

隋月定了郊区一家不错的私房菜。

吃饭的时候唐潇一个劲儿的抱怨辣菜太多，怕于以秋吃了又要吐。陶峥心领神会的递菜单给唐潇，让他不要客气，再点几个于以秋爱吃的。

于以秋觉得有点奇怪，隋月似乎春光满面的，陶峥也难得的不严肃，一边帮隋月夹菜一边笑着和唐潇闲话聊天。

“隋月，是不是工作室又签了大合同？”于以秋问。

隋月胃口颇好的吃的正欢实，没空回答他，只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看起来有好事的样子？”于以秋追问。

隋月停下筷子，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说：“以秋，做好心理准备，你要当舅舅了！”

陶峥在一旁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于以秋愣住了，这是…怀孕了？

唐潇塞给他一块鸡胸肉，用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高兴傻了？”

于以秋嚼完了那块鸡胸肉，才反应过来：“真的吗？什么时候生？要我准备什么吗？”

隋月被他的话逗乐了，陶峥回答说：“才刚查出来怀孕，10月份才生，不用那么着急。”

“太好了，恭喜你们了。”于以秋很开心，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唐潇举杯碰了陶峥的杯子说：“恭喜，也欢迎新成员。”说完又碰了碰于以秋面前的水杯：“也恭喜你，要当舅舅了。”

于以秋像喝酒一样干了那杯水，吃饭也难得的香了。

隋月又说：“还有一件坏消息，我跟陶峥商量了，工作室的工作太繁杂又要忙日常工作又常常要到处飞来飞去参加活动搞合约的，我现在不方便，就想都交给你，我就做个甩手掌柜。”

于以秋怀疑的说：“我行吗？”

隋月急了：“你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干嘛总是自我否定，你当然行，非常行，我很放心。”

唐潇黑着脸对隋月说：“他身体不好，经不起到处奔波。你是不是又忘了M市的事了。”

隋月解释道：“我知道，所以我只安排他在工作室主持日常工作就好，其他事情有别人负责。”

唐潇小声嘀咕：“你最好靠谱！”

于以秋在餐桌下踢唐潇的脚，示意他别说了。

“那好，你就好好安心养胎，我会好好学习的。”于以秋肯定的说。

这顿饭，于以秋吃的格外饱，回到公寓肚子还是胀胀的。他坐在沙发上揉着肚子，拿着手机查怀孕的有关注意事项，觉得重要的就保存下来发给隋月。

明明陶峥自己就是医生，于以秋还这么笨笨的紧张，看他的样子，唐潇觉得很好笑：“这么认真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准爸爸呢！”

于以秋突然抬起头看着唐潇，小声但认真的问：“唐潇，你有没有想要个小宝宝啊？”

唐潇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打消他的顾虑道：“不想，我没什么耐心抚养和教育孩子。”

于以秋若有所思：“那你以后会后悔没有孩子吗？”

唐潇笑着说：“怎么了？你现在是在嫌弃我不能给你生孩子吗？你很想做爸爸？”

于以秋急忙否认说：“我没有，我有你就够了。”

“我知道，我也是！”唐潇急迫的亲吻于以秋，用火热的唇舌温暖和包裹于以秋，把他所有的顾虑和胡思乱想都消除的一干二净。

唐潇抱着微喘的于以秋，得意的说：“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分享。”

于以秋打趣说：“你也怀孕了？”

唐潇轻轻的拧了一下于以秋的脸颊，笑着说：“我今天跟我哥出柜了！”

于以秋反射性的心跳加快，胃里翻腾，他低头轻声问：“唐嵩哥怎么说的？”

唐潇双手捧起他的脸，迫使他抬起头跟自己对视：“你别一听到这个就这么忐忑，放心，我哥默认了！”

于以秋的眼睛刹那间有了光，他像个孩子一样幼稚的追问：“真的吗？唐嵩哥哥真的，没有让你跟我分手吗？”

唐潇心都软了，他肯定的回答：“没有！”

于以秋突然眼眶湿了，低着头眼泪断了线一样的往下掉。他很胆小，从来不敢去争取不敢像唐潇一样横冲直撞，他不敢给自己编织这样的美梦，怕梦碎的那一天他又变回一无所有的于以秋。他以为等不到这一天的。

他本该像所有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和唐潇拥抱庆祝，可是他只是止不住胃里发酸跑进厕所抱着马桶拼命的呕吐。不过这次不是为了苦难难过，而是因为幸福的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