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夏明 第42章 今相逢

云城灯会，灯海辉煌，各式各样的灯笼交相辉映，仿若置身于光与影编织的梦幻世界。

没过多久，岑书和荣小榕就和另外两个走散了。

“人太多了，他们说咱们一会儿广场汇合。”荣小榕看了眼手机对岑书道，“俩小孩儿估计和咱们在一块也不太自在。”刘明帅和艾佳都是新来启明的，这回来云城也主要是来学习，和她们算不上太熟。

“好。”岑书紧紧拽着荣小榕，怕两人也被人流冲散了。

两个人从一溜花灯前走过，鲜艳明亮，令人眼花缭乱。

“竟然还有猜灯谜的。”荣小榕指着前面的牌子，20元一次，猜对了可以拿走一盏灯笼。

赠送的灯笼算不上多么精致，仔细看还有毛毛刺刺的边，有人小声嘀咕，“20块？撑死也就5块钱。”

摆摊的大叔听了连忙道，“咱们这可都是纯手工制作啊，这边的是20的，这边的是30的，最上边是50的。”

他把最上边的大灯笼拿下来放到给大家展示，“先到先得，童叟无欺哈。”

先不说细节，样式还挺多的，小兔子、小狮子、莲花，有的小巧可爱，有的清雅别致，不少人在猜灯谜摊前驻足。

值不值得另说，但出来玩儿嘛，就图一乐。

什么“重重叠叠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或是“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亦或是“火尽炉冷，平添意马心猿”，陆陆续续有人猜出来，提着灯笼走了。

荣小榕和岑书一人猜了一个字谜，荣小榕的是“三人两点游川中”，岑书的是“初秋别后不露头”。

“川中游，川中游....”荣小榕在手上画了几下，“养？”

“初秋别后....”岑书正想着，一个将将到大人腰部的小萝卜头凑过来轻声道，“姐姐，我偷偷告诉你，是梨，苹果梨的梨~”

“哎，你这小孩儿！怎么又过来了！”老板不高兴冲着隔壁道，“丁阿婆！管好你孙女儿！别老过来捣乱！”

“喜娣！过来！快回来！咋又过去了？”丁阿婆拉着小女孩给老板赔罪，“对不住啊，一会儿来我摊子上吃冰粉！”

老板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小孩儿赶紧带走。”喜娣眼巴巴地瞅着最顶上的灯笼，跟着丁阿婆回去了。

两人拿着字条去找老板兑换，“这个是“养”字，这个是“梨”字。”

“行吧。”老板不太情愿地挑了两个小兔子灯笼给她，边给还边说，“给你们挑个好看的，下次来昂。”

岑书那个还好，荣小榕和两个眼睛都不对称的丑灯笼四目相对，窝窝囊囊地说了句“呵呵。”都没想着再换个新的。

“老板，这个头都歪了，麻烦能换个正的吗？”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岑书这样文质彬彬气质卓然的美人。

老板盯着歪头兔子看了半天，张张嘴，刚想说什么。

岑书指了指上的花灯，“我想再买一个上面这个灯笼，麻烦了。”这就好说话多了，老板把三个灯笼交到岑书和荣小榕手中，面上竟然也带着那么一丝丝和善的笑，“美女慢走，下次再来昂！”

“唉，还好有你，我都不敢多说。”荣小榕拿着对称了的兔子灯笼，叹口气，她妈打小说她窝里横，平日就敢跟自己人打打嘴炮，天知道她多羡慕那种有啥事儿直言不讳的。

“我原来也这样。”岑书笑了下，有些苦涩，因为高中那件事情，她其实一直有阴影。

每次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在网球场出头，所以才会造成后面一连串的事，最后连高考差点都没考成，所以慢慢地做什么都会很犹豫，畏首畏脚，生怕会起了什么冲突。

譬如，去商场买巧克力，想尝两块，店员称了两块巴掌大小的巧克力，说是手作的，收了她249，没吭声，付完钱后悔得要死，连吃了几顿白馒头平账。或者是过年那阵想换个新发型，小哥给她直接烫成了83版梅超风，回去坐在镜子前边生气边吃逍遥丸。又或者是合租的时候夹在两个噪音制造者中间，愣是没说一句小点儿声，硬生生地扛了半年。

后来是怎么变了的呢，原因很简单，赚钱了，赚了很多钱之后，会发现，你有底气和一部分不公平的事情抗衡。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儿窝囊心得，听到荣小榕说到小学时候坐公交车从后门上车被夹了脚，一声不吭忍到下一站司机开门，岑书竖起大拇指，窝囊赛道你我竟不分伯仲。

她们走到丁阿婆摊子上买了两份冰粉，“阿婆，不好意思，我们没带零钱......”

“哦哦没事儿，现金没有的话，我这手机扫码也行的。”丁阿婆指了指摊位上的二维码。

岑书举着灯笼，要说出的话被咽了回去。

“那个阿婆，我们没拿手机，我们能用灯笼抵吗？”荣小榕把灯笼往前一推，说出两人刚想好的说辞。

站在一旁整理包装盒的喜娣眼睛一亮，拉了拉奶奶的衣角。

“这...这怎么好意思.....”这花灯能买她好几碗冰粉了，丁阿婆擦擦手，“两碗冰粉，就当阿婆请你们了。”

两番推脱下，丁阿婆只收了一个小兔子灯笼，喜娣爱不释手。

小孩子的快乐简单得要命，一个小玩意儿就能开心好几天。

丁阿婆把冰粉装得多多的，都要涨出来了，还不停地说，“一会儿放完灯回来阿婆再给你们装两碗。”

“好！”

岑书和荣小榕一人捧着一碗冰粉，走到广场，和刘明帅、艾佳一块分着吃了。

“走吧走吧，赶紧放灯！”刘明帅拿了几支笔分给众人。

岑书提笔写下，“健康快乐”几个字，她现在的愿望无外乎这些了。

荣小榕写了一大堆，最醒目的一行是“暴富！（无副作用版）”

艾佳的是“减肥成功！！”

刘明帅非常朴实无华地写下“赶紧脱单，工作顺利！”

孔明灯点亮，温暖的橙黄如同初升星辰，点燃浩瀚天幕。

各种各样的祝福、祈愿升空，汇聚成璀璨光海。

岑书抬头仰望，人间的心灯照亮了整个夜空，壮观、瑰丽。

烟太大了，岑书看了一会儿，眼睛被熏得受不了。

还有十五分钟左右放烟花，荣小榕他们还想再留着拍会儿照，岑书不好扫了大家的兴。“我在上面等你们。”

“OK！你在丁阿婆那儿等我们吧！”

岑书往上走，往天上打眼一看，写得、画得，什么内容都有。

她路过一处尖叫喷泉，一群人站在那里呐喊，此起彼伏，喷泉随着声音大小变化。

“啊！！！”随着一声声尖叫，水珠高高升起，又猛地下坠，带来一丝丝凉意。

“啊！！！！”吴恒混在人群里呐喊，纪予丹和他一块叫，声音尖细。

“好家伙，爽！”吴恒一转头，“哎？你哥呢？”

“又接电话去了吧。”

果然，两人往后一看，李沪早就退出呐喊圈，往人少的地方走，一只手拿着手机打电话。

“嗯，审片那边怎么说......好，我知道了...嗯...”

岑书捂着耳朵离开尖叫喷泉，走到桥头，远远地看到一个背影，乌发浓密，脖颈修长，黑色外套搭在手上，往前行走着。

岑书眯眼，他手上的手表泛着白光，她一下子认出，是“七次郎”老师。

不愧是演员，匀称得恰到好处，身段的优异在人群中完全凸显。

她顿了顿，这个人怎么那么熟悉，熟悉到像她记忆深处的一个人，岑书认人本来就不厉害，她快速打消这个想法。

大概是跟荣小榕讲了太多以前的事情，最近总是会想到李沪，岑书眨眨眼，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他应该还在国外吧，不知道那边的月亮会和现在的有什么不一样。

岑书抬头，明月高挂，很圆，很远。

“三、二、一！”

“嘣！”彩色火花流泻而下，缤纷缭乱，如星云璀璨。

真漂亮啊，京市城区禁放，她都好久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烟花了。

岑书往回走，大家都在广场那边放灯看烟花，越往外走人越少。

突然，她闻到一股极其浓烈的灼烧味，不像是孔明灯里面正常挥发出的烟味儿，而是......

“这怎么这么大的烟味儿啊...妈呀！着火了！”

前方一小片刺眼的火光，岑书被晃得眯眼。

竟然是一个孔明灯燃起来了，连带着旁边的灯也一并燃烧，再到旁边的，几个连成一片正快速下坠。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很多人都反应过来。

刹那间，人群四散，无头苍蝇般乱跑。

那里只剩下一个小女孩，她往前跑了几步，捡起地上掉落的兔子灯笼。

是丁阿婆家的小孙女喜娣，被周围的大人推搡几下，竟然被直直推向火光坠落的方向。

来不及做过多反应，岑书立刻奔上去。

荣小榕不放心岑书一个人，从后面跟上来，就听到前面乱哄哄地，烟味浓厚，只看到岑书奔跑的背影穿梭在人群中。

“岑书！！”

“着火了着火了！快！有没有水！”

“岑书！！”

李沪被推了一下，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喂？李沪，你那边好吵，听得见吗？”

余光微闪，他迅速回头，在人群中迅速锁定，一道与众人背道而驰的身影，身形消瘦，向着火光靠近。

他瞳孔紧缩，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狂奔，燃烧的孔明灯近在咫尺，心跳声、脚步声、烟火声形成一道激昂的乐章，在耳边狂啸。

来不及了，一大一小的身影就在火光正下方，根本没办法躲开。

电光闪石之间，黑色手机像一块板砖一样被掷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喂？你那边着火了？没事吧？喂？喂？”听筒里面还在不断发出声音。

手机敲在下坠的孔明灯上，发出闷响，带着它偏航。

只听到“啪！”的一声，手机落地。

与此同时，如箭一般冲过去的影子，将手中的外套挥向空中，卷起上方的火光，衣服带起燃烧的灯，狠狠地摔向地面，火焰渐灭。

没感受到灼烧的疼痛，岑书抬头，看到前面的人将火光扑灭。

她松了口气，天上还有残存的浓烟，她拉着喜娣到路边，第一时间摸她的脸，“没事儿吧？”

孩子没被烧着，就是有些吓着了。

还好还好，岑书起身，她按了按眼眶，被烟熏的，她看东西是双影子的，“多谢了，您...”

李沪抖了抖外套，燃烧后的黑色碎片簌簌落下。

他身后万千孔明灯随着风的方向，形成了一道璀璨银河。

见到他的侧脸，岑书呼吸一滞，道谢的话卡在嘴边。

待他完全转身，岑书则是彻彻底底地僵在原地。

李沪的瞳孔是深邃的黑色，印象中他很少笑，所以岑书的记忆中他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此刻，那个反复在梦里出现的人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笑意清浅，缓缓道，“好久不见，岑书。”

一切的光亮与灯火都黯然失色，那一刻，世界是静止的。

史铁生在《病隙随笔》中写过那句话，岑书记了很久，“那路途中的一切，有些与我擦肩而过，从此天各一方，有些便永驻进我的心魂，雕琢我，塑造我，锤炼我，融入我而成为我。”

她从未那么真切地觉得，一个人真的可以融入她的灵魂，就算是千锤百炼，时过境迁，她仍然能记得与他的点点滴滴，一切的一切，仿佛昨日，从未变过。

“嗯，好久不见，李沪。”

岑书镇定自若地点头，她静静地站着，无人知晓她心底海啸的喧嚣，沸腾，滚烫。

我想了好久，他们的对白，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一句，“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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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今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