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才能吻你 第9章 阴转雨

“小时候家里很穷，一件衣服缝缝补补穿三年，但我妈她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周秋瑞缓缓说着，“无论什么布料，就算是一些穿不了的旧衣服，只要经过她的巧手重新剪裁拼接，都能变成漂亮的新衣服。”

“我从小就认为我母亲是A城最好的裁缝。”

“可那么灵巧的一双手，如今，却连双筷子都拿不稳！”

“这一切都是庄家父子造的罪孽！”

周秋瑞的妈妈名叫孙丽萍，曾是一名服装厂职工，后来工厂不景气要裁员，恰巧这时有个熟人介绍她去一富贵人家做保姆。工资翻了好几倍，是个可遇不可求的美差。她当上保姆后，还给介绍人包了个大红包以示感恩。

没想到却是劫难的开始。

“因为是居家保姆，我妈每个月只能回来四次，每次回来她都会给我带好多小礼物。其实，我都能看出来那些不过是庄家小少爷丢弃的玩具。她还经常夸庄家小少爷乖巧懂事，特别聪明，各种乐器一学就会。”

“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害怕她见识过银屏金屋，就嫌弃我们家的茅屋陋室，害怕她喜欢天资聪颖的别人家孩子，而嫌弃一无所长的我。”

“但我妈她没有，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温柔、体贴入微。”

“家里渐渐变得宽裕，能买起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家电。全家都认为一切在慢慢变好，直到那天，我妈浑身是血的从救护车上抬下来……”

周秋瑞止住了话语，叶雨染凝着眉追问：“阿姨她怎么了？”

“庄家人说我妈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紧急手术后保住了性命，但右手落下残疾。”

“可我看过她的伤，那些都是人为打伤的痕迹！我当时年纪小，根本没人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我爸摸不出高昂的治疗费，庄家给他一笔钱，就那么轻松的把事情掀过去了！”

“这……”叶雨染震惊，意外事件和故意伤人完全两种性质。

庄彦卿的父亲如果真的打伤了人，他就算能给周家封口费，但能买通医生又同时贿赂警察？如此只手遮天的操作，让叶雨染不敢置信。

听周秋瑞所言，他母亲受伤致残发生在十三年前，当时的周秋瑞还是小学生，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周秋瑞把记忆片段搞混了？

“他们姓庄的一家就是群有钱就为所欲为的混蛋。”

“可当时庄彦卿也才八岁吧，这事和他……”叶雨染不是在为庄彦卿说话，而是事情不合理的地方太多。

周秋瑞蹙了下眉头，“你认识他？”

“……是的，认识。”叶雨染不小心说漏嘴，喊出了庄彦卿的名字。

母亲躺在医院时，周秋瑞曾偷偷溜进过庄家别墅，他想找庄彦卿当人证，出事后是庄彦卿报的警，他一定知道真相。可庄彦卿人呢？他躲着，完全不肯出面。

后来想想，他们同一个姓，本就是蛇鼠一窝，居然想让他指控自己的爹，周秋瑞如今还在为当时天真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

“你喜欢他？”周秋瑞能理解，对方那种家境富裕样貌出众的人，必定拥有许多同龄人的青睐。

叶雨染慌忙摇头：“啊？没！怎么会呢。”

“你是书玲的朋友，所以真心劝告你，远离庄彦卿，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是玩不过他的。”

叶雨染沉声道：“……我们只是普通校友。”

*

五月末，江对岸有场盛大的烟花秀，很多小情侣提早赶到抢占最佳观赏位置。 ‘星悦江畔’是临江商铺中最有格调的一家餐厅，但很可惜，江边的一排最佳位置早早被人预定了。

庄彦卿一改平时的休闲穿搭，一身剪裁流畅的高定西装，衬得他俊美无俦。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连阴影都是黄金比例，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女娲造人时偏心。

星悦江畔的服务生经过他身旁时，情不自禁会偷瞄一眼，女服务生经过是为了看脸，男服务生经过是为了看穿搭。

庄谦和的秘书为庄彦卿安排妥了浪漫烛光晚餐、惊喜礼物、顶级乐队演奏助兴。前几天他和谢依依被一家小甜品店赶出门的事情，传到了两双方父母耳朵里，庄彦卿不出意外又被教训了一顿。

如今有人替他安排妥当，倒也乐得清闲，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庄彦卿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表，距离烟花秀还有半小时。

既然谢依依还没来，他就打开了手机小游戏打发时间，他有个百玩不厌的赛车游戏。

当他的小赛车秀完车技即将抵达终点时，一滴雨水正中手机中心，花了屏幕，同时也失去了意识，庄彦卿的小赛车撞上围栏，痛失冠军。

彦卿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孤零零坐在江边的沙发上，餐厅工作人员超高效率地撑开了巨大透明雨棚。在江边站着等待烟花秀的观众无不扫兴离开，去找避雨的地方。

而只有彦卿，伸出手，用掌心去承接滴滴雨丝，凉凉的，却带给人无尽的喜悦。

他等这场雨，足足等了半个月。

别人习以为常的生活，对他来说却是老天恩赐来的机会，每一次都弥足珍贵。

他要去找叶雨染，他想见她。

“庄彦卿。”

一个甜美的声音绊住了他要去找叶雨染的步伐。

“久等。”谢依依脚踩带钻的精致高跟鞋出现在星悦江畔的雅座前，肩上有明显被打湿的痕迹，“这糟糕的天气。”

谢依依优雅入座，即使再不满这次的‘约会’她也不能表现太明显，谢庄两家的家长一心想要促成这场婚姻，像今天这样的见面已经被安排了不下三次。

她对庄家的殷实家底很满意，对眼前的庄少爷却不甚满意。庄彦卿就是个只有脸能看的公子哥，她都怀疑对方是怎么考进名牌高校的，铁定是花钱了吧。

谢依依心想着，等下走完约会流程后，再去和小姐妹唱K。

彦卿此刻进退两难，只怪雨水没有早点到来，早一些时候或许还有机会取消这顿晚餐。如今谢依依都已经赴约，自己甩手走人，庄彦卿回去绝对又会挨打。

即使不为他，只是出于礼貌，也不该把女孩子一个人丢在这里。

只是吃顿饭而已，他就再装一回庄彦卿。

彦卿缓缓坐下，两个心不在焉的人，展开了一场漫长的晚餐。

途中谢依依随意聊了几句她最近在看的一本书，谁曾想彦卿说他也看过。谢依依不信，故意说错了书里的几个点想让他露出马脚。

在某些方面，彦卿会比较严谨，更确切说会有点一丝不苟。他指出了谢依依说错的几处，顺便谈了自己的看法，谢依依默默地听着。

两人从书聊到敦煌壁画再聊到古代科举制度，谢依依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顿被迫营业的晚餐中，找到了知音。

整点钟声响起，江对岸的烟花秀开始了。

璀璨夺目的烟花腾空而起，把夜空点燃，瞬息万变，流光溢彩。让江边的观众完全沉浸在这美轮美奂的景色中。

谢依依偷瞄了一眼庄彦卿映在花火下的侧脸。

总觉得，今天的庄彦卿像换了个人？

嗯……还挺帅的。

彦卿很难得亲眼目睹这么美的烟花秀，多数只能在庄彦卿的记忆中得知。

如果每个人都有愿望清单的话，能亲临感受一场烟花秀就是他的愿望之一。打勾完成了一个愿望，却又平添了新的遗憾。

他遗憾，没能同叶雨染一起观看烟花秀。

但其实，叶雨染就在离他不远的人潮中。她不仅看到了同一场烟花秀，还看到了他和谢依依有说有笑地用餐。

她怕自己看错，不惜让出了临江的栏杆位置，走到星悦江畔餐厅旁。

晴天的庄彦卿和谢依依约会，她不会在意。

但雨天的彦卿怎么也在和谢依依约会？

口口声声说他和庄彦卿不是同一个人，如今这场景他又该怎么解释？

叶雨染突然想起周秋瑞跟她说的话：庄家父子就是有钱就为所欲为的混蛋。

或许一开始她就被骗了，什么双重人格，不过是海王的小把戏而已。

好蠢，叶雨染苦笑一声。

到头来，只是富二代的无聊游戏吗？

“小姐当心！”服务生在叶雨染转身离去之时，恰巧站在她身后，托盘不出意外蹭到了叶雨染的衣服。

“没事吧小姐？没撞疼你吧？”服务生妹子非常害怕被领班看见自己撞到顾客。

“没关系，没关系。”叶雨染拍了拍衣服，看不出什么污渍，“是我自己不小心。”

叶雨染不想逗留在此地，她现在只想回宿舍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把一些糟糕的事情通通忘掉。

这边的动静不大，却也吸引到了江边雅座内男女的注意。

叶雨染知道，彦卿应该看到她了，但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去回，当场揭穿，弄得场面太难看，罢了，就这样吧。

自从发现叶雨染来过后，彦卿就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烟花秀结束，送完谢依依后，他急匆匆赶回家拿到他自己的手机。

在回去的路上，他在心里排练了多次要解释的话语，他要告诉叶雨染自己只是为了不让庄彦卿挨揍，才必须完成庄谦和交代的任务。

那并不算约会。

但他就算把语言组织得再好，也发送不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阻隔了两人的世界。

他被叶雨染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