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卫芊菡发来的消息,我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她”,是指谁?
很快,对话框里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如果想说再见,楼下大厅,或许来得及。】
还能是谁呢?
我抓了睡袍冲出门,却终究晚了一步。大厅工作人员:“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艾呢?”
“沈艾老师的车刚开走,姜老师,您和沈艾老师应该是朋友吧?您有急事的话,可以先电话联系。”
“好,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了。”
打发了工作人员,我一步步走向旋转门,走进了滂沱大雨中。
明明是我先说的分手,明明是我一再“羞辱”她拒绝她,明明,我才是这场破镜不重圆的胜利者。
可为什么,我没有半点喜悦?
眼泪混在了雨水里。
手机屏幕上也全是水,我用衣袖擦了又擦,可还是看不清。
我通过了那条她发来的好友申请,蹲在雨中,哭着给她发语音:“沈艾,你这个混蛋!”
“我反悔了。”
“你没看到的那句分手,不算数!你的道歉,我也还没有接受。你以为你是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凭什么啊?凭什么每次都是你走,每次都是我被丢下?我又不欠你……”
“你告诉我,我欠你什么?我究竟欠了你什么?”
“沈艾,是你欠我!”
“你听到没有,是你欠我……”
在我泣不成声的哭诉中,一道亮光由远及近,我以为我看到了奇迹,我以为她听到了我的挽留。
于是我不顾形象地跑到车旁,得到的却是陌生人的一句“你不要命了吗”的呵斥。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奇迹?
我万念俱灰。
弄不懂无欲无求的自己为什么就走到了这种难堪的地步。
手机被我砸到了地上。
碎的不只手机,还有我的心,我的身。
我的,世界。
下一秒,有人从身后将我护进了怀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为我披上了干净的外衣,用帽子挡住了我的脸。
转身之际,没出息的我,捡起了手机。
万一呢?
卫芊菡送我回到房间,礼貌地停在了门外:“今天在摄影棚,是我找的她。我骗她说……”
“砰!”
我关上了房门。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闹剧。
是时候收场了。
浑身湿透,我却感觉不到冷。四肢百骸大抵都随着心死了。
我还是没忍住,打开了那个精致的黑金礼盒,在看到小盒子里的物件那刻,彻底崩溃了。
原来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纪念。原来她,还记得。
……
雨过天晴,从黑夜到白昼,整夜无眠,我都没等来那个再次离我而去之人的回音。
我的手机坏了,我没忘。
我要的不是一段语音一段文字,我要的,是她回来。
助理带来了一个陌生女人,一个和我在机场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
“暮姐,任小姐的身份我们核实过了,她的确是沈老师亲戚家的女儿,说有很重要的关于沈老师的事要当面跟你说。”
我裹着毛毯,抱膝窝在沙发上。
任梓琪一身休闲打扮,戴着黑色口罩,黑色棒球帽,黑色体恤,黑色工装裤,坐在我的对面。
我们的面前,都有一杯助理出门前沏好的热茶。
“沈姨的手机在我这,放心,你发的消息,我一条也没看。”她举起手机屏幕向我示意,“上回在机场,我给你的那张卡,你分文未动。知道里面的数额是多少吗?”
有多少呢?
我想过,可能100万,可能300万?
我不缺这点钱,更不需要她施舍的这点钱。区区几百万,于她于我如浮云。
倘若我动了这笔钱,毁的是尊严,也是对我和她感情的玷/污。
倘若我动了,我便再无理由说她欠我了。
“七年前,那是能在京平买下一套别墅的钱。你喜欢的,你想要的,她统统都记得,也统统都给你了。”
“姜暮,她不欠你。她把她有的,从财物到感情,甚至……”
任梓琪讲到此处,情绪有些许不稳。我的眼睛酸胀无比,因为那句——别墅。
京平寸土寸金,我在京平没有固定住所,沈艾也只是长租了一套公寓。
不是因为她买不起,而是因为她长期拍戏都在外地,得闲了也更想去安静的地方度假休息,没必要在京平买房。
和她在《跨界音秀》结缘后,我也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
那时有京平的经纪公司找到我,签约后我的主要活动地自然就成了京平。
沈艾原本在京平的住所位于名人贵人经常出入的地带,显然不适合我和她“同居”。她问我想不想跟她一起住,我当然表明了真实心意说——想。
她笑着答应,说要下血本买一套大隐隐于市的别墅,做我们的爱巢。
我笑她浮夸招摇,到时候更容易被发现了。
其实比起我被网上的人骂抱大腿,我更担心影响到她的事业。
我深知她的名利地位都来之不易。她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进入影视圈闯荡打拼,斩获三料影后之名全靠她的实力。
若因和我的绯闻而毁于一旦,我愧疚难当。
我想跟她在一起,但也不得不在某些时候小心谨慎,且适当劝阻她,别为了我不顾一切。
她见不得我受委屈。
可我却总自以为是的让她受了许多的委屈。
“Sorry,七年前在机场对你说的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更不是沈姨的本意。她只让我把卡转交给你,让你别找她别等她,说她选择我的那几句,是我胡编乱造骗你的。个中原由,你不妨问问你的母亲。”
任梓琪拿出一张她的名片放在茶几上,“回国后,我瞒着沈姨去见过你母亲了。等你争得了家人的同意后,做好了决定再联系我,我会告诉你她在哪儿。”
任梓琪走后,我强忍的泪水决堤而出。
我以为昨晚已经为沈艾流干了所有眼泪,殊不知自从遇见她,我的身体已然幻化成了一片汪洋。
助理进屋试图安慰我,却被我用砸杯子的方式赶了出去。
痛哭之后,我踉跄起身,找到屋子里的座机,试了好几次,才拨通母亲的电话。
“喂,你好哪位?”
“妈,是我。”
“暮暮啊?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哭了?”
“七年前,你找过她是不是?”
“……”
“说啊!你是不是找过沈艾?逼她跟我分手?逼她离开中国?妈,你说过要理解我们,要帮我说服父亲他们的,我那么信任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以我母亲的名义去伤害我最爱的人?”
“我,”母亲的声音瞬间颤抖哽咽,“是,七年前我是见过她。暮暮,我不是不能接受你爱上的人是女人,我说过理解你支持你的话也都是真的,妈妈没有骗你。
“……”
“沈艾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在娱乐圈的地位无人敢置喙,我也相信以她的能耐和脾性有足够能力护好你。我去找她,不是逼她放手,而是为了确认她跟你在一起的决心。遗憾的是,她那时旧疾复发,严重到了咳血的地步。她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她向我坦白病情,是表达她对爱人母亲的尊重。同为女人,我对她做法和处境有本能的敬佩和同情。但作为母亲,我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女儿跟一个病患在胆战心惊**度余生?她本来就年长你那么多,身体康健也就罢了,你们还能开开心心的,可她的身体……暮暮啊,不是妈妈自私,妈妈是不希望你为了她就此放弃自己的人生和理想啊。她选择远走异国他乡,也是为了你能……”
“别说了,别说了。”
我没有勇气再听下去,哭着说道,“妈,我都知道了。我要去找她,我们分开太久了,也错过太久了,就算余生只有一年,一个月,我也只想跟她在一起。对不起,不管你们同不同意,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选她。妈,我爱她,一直都爱她……”
挂断电话,我异常平静,虽然眼泪止不住,但身心是这七年来前所未有的舒畅。
任梓琪能来见我,那就代表,我和她之间的牵绊还没有结束。
我走进浴室,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冲洗掉这些天的阴郁、悲切和戾气。
我盛装打扮,戴上了她送我的项链。
虽然助理说沈艾给每位导师都送了礼物,但我相信我收到的这份,必然是与众不同的一份。
盒子里装的,是“IMU”。
我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去见她,去见,我此生的挚爱。
任梓琪说得对,她不欠我,是我,欠了她。我拿起名片,按下一串号码:“任梓琪,给我地址。”
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