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梦前尘[食物语] 第12章 迷惘身（十一）

江瑶宸和阿喻吃上了李婶做的、热腾腾的饭菜，所用的食材并不多。可能是见着有阿喻的朋友来，李婶甚至在炒豆角里添了肉丁，肉还是她出去了一趟新买的。

吃着吃着，江瑶宸莫名其妙的想到：贫民窟能买到肉吗？在哪买的？这什么肉啊？

江瑶宸晃了晃脑袋，把杂乱的思绪晃出去。不能细想，细想容易跑偏。

阿喻确实没有骗她，李婶做饭真的好吃，和江瑶宸这几天吃的小餐馆比起来，还略胜一筹。

她直白地夸赞道：“李婶，你做的菜真好吃！完全可以去餐馆做主厨了！”李婶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江瑶宸继续专心致志地吃着，阿喻就坐在她的旁边，他目光时不时落在江瑶宸的身上。

阿喻总是觉得，江瑶宸就好像一个世间难得的宝物，她惊叹的神色，舒展的眉头，说话时亮晶晶的眼睛，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而他看上的宝物，就应该……

“阿喻，你再不吃，我就吃完了。”

思维被江瑶宸的声音打断，阿喻回过神来，掩饰般地“嗯”了一声。

江瑶宸被他“嗯”得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看他好像还在神游，也不管他，手下筷子不停，江瑶宸很快就吃饱了。

她买来的荷花酥也分了分，三人各自吃了点，剩下的就送给了李婶，打算留给她的家人吃。

李婶看起来并不是独居，只是一顿饭下来，也没见着有人回来。江瑶宸问其他人呢，她也只是说丈夫和孩子出去了，晚上才回来。

江瑶宸便顺势问她：“李婶，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爱好什么的？”

“爱好……做菜算吗？看你们吃饭吃的香，我就开心。”

“算，当然算。那李婶有没有想过在外面办个小吃摊？”

这次，李婶沉默了许久，这个三十岁左右妇女的脸上，已经被贫苦划了几道皱纹，眼角被沟壑拉长，眼神苍老而疲惫。

李婶的目光扫过阿喻，他也放下了筷子，等她一个答案。

片刻后，李婶又看向江瑶宸的眼睛，她想看看这个孩子的眼睛会告诉她什么，却发现她的眼睛里没有怜悯，没有嫌弃，没有哀其不争。

良久，这位妇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长辈在教授小辈知识一般说道：“江少侠，贫民窟的人，是走不出去的。想在外面讨活不容易，别说办小吃摊了，就是我们想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当奴仆，人家还嫌我们手脚脏……我以前是小李，然后是阿李，现在是李婶，之后，可能就变成李奶奶了。”

这顿饭吃到最后，气氛居然变得诡异的沉重。

江瑶宸并没有出生在这样的世界，她天生体弱，也并不想就此认命，在梦行的世界里疯玩，也是她发泄的方式之一。在现实世界，她向来是想什么做什么，她的家庭、她出生的社会也让她有任性的底气。

也因此，她实在不明白，他们并不是天生无用，贫民窟的人想出头，为什么会这么难？

江瑶宸无法感同身受，可是李婶长久的沉默，疲惫的目光，让她心里也变得沉甸甸的，好像有水压漫过胸膛，让人呼吸困难。

直到离开，江瑶宸也无法摆脱这种感觉。

出了李婶家，江瑶宸一扭头，看到阿喻跟上来，她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千回百转，嘴上却问了一句：“……那你之后是不是就会变成喻叔？”

阿喻被这没头没尾的询问砸懵，愣了一下，“啊？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江瑶宸也不知如何回答，她在李婶的话语中得知了，贫民窟的人，确实没几个有大名的，阿喻也没有……如果她真的想改变一些事情，是不是应该先改变他们的认知，或者说，可以先从取名开始呢？

江瑶宸又看了阿喻一眼，这一眼很是认真，让阿喻的笑意也随之收敛了几分。她仔细端详着阿喻的脸，脑子里在想：喻……就作姓吧，那名应该取什么好？

阿喻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刺激感隐隐冒头，又像是陌生的情绪，让他心中焦躁难忍。

阿喻玩笑一般说道：“你在看哪里啊？我脸上难道写着什么有趣的字吗？”

江瑶宸脑海中转过给阿喻起大名的想法，可她还没想好，就不打算现在说，“没有。我先回去了，再见。”

阿喻忍着心里那股莫名的燥意，笑着说：“这么快就走了啊~好吧，那就下次再见。”

江瑶宸很快就消失在阿喻的视线中，他眸色沉沉，依旧在想着事情，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在有人要过来时离开。

离开后，阿喻没有回到自己暂住的地方，而是去了李婶侄子家。在他家门口等了一刻钟，堵住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李婶侄子。

这人记吃不记打，江瑶宸的威胁没伤及他性命，现在收拾好伤口，他又恢复到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阿喻拦住了他，他还一脸挑衅地说：“怎么，被那姑娘抛下了？我给你说，对这些女人，你就该直接把她给……”

后面的话他压根没有机会说出口，一颗石子就精准地击中他腹下三寸的位置，惊天的惨叫声只响了一下，就彻底哑火。

李婶侄子痛得倒在地上打滚，身体弯成了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头上冷汗直冒，下身鲜红的血液逐渐渗透布料。

阿喻依旧笑着，只是他的笑容不达眼底，眼神冰冷，倒是更像索命的无常。

他用一贯轻快的语气说道：“哎呀呀，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快起来去处理，小心没命了~”

李婶侄子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阿喻本来打算就这样看着他挣扎，可惜李婶侄子刚才的动静已经招来了人。

被击中最脆弱的命根子，李婶侄子痛得死去活来。他昏迷前最后听到的，是阿喻平静的威胁：“不要试图污染我的宝物，你不会想知道比现在还惨的下场的。”

而后，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第二日清晨，江瑶宸醒来后下了楼，打算在路边的包子摊位上买两个包子，刚出门，就看到了一位熟人。

庄鸿影今日穿了一身更为干练的浅绿色圆领袍，腰系革带，带子上挂了几个小巧的香囊。他手里的折扇倒是没换，依旧是“自在逍遥”。

不过，江瑶宸的注意力放在了庄鸿影的身后，一辆古代的马车停在那里，明显是在等她。

江瑶宸同意了庄鸿影的踏青邀请，原以为会去他家铺子里碰面，没想到人家居然带着马车，到她住的客栈外面等了！

“江姐姐，早上好啊。”看到江瑶宸出来，庄鸿影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来。

江瑶宸颔首回应，“早上好。让你久等了。”

“不久，我也才刚到。”

庄鸿影引路，带着江瑶宸走到马车旁边，车夫早就放好了木凳垫脚。庄鸿影想要搀扶江瑶宸上车，可江瑶宸自己就稳稳地上去了，因为轻功好，马车甚至都没怎么摇晃。

江瑶宸上去后，看到庄鸿影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以为他需要帮忙，反倒是拉着他上了车，令庄鸿影哭笑不得。

掀起帘子，里面是个不太大的轿厢，三面都有可以坐的地方，上面铺了坐垫，因为现在是初春，还垫了层毛毯保暖。轿厢两侧有小窗户，有层薄窗帘挡着，外面看不到里面。

江瑶宸坐到左边，庄鸿影进来后就自觉坐到了右边。没有人坐中间的主位，两人也并没有正好面对面，他们刚好错开一个身位，不会面面相觑显得尴尬。

马车咕噜噜地开动了，这木车轮碾在地上的声音果然不小，不过由于是在舫舟县内，路上有人，走的倒是不快，还算比较稳当。

但是出了县内就不行了，没有石板铺路，土路坑坑洼洼的，时不时颠簸一下，震得人尾椎骨痛。

江瑶宸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庄鸿影，发现这人面不改色，她不由感慨古人屁股真是强大，这都能习惯了。

这一路上，庄鸿影自然没有安安静静的这样过去，他时不时提起一个话题，想和江瑶宸聊天。

奈何江瑶宸对古代的事情知之甚少，只能用“啊、咦、喔、诶，哇”回应，时不时佐以“为什么”“原来是这样”，让回复显得没那么单调。

江瑶宸敷衍的太认真，以至于庄鸿影一直没发觉。直到马车停下，终于到地方了，江瑶宸开心地下了车，庄鸿影才后知后觉：江姐姐是不是不喜欢鉴论书画？

谷雨刚过没多久，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庄鸿影带江瑶宸来的地方，有一大片开阔的草地，嫩绿的草地上零星点缀着不知名的小花。空气清新，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庄鸿影其实带了不少人过来，现下有人铺地毯，有人搬桌椅，有人布吃食，车夫拉着马车走到一边给马匹喂草，井然有序，一看就知道经常这样做。

江瑶宸发现不远处有小溪，溪水宽约四米，目测不太深，水质清透，里面有鱼游来游去。

早起一直没来得及吃饭，江瑶宸实在是有点饿了，正寻思着这鱼能不能捉来烤着吃，就听到庄鸿影在她身后说：“江姐姐，先过来吃些点心吧。”

江瑶宸转过身，这才发现没几分钟的功夫，后面草地上已经收拾出来一片可以坐的地方。地毯上摆了两张矮桌，一张矮桌上面放着从食盒里端出来的精致点心。

朋友：男二都约会了阿喻你在干什么啊！

我：阿喻在给贫民窟的人做思想工作，然后出去开饭店。

朋友：但这才是，祝怜种花般的正确操作.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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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迷惘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