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 第4章 第四章

苏南枝是被冷醒的。

海边温差大，太阳快落山时，温度也会随之骤降。

醒来时，手掌因为血液循环不流畅生出麻意，她忍着不适，坐直身子，甩甩手，等到麻意散去，第一件事就是从行李箱里掏了件外套出来。

手机被她睡着时不小心弄进了沙发缝里，等她掏出来时，还在不知疲倦地放着连续剧。

红色的电量提示很醒目，苏南枝赶忙从包里掏出充电器。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她午饭吃得晚，现在还不觉得饿，再加上刚给手机充上电，一时半会也去不了哪，便趁着这个时间收拾东西。

“苏南枝，你在吗？”

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听出是陈岁桉的声音，快步过去给他开门。

“怎么了吗？”

这个时间点，她下意识以为是合同上出了什么问题，很担心，迅速地打开门。

“吃饭了吗？”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陈岁桉捧着一个砂锅，站在门口，看她出来了，冲着她笑。

盖着盖子，也没能挡住香味。

苏南枝有些意外，愣了一秒，而后让出位置，方便他进门。

“吃饭了吗?”

陈岁桉端着锅往里走，很自然。

本来就是他家，也不需要苏南枝给她指方向。

“屋子里没东西可吃，我就多煮了一份，给你端过来。”

他把粥放在了餐桌上。

赶海捡的虾和蟹，正好拿来做海鲜粥。

“好香。”

苏南枝掀起盖子，香味就扑面而来。

大米的香味和海鲜的鲜味融合在一起。

米白色的粥，混着红色的虾和蟹，再搭上绿色的蔬菜，让人食欲大开。

本来是没有饿意的，但现在，苏南枝却觉得她能吃下一大碗。

她拉开椅子，坐下，看着还在冒热气的海鲜粥，咽了咽口水，如实评价：“肯定很好吃。”

像个乖乖等家长开饭的小孩。

陈岁桉趁着这个时间，进了厨房，从碗柜里拿出碗和筷子。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而苏南枝还沉浸在这锅粥一定很美味中。

“有点烫，你慢点喝。”

他盛了一碗粥，递到她面前。

“谢谢。”

道完谢，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以想象中的还要鲜。

她端着碗，抬起头，看向陈岁桉，眼睛亮亮的，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好吃！”

苏南枝做饭手艺一般，这就导致她吃饭不挑，能吃就行。

陈岁桉的做饭水平远高于她，这顿饭自然算得上美食。

又吃了几口，她这才反应过来，有人还没动筷，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不吃。”

“我就不吃了，我回家吃。”

陈岁桉进来都现在都没坐下，一直站着做事情，苏南枝过意不去，还想让他坐下休息会，话还没来说出来，他就走到门口了。

“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在心底酝酿了好一会的感谢宣言，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景，又看了眼满满一锅的粥，心生感激，下一秒又悲伤地意识到，这一锅粥，她一个人今晚肯定吃不完。

吃完一碗，苏南枝没忍住诱惑，又喝了半碗，胃容量明显超载，现在有点撑，看着剩下的半锅粥，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她收拾完碗筷，打扫好卫生，弄完这一切都才晚上七点半。

她站在客厅中央，还有些胀，揉着肚子发呆，而后自言自语道：“要不出去散散步。”

“还能消消食。”

觉得这个提议很可行，苏南枝换了身衣服，拿上手机和钥匙便出门了。

刚关上门，又想起放在厨房里的砂锅。

她已经把锅滕出来了。

便又转身去了厨房把锅拿上，顺路给他送过去。

丹舟没有夜生活，小岛早已安静下来，四周一片寂静。

夜色降临，天空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偶有几颗星星点缀，灯塔的光，照亮了大片海域，是黑夜里最好的方向标，指明渔人回家的方向。

路过陈岁桉的家时，苏南枝往里望了一眼。

昏黄的灯光透出窗户，莫名温馨。

确认有人在里面，苏南枝拿上东西，往院子里去。

小院里也开着灯，虽然微弱，但足以辨认方向。

院子里有一片空地，放了几个小凳子，凳子上放着竹编筛子。

出于好奇，苏南枝径直走过去，才发现，原来是晒的鱼货各种干鱼。

靠海吃海，沿海人民有属于自己的美食保存方式。

苏南枝敲了敲门，站在门口等陈岁桉开门。

看着门被打开，她赶忙开口道谢：“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来的人并非陈岁桉。

苏南枝还没想好下一句该说什么，那人率先一步开口，：“你是隔壁的小姑娘吧。”

“岁桉不在，我是他妈妈，叫我赵姨就行。”

有人主动说话，不至于两个人面面相觑，徒生尴尬。

她点点头，递上碗，笑容真诚，说道：“谢谢你们的粥，很好吃。”

赵姨面相和蔼，看着和亲切。

没有刻意保养过，但气色依旧很好，不显苍老。

苏南枝客客气气地说道：“那赵姨我就先走了，今天麻烦你们了。”

长期的工作，苏南枝觉得自己快要丧失和陌生人沟通的能力，眼下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想快速逃离现场。

“等等。”

赵姨拦住她，进屋取东西。

“那边没有床单被套，这套是新的，还没人用过，已经洗过了，你拿去用。”

赵姨递给她一个袋子。

苏南枝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四件套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里面。

“谢谢。”

苏南枝睫毛微颤，握紧手里的袋子。

丹舟人总是出乎意料的热情，给她这个初次蒙面的陌生人提供了很多帮助。

苏南枝发现，从上岛起，她一直在忙着道谢，感谢他们的善意。

小岛淳朴的风情，让她倍感温暖。

冷冷的海边吹向她，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苏南枝没有回家，拎着袋子就直接往码头走。

下坡路走起来很省力，苏南枝哼着小曲，很快就走到了码头。

苏南枝撑在围栏上，吹海风。

海风透过卫衣领口，往里钻，她却没有躲，任由它动作。

夜色给整个小岛加了一层独特的滤镜。

白日里见证了船来船往，最为热闹的码头，此时也安静下来，默默守护着这一块岛屿。

海风拂面，停靠在码头的渔船，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这片蓝色的大海是大自然对渔民们的馈赠，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丹舟人。

苏南枝沿着面前这条路，一直往里走。

她在辞职前，从未想过，这份工作给她带来了什么，现如今才发现，在过去的三年，她快要丧失发现美的本领了。

夜晚对渔民而言，是忙碌而又充实的。

即将进入禁渔期，不允许大规模出海捕鱼，不少渔民便会在码头处，放点小渔网，等到退潮后，也能有些收获。

岸边站着一对父子，身影一大一小，正在收鱼。

“今天收获应该不错。”

有经验的渔民，通过重量便能推测出今日的收获。

苏南枝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看他们收渔网。

平日里，她就像被上了发条的玩具，不停地转啊转，只知道重复枯燥乏味的工作，不会有闲心去留意周边的生活。

渔网被一点点拉上来，父亲兴奋地看着被困在网里的小鱼，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篮子，把渔网放在里面。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孩也过来帮忙，两个人蹲在一起，开始取下今天的收获。

渔网把鱼缠得很紧，取鱼也是门技术活，要避免弄坏渔网，还要完好无损地取下鱼。

把拾下来的鱼放进提前准好的水里，保证其活性。

两个人动作都很迅速，渔网上的东西很快就被完全取下。

“明天是你妈的生日，这条最大的鱼和你喜欢的，都挑出来，留着明天吃，剩下的还是卖给饭店。”

“好。”

父子的交谈声落入苏南枝耳朵里。

没有特别优越的物质生活，但一个足够温馨的家庭，远远能够弥补物质上的不足。

路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她能看见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望着父子俩远去的背景，被这温馨的画面感染，她也嘴角上扬。

路过下午那家饭店时，她看见老板娘站在里面收拾桌子，便想着进去道个谢。

陈岁桉下午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

老板娘姓吴，叫吴忧，和她差不多大。

苏南枝逆着光，站在门口，挥挥手，叫她：“吴姐。”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她们会成为好朋友。

吴忧闻言转头，看清来人后，放下手里的抹布，热情地走了过去。

两个人年龄差不多，又很投缘，饶是苏南枝这种慢热的人，也很快和她熟络起来。

“小吴，来碗面。”

一群人刚收工，懒得开火，便直接来了吴忧的饭店。

简简单单吃个饭，能填报肚子就行。

苏南枝很有眼力见，看吴忧生意来了，她在这只能添乱，便拿上东西火速走了。

“吴忧，我走了，你先忙。”

不到一个小时，两个人连称呼都改了。

两岁的年龄差，吴忧觉得朋友间叫姐太生分，便让她直接叫名字就行。

苏南枝心情大好，沿着下午那条路，脚步轻快，往回走。

一路上还不忘拍几张夜景。

天气预报的有效范围往往不包括海边。

比如现在：

天气预报写的今日无雨，但苏南枝还是感觉到了有雨滴在她脸上。

她站在原地，把手伸出来，手心向上，想要确认一下。

“好吧。”

雨落在手掌心带来的冰凉触感，让她不得不认清这个现实。

没有带伞，不想被雨淋。

于是她加快步子，往家跑去。

大概是越慌反而越容易出错，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明明记得是第二个路口右转。

夜色里，每条小路都寂静无人，难以辨认出差异。

“怎么不对？”

苏南枝有些害怕，陌生的环境让她感到不安。

沿着记忆里的路走，却觉得格外的陌生，没有看见下午路过时显眼的标记。

她便不敢再往里走，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更是让她肾上腺素飙升，恐惧感快要将她淹没。

月光下，看不清前方的路。

本是用来照明的路灯，昏暗的灯光，让人不敢再继续往前。

一切都是未知的。

未知的环境，未知的终点。

一阵风吹过，苏南枝吓得撒腿就往回跑。

一直跑到第二个路口。

手心早已出了汗。

路口的灯光更足，光照消除了苏南枝一部分恐怖，她站在路灯下大口喘气。

等她回过神来，努力回忆，确认没有走错方向后，又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给自己打气，壮着胆子再次向右走。

这次还没走到刚才的位置，她就觉得陌生，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记忆。

记忆中快要被忘却的恐怖故事，又逐渐清晰起来。

最后还是不敢再往前走。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

她尖叫着往后跑，仿佛再慢一步就会被怪物吞噬。

雨偏偏有越下越大的迹象。

苏南枝已经被吓出一身汗，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很不舒服。

她站在路灯下，纠结再三，还是决定求助。

吴忧现在肯定忙不过来，她对着聊天页面犹豫不决。

但大脑求生的本能支配着她，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

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回到起点。

无助和恐怖再度袭来，把她吞噬。

她觉得自己好像大海中的孤舟，不断地被巨浪拍打，孤立无援。

直到视野里出现了熟悉的灯光。

她握紧拳头，仿佛只有这样才有继续说下去的力气。

“我找不到路了。”

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哭腔，好似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眼尾早已变红，雨水和泪水一同向下滴落。

说话时声音止不住颤抖，她磕磕绊绊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一定要注意安全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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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