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漾漾以前从来不信神佛之类的,她坚信顺其自然,人各有命,可到了现在,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也好,心诚则灵也好,她也要去古佛寺上这一炷香。
她的职业自由,避开了人流量大的周末,选择周一前往。
坐了地铁转公交后,终于在山脚下看见了这座屹立在半山腰的红墙寺庙,远远能听到缥缈的钟声。
山脚下有缆车可以上山,30一个人,旁边还有当地人卖盗版票的,葛漾漾拒绝了一众热情推票的当地黄牛后,选择自己徒步爬山上去。
在当地人震惊加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葛漾漾一步一个台阶的往山上爬去,她拄着登山杖,不禁想,这群当地人可能都在想,这是哪儿来的绝世抠门鬼,为了30块钱,竟要自己爬这两千多阶。
爬了三个小时后,葛漾漾气喘吁吁的看见了古佛寺的大门,抬头就能看见对着她的那尊金身大佛,慈悲悯人的垂眼看着她。
梵声一响,她情不自禁的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佛前的蒲团上,其他来上香参拜的或许有很多愿望,可她脑海里只有一个,保佑她母亲朱玲玲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也许是看她有缘,也许是看她心诚,旁边的主持走过来在她的头顶施了福,留下一句:“去做没有做的事。”
她不懂这句话的深奥,在寺庙里坐了很久,看着烛火台上缭绕的青烟,看威严怒目的各方神佛。
坐了一下午,她似乎慢慢懂了这句话。
犹豫再三,她终于拨打了那个电话。
“漾漾。”就在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两秒,对方终于接起了电话。
葛漾漾呼吸一滞,心里像是打鼓一样,七上八下,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面的陈浪又叫了声:“漾漾,说话。”
葛漾漾:“陈浪,你有时间吗?”
陈浪那边似乎特别忙,像是许久未休息,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稍等,我签个文件。”
葛漾漾耐心的等着他。
一分钟后,“漾漾,你说,怎么了?”
她明明打电话之前有太大想要给他说的话,想告诉他自己遇见了非常大的事儿,自己很无助很害怕,可听见他的声音和想起那条朋友圈后,一切就哽在了喉咙里。
“我想找你帮个忙。”
“嗯,你说。”他似乎在边接电话边敲键盘,键盘声噼里啪啦的传过来。
葛漾漾深吸了好几口气,做了莫大的心理准备,终于鼓起勇气道:“我能不能跟你结......”
话说到一半,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音打断了她。
“抱歉,我桌上的文件太多了,一股脑掉下去了,漾漾,你刚刚说什么?”
“我....”
对面的秘书推门进来了,“陈总,合作方来了,在会议室等你签合同。”
陈浪揉了揉眉,声音轻缓:“漾漾,这个合同特别重要,你乖,等我忙完给你打电话,好吗。”
“好。”她的勇气荡然无存,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电话挂断,她怔怔的看着手机通讯录看了半天,才慢慢起身朝山下走去。
她下山坐的最后一班缆车,却碰巧没赶上最后一班回城的公交车,天不逢时,又遇上了下雨。
她独身坐在路边的公交站里,看着天上的雨丝越来越密集。
点开打车软件,下了一个单,因为下雨久久没人接单。
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葛漾漾在心里思虑着后面得抽空去考个驾照了,不然去哪儿也不方便。
可家里的积蓄都要拿来给朱女士做手术,现下得紧着她治疗,其他的花销还是以后再说吧。
就这么默默的想着,忽地听到一阵橡胶胎在柏油路上刹车的声音。
她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魏川那辆黑色的大吉普。
一道关门声传来,就看到魏川从车上下来,撑着一把黑伞走到她面前。
“怎么老是能在这些意想不到的地方碰见你?”
葛漾漾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缘分,好像自己每次遇到窘境的时候都能碰见他。
“没赶上公交,打车还没打到。”
魏川将头顶的伞倾斜在她身上,为她挡住飘来的雨丝,“上车,我送你回去。”
葛漾漾:“那我付你车费。”
魏川笑了笑:“现在算这么清?”
葛漾漾抿了抿唇,坚持道:“还是算清楚一点比较好。”
魏川嗯了一声,垂眸看她:“先上车。”
他打着伞护着她,替她拉开了车门,送到了车上,发动车后他才边开车边问她:“怎么来这里了?”
葛漾漾小声道:“就没事到处逛逛。”
魏川能闻到她身上隐隐约约的香蜡味,“这里比较偏僻,一个人还是早点回去,别等天色晚了。”
葛漾漾嗯了一声,“你为什么来这里?”说完这个,她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不是吧,山上的那群和尚里也有他的客人??!!
魏川这次倒没说是客人了,轻声道:“去了趟民宿,会路过这里。”
葛漾漾想起来他发的那个民宿了 “那个民宿在这里?”
“嗯,不远,就在前面的那座山里。”
葛漾漾哦了一声,“挺好看的,要是能在那里住几天就好了。”
魏川笑了下,“下次有机会来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儿。”
葛漾漾:“再说吧。”她现在心里全是朱女士的手术。
察觉出她的情绪低落,魏川不说话了,专心的开着车。
葛漾漾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雨珠不断从玻璃窗上滑落,车内寂静无言。
过了会儿,她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停在了路边,旁边的魏川不见了。
她正睡眼惺忪的迷茫着,车门就被拉开了。
魏川收了手里的伞,将伞上多余的水抖了抖,扔到了后座的脚垫上,转身坐到了驾驶座椅上。
“拿着。”
葛漾漾转头就看见他手里递过来了一个用丝巾蕾丝缠绕的竹篮子,里面装满了形形色色的糖果还有巧克力,她更茫然了。
睁着个大眼睛扑哧扑哧的看着他。
魏川指了指前面那家零食店:“路过看到的,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给你挑了些。”他不吃零食,不知道该买什么,但尽着贵的挑总没错。
葛漾漾伸手接过了那一篮子的东西,抱在怀里,不解的问他:“那你好端端的买糖给我做什么?”
魏川挑了挑眉,俊朗刚毅的脸庞一半隐在夜色下,一半在车内暖橘色的灯光里,那双眸子却漆黑的发亮,“不是心情不好么,网上不是说女孩子要是心情不好就给她买糖,哄哄她。”
这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有人关注到她的心情,恐惧担忧焦虑紧紧包裹了她好些天了,这一刻被人注意到,却莫名的有种想哭的感觉。
葛漾漾吸了吸鼻子,不肯承认:“谁说我心情不好了。”
魏川的手指不规律的敲打在方向盘上,声音低沉磁性:“那就是看你可爱忍不住给你买的。”
葛漾漾抱着那筐篮子不说话了,连日的精神压力让她感到疲惫,在低缓的音乐中,还有温暖舒适的座椅,都让她放松了下来,大脑慢慢变得迟钝,视线朦胧。
她只隐隐约约的看到魏川转过来给她盖毯子的动作,眼皮却抬不起来,渐渐的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像是走马灯一样梦到了以前很多场景,朱玲玲穿着白裙烫着温婉的卷发去学校接她,早就去世的父亲突然回来了,她推开门看到他在做饭问她今晚吃红烧肉行不行,还有高中时期的陈浪用自行车载她去上学,下坡的时候故意骑得很快惹的她大叫。
她又梦到了在小镇的那个夜晚,和魏川躺在车里一起看着头顶的星空,一望无际的稻田里,魏川站在收割机上挥洒汗水给她挥手的场景。
梦到最后,画面却又转回了肿瘤医院的检查单上,还有专家严肃的告知她们确诊结果的脸上,她开始像处在漩涡中往下坠,失重感和无力感席卷而来。
梦开始变得灰暗破裂,她在世界的中心不断挣扎。
等她惊醒睁眼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已经出了些细汗,看着熟悉的车内饰,她才从梦里缓缓脱身出来,轻呼了口气。
车早就停在她家小区门口了,魏川站在前面的马路牙子上抽着烟,高大魁梧的身型在路灯下拉出了很长的影子,橘黄色的灯光撒在他的肩头,他刚毅的轮廓半明半暗。
她将身上盖的他的衣服轻轻拿开,坐起身来时才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干涩,舔了舔唇,“魏川。”
路灯下的男人将手里的猩红扔到脚下碾了碾,才转身回到了车上。
“睡醒了?”
葛漾漾嗯了一声,“我睡多久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一个多小时。”
“你怎么不叫我?就这么等着?”
魏川笑了下,“想睡就睡呗,我还能缺这一小时?”
葛漾漾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声说了句:“谢谢。”
魏川用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叮嘱了一声:“小区路灯亮不亮?要是黑,我送你到楼下看你上去?”
葛漾漾摇了摇头:“小区有监控这些,不用了。”
魏川嗯了声,“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