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干杯！”

四个人搭了一张小桌子，围成一个圈，举起酒杯碰杯。

考虑到苏南枝不怎么喝酒，喝的是林昀特地调的酒，度数不高，果味很浓，喝起来啊不会很涩。

她一口干完一杯，酒味在口腔中散开，喉管处有了辣意，她被着突如其来的辣味冲得眯眼，眉头紧锁。

“下次少喝点。”

陈岁桉轻笑，递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苏南枝连忙灌了几大口，胃里的酒精浓度被稀释，这才好受些。

陈岁桉一直侧着身子，观察她的表情，见她缓过来，很自然地把手里的瓶盖拿给她，并告诉她：“喝酒不能喝这么急。”

经过刚才那一出后，苏南枝想不明白都难。

听他说完，又戴上痛苦面具，疯狂点头以表赞同。

深蓝色的天空中繁星闪烁，隐约能够辨认出几颗特殊星座的位置。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怒吼声。

他们四个人就在海岸边搭了个简易的露营地。

帐篷，烧烤架，桌子，夜灯……

该有的一样也没落下。

苏南枝手里拿着烤串，大口吃着海鲜。

桌上摆着五花八门的生腌，正中央放着烤好的烧烤。

她咬了一口醉虾，抿抿嘴唇，点评道：“好奇怪的味道。”

生虾肉质更鲜嫩，冰冰凉凉的，入口带着酒味，又因为没焯水，还带着海鲜的腥味，在口腔中扩散。

说不上完全不能接受，她带着猎奇心理，又咬了一口，“好怪，再尝尝。”

桌上海鲜很多，她每一样都尝了一点，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好吃，但也能接受。

“哎！”林昀清清嗓子，吸引人注意。

当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时，他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说道：“假如时光能倒流，你最想做什么？”

光喝酒多无聊，还需要配点故事下酒。

苏南枝率先回答：“那我肯定早点辞职。”

用遗憾的语气补充说道：“早点告诉我不用上班的日子这么爽，我绝对提前跑路。”

除开苏南枝，三个人都是自己当老板，时间可自由支配的好处体现得淋漓尽致。

吴忧对此很赞同，说：“好真实的回答。”

苏南枝反问：“那你呢？”

“我吗？”吴忧捏着下巴，仔细回想。

“那我肯定是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对于偏远地区的孩子而言，读书是最容易也是最快捷的改变命运的途径。

在场的两位知情人士，都没忍住笑场。

林昀更是过分，直接放肆嘲笑：“那你以前读书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吴忧一记眼神刀过去，姐姐的压迫感还是有的，林昀马上老老实实闭上了嘴，手放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被拆台后尴尬地对苏南枝笑笑，为自己找补：“所以现在才后悔嘛。”

不需要再解释，苏南枝自然明白了这其中的故事，笑着宽慰她：“嗯嗯，能理解。”

吴忧学生时代不是好好读书的那一类人，枯燥无味的知识点便是她最好的催眠方法，一看见书就犯困，最后也没考上大学，在家里的饭店帮忙。

看着陈岁桉一个人北上读大学，其实她也会羡慕，也在一个人幻想，是不是当初好好学习，现在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只可惜，人生从来没有回头路，也不会有时光机，能做的只是走好当下的路。

苏南枝望向身旁的人，充满好奇，问道：“你呢？”

你的遗憾会是什么？

他总是很乐观积极，也会有想要拼命挽回的瞬间吗？

林昀突然意识到，他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害怕勾起陈岁桉那段不好的回忆，虽然他很少提起，但并不意味着对他带来的伤害会消失。

吴忧和他对视一眼，眼神慌乱，示意他找个借口转移话题。

苏南枝喝了不少酒，脸颊微红，把手放在腿上，撑着脑袋，眼神格外温柔，看向陈岁桉，她在等他的回答。

背对着身后两人，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表情，带着犯错后主动找补的心虚。

酒劲有些上头，苏南枝眼神朦胧，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眼神直白，没有任何遮掩。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柔和温柔。

知道他两想说什么，也知道他们的顾虑，陈岁桉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抢先一步做答：“那我一定在我大二的时候把想做的那个项目做下去，肯定能赚不少。”

“切？”苏南枝脑子已经开始有点晕了，动作全凭本能，不满地撇嘴，还以为能听见些什么精彩的答案。

就不该他对他抱有期待。

他哪里会有什么特别遗憾的瞬间。

在陈岁桉开口的那一瞬间，林昀和吴忧特别紧张，也非常抱歉。

明明默契地约好不在陈岁桉面前提起这件事，但眼下却发展成这种局面，他两都很愧疚。

煎熬地听完他的回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那件事。

虽然知道他在刻意隐瞒，但还是送了一口气。

不想把话题在放在陈岁桉身上，吴忧生硬地转移话题，看着林昀：“别光听我们的，你的呢？”

“最遗憾的是什么？”

林昀并不着急回答，给自己添上一杯酒，抿了一口，而后才打算回答。

酒精使人变得感性。

他回答道：“那我一定带我妈早点去体检身体。”

没想到这下真的完成了抒情游戏，真有故事可以听了。

三个人对视一眼，猜测他可能有些醉了，但却没有打断他。

压抑在心中的感情也需要一个发泄口。

“一定不要和姜知欢分手。”

“一定要坚持做乐队。”

越到后面，声音越是哽咽。

不像是说给旁人听，更像是在不停告诫自己。

他一口干完杯中剩下的酒。

浓烈的气味在食道向下涌，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酒精会麻痹他的神经，短暂地忘掉这一切，得到片刻的喘息。

剩下三个人都没说话，默默倾听他的故事。

“好了！给大家唱首小情歌。”

他察觉到气氛压抑，背上吉他，打算活跃气氛。

他拨动琴弦，悦耳的旋律响起。

夏夜里，海边传来歌声。

“当两颗心碰撞。”

“我跌跌又撞撞。”

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勇气唱这首歌。

只是一开口，昔日甜蜜的回忆就会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们三个跟着节奏，晃动身体。

晚风凉爽，吹散烦闷。

“当两颗心碰撞。”

“我跌跌又撞撞。”

**

苏南枝酒杯就没空过，林昀特调的鸡尾酒很好喝，她一直喝个不停。

“喝！”

她到后面属于一个上头的状态，很突然地站起身，举起酒杯，要和每一个人碰杯。

陈岁桉侧着身子望向他，神情里是藏不住的关心，伸出一只手，放在她身后，悬在半空中，虚虚地圈住她，以防她一个不小心跌倒。

她脸蛋红扑扑的，眼神朦胧，难以聚焦，醉意明显。

她有些醉了，想要和她们碰杯，眼里却出现了重影，半眯着眼睛甩甩头，而后瞪大眼睛，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其他三个人也看出来了，主动把酒杯靠过去，和她碰杯。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干杯！”

她喝到后面便力不从心了，在面前的小桌子给自己腾出一小块位置，把手臂放了上去，单手撑着脸颊，本来打算继续喝，结果没喝几口，就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手臂变得无力，脑袋失去支撑点，便开始往下垂。

垂头的那一瞬间，苏南枝突然惊醒，睁大眼睛，眼前并未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脑子晕乎乎的，根本聚在不了注意力，下一秒便又直接闭上了眼睛。她将手臂放在桌上，圈出一个只属于她的小小空间，偏着头枕在手臂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陈岁桉一直留心着苏南枝的一举一动，见她趴在桌上睡着了，对着还在争吵的姐弟两，比了小声的手势。

“嘘，小点声，她睡着了。”

林昀和吴忧也很有眼力见，马上降低音量。

吴忧还趁此机会，林昀没反应过来，使劲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她很用力，林昀生疼，张大嘴巴，但又不能叫出声来，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吴忧，用眼神质问她，想骂又不敢开口。

得手后的吴忧很得意，扬起下巴挑衅他，用口型对他说：“能把我怎样啊？”

陈岁桉早已习惯这种画面，林昀和吴忧从小打到大，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笑笑，忽略掉两人，从包里掏出一件外套，披在苏南枝身上。

海边昼夜温差很大，苏南枝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裙。

她两周手臂环在一起，侧着头枕在上面，身后的头发偏向一侧，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生出一片阴影，微微张着嘴，睡得正香。

陈岁桉轻手轻脚地替她收拾好东西，把她的包斜挎在身上。

对苏南枝而言，长度大小都合适的挎包，在他身上却显得很局促，像是一个小号的衣服勒在身上。

陈岁桉轻轻拍着苏南枝的背，叫醒她，又回头对他们说：“那我先把她送回去。”

苏南枝被强行叫醒，睡眼朦胧，脑子反应不过来，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陈岁桉，一言不发。

知道她没睡醒，陈岁桉贴心地把她从位置上扶起来，耐心地同一个醉酒的人解释：“先别睡了，我把你送回去。”

“嗷。”

她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只是配合地应了一声。

陈岁桉在她蹲下身子，他也不指望苏南枝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向另外两个人求助：“搭把手。”

结果，苏南枝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很听话地趴下去，身子紧紧贴在他背上。

背上的触感尤为明显，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他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又搂住她，站直身子。

苏南枝趴在他背上，脸靠在他的肩头，用手搂住他的脖子，身子往下坠，闭上眼睛，安静地睡觉。

害怕她一个脱力摔下去，陈岁桉不得不降低重心，半弯着腰，环住她的腿。

这个时候，还是她的安全比较重要。

身后的少女突然出声：“陈岁桉！”

笑意透过声音传递出来。

她就在耳旁说话，温热地气息打在他脸上，心脏狂跳不止，他停下脚步，回答道：“嗯？”

背上的人没有说话。

正当他以为她又睡着时，耳旁吹来一股热气。

苏南枝故意朝他耳朵吹了一口气。

陈岁桉感觉自己的血气都在逆流，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身体里有一股暖流流过，身子僵硬，呆呆地站在原地。

苏南枝见她没反应，还扯了扯他的耳朵，借着月光观察，不满地吐槽：“也没有什么反应嘛？”

很早之前，她便在影视作品中见过类似的镜头，她对此剧情，一时持怀疑态度。

今日借着酒精，胆子也变大，在陈岁桉身上实践一番。

看不到陈岁桉的反应，再加上酒精麻痹大脑，神智不清，她更坚信自己的判断了。

一定是剧情需要，做了夸大处理。

不然他怎么一点变化也没有。

她对这个结果感到无趣，没了探索的兴趣，继续趴着睡觉了。

只是苦了陈岁桉了。

他深呼吸几口，压下心中的燥意，确认身后的人不会再有动作后，他才放心继续往前走。

“姑奶奶，可别玩我了。”

陈岁桉叹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但又带着宠溺。

月色洒在海面，波光粼粼中，印出月亮的模样。

海风吹拂着路旁的树叶，缝隙中透出斑驳的影子。

陈岁桉背着苏南枝，踏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爬，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

夏夜寂静，海浪拍着礁石，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