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听到这个声音就暗道糟糕,隔着大老远对小K挥了挥拳头,小K手舞足蹈地解释了半天,她一个字都没看懂。
于是索性转身,笑呵呵地看向VIP卡座内的人,“原来薛公子也在啊。”
“宋老板不欢迎我?”
“那怎么可能啊!”宋予重新屈膝坐在椅子上,“薛公子还想听什么,直接吩咐,今天我就是马戏团里的猴儿,只要您开心,表演什么都成。”
酒吧里不少人对薛公子的事迹都有所耳闻,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如坐针毡,有些不想遭受池鱼之殃的,已经收拾东西悄然离开,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停留在原地。
薛臣张嘴吃下怀里少年喂的水果,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骰子,“既然宋老板这么多才多艺,那就多唱几首歌,给大家助助兴。”
“没问题,薛公子想听什么?”
“你以前不是搞乐队的么,来点自弹自唱的。”
“哎呦,这可真不巧了,”宋予一脸为难地抬起指关节扭曲的左手,“我前段时间做了个小手术,现在还没好利索呢,唱歌可以,吉他是真没办法弹。”
薛臣嗤之以鼻,“宋老板怎么一见到我,就浑身都有病?不是吃头孢就是做手术,我要是让你把裤子脱了,你是不是该说手断了动不了了?”
这厢宋予还未说话,那厢吧台的某个西装暴徒已经绷紧了手臂,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去给薛皇帝一拳,宋予想起那天落在自己脸上的狠劲,赶忙出声表态。
“别激动,我弹、我弹。”她示意键盘手把吉他递过来,不着痕迹地给远处的小K使了个眼色。
吧台,小K迅速get到她的意思,走到柯奕烜身边低声劝阻,“这人是个富二代,老板有办法搞定,你千万别多事。”
说完之后,却见身旁男子拳头攥得更紧了,甚至连呼吸也沉了几分。
吓得小K缩着脖子逃走了。
舞台上,宋予抱着吉他弹了几个短促的音节,实在没忍住松开了左手,她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咬着牙再次按住了琴弦。
右手刚拨了一下,突然怀中一空,被人强行拿走了吉他。
“没事没事,都是朋友,”她用余光望了眼卡座里的薛皇帝,保持着笑容握住柯奕烜的手臂,“吉他还我。”
最后四个字她是压低声音说的,柯奕烜却很高调地回答了她,“你不能弹。”他转过身,将吉他重重放在键盘上,扯着宋予的手腕走下了舞台。
“这又是唱哪出啊?”
两名纹着花臂的肌肉男出动,结结实实挡在了两人面前,薛臣倚靠在沙发上,嘴角挂着高高在上的笑容。
“英雄救美啊?宋老板,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搞比自己小的男人,什么时候变口味了?”
其他顾客看到这副剑拔弩张的情形,纷纷迫不及待地逃走了,偌大的酒吧瞬间只剩下薛皇帝和他的马仔,宋予把胳膊从柯奕烜手中抽出来,笑吟吟地望向VIP卡座。
“薛公子说到哪儿去了,就是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今天不是开业纪念日么,刚好过来玩玩,等我把他送走,马上过来给您接着表演,您看行不?”
薛臣不置可否地抿了口酒,宋予压低声音道,“你先回家,有事改天再说。”
“我不走。”声音冰冷且响亮。
“发什么疯,跟你有什么关系?成年人找乐子,你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懂个屁,赶紧走,再不走我轰人了!”
宋予不由分说地把人往外推,柯奕烜却纹丝未动,他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薛臣,像是在看地上的垃圾。
透明的酒杯猝然摔在地上,薛臣阴狠愤怒的嗓音响起,“你他妈找死!”
两名壮汉骤然发难,拳头刚到柯奕烜眼前,便被挡在身前的宋予截断,宋予抬腿猛踹这人裆部,右手中指的银戒从另一名壮汉颈部划过,刮出不深不浅的血痕。
“宋老板这是要玩命?”
柯奕烜这才发现,宋予中指的银戒竟然隐藏着锋利的尖刺,薄如蝉翼,沾染了鲜红的血液,他想起先前不曾注意的细节,眸光微微一变。
原来即便是素不相识的时刻,她也不曾真正伤害过他。
反而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伤了她。
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下,宋予收回银戒上的暗刺,笑着在裤子上蹭了蹭,“薛公子,是您的人先动手的,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我还指望靠这儿赚钱养家呢。要不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下次有机会我再给您表演,您看行吗?”
“要是我说不呢。”
“那您想怎么样嘛。”
“宋予,得罪我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薛臣拿起桌上未开封的酒瓶走近,“上次我跟你要个服务员,你拿警察当挡箭牌,这次我让你助助兴,你找个二傻子当肉盾,你一而再再而三得罪我,就没想过会付出代价吗?”
“我那不是……”
宋予话还没说完,忽然身体一紧,被人抱在怀里侧了个身,透明的玻璃酒瓶在头顶碎裂,几滴冰凉的触感落在她脸颊。
她的第一反应是,小柯医生受伤了。
第二反应是,他受伤竟然也这么好看。
没等她细想,破碎的酒瓶再次向眼前袭来,她不假思索地伸出左手,一把握住沾染着血液的玻璃残瓶,然后用力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人。
她丢掉破碎的酒瓶,看向始作俑者,笑意盈盈的双眼竟然有几分戾气,“薛公子,不至于吧,真想要我的命?”
她脸上、身上都是血,阴森森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薛臣虽然是个富二代,但终究是个惜命的富二代,不会和穷途末路的人硬碰硬。
他拿出纸巾擦了擦手,“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夹紧尾巴做人。”说罢带着所有人走了出去。
“老板,没事吧?!”缩在角落里的员工顿时一哄而上,七嘴八舌地对宋予嘘寒问暖。
宋予揪着小K的耳朵算账,“薛瘟神在你怎么不早说?非等我上台给他当猴儿看才知道通风报信是吧?”
小K歪着头嗷嗷叫,“明明是你自己要上台嘚瑟的!我还没说完你就给我挂了!”
“懒得和你计较,”宋予松开手,“赶紧收拾完滚蛋。”
其他人陆续散开打扫卫生,宋予走到柯奕烜背后,拨开他的头发看了眼伤势,垂在身侧的左手忽然被人攥住。
“……你骗我。”柯奕烜说了句无关的话。
“嗯?”
“医生的手很值钱,”柯奕烜握着她血流如注的手,瞳孔里似有破碎的光影,“你的手也是。你组过乐队,还会弹吉他。”
宋予笑了起来,“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啦,我早都转行搞实业咯。”她挣脱柯奕烜的手,把嵌在掌心的碎玻璃拔出来,在裤子上蹭了蹭溢出的血,无奈地发现越蹭越多,根本蹭不干净。
她拿起吧台上的餐巾随便缠了两圈,“你脑袋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柯奕烜突然说,“不疼吗。”宋予没听懂,他又说,“这么多次,你不疼吗。”
那天用手挡住菜刀的时候。
今天用手握住酒瓶的时候。
刚才把碎玻璃取出来的时候。
不疼吗。
如果疼,为什么这么平静。
如果不疼,怎么会不疼。
“还行吧,”宋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我左手没什么用,只要能骑车就行。”
柯奕烜目光晦涩地凝视着她,幽黑的双眸深不见底,宋予塞了个餐巾到他手里,“你脑袋要是没事就早点回家,明天还要上班,别太晚了。”
“……”
“要帮你叫代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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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对宋老板来说是喜忧参半的一个月,忧的是再次恢复了生活艰难自理的日子——她的左手最终还是去急诊缝了针,喜的是成为了半个网络红人。
那天在酒吧唱歌的视频被人传到网上,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许多人来此打卡,只为了见见那个视频里潇洒帅气的老板,可怜宋老板举着造型别致的鸡爪手,还得忙里偷闲跟顾客合影,每天对着镜头笑得脸都僵了。
岫色也成为了眷山路有名的网红酒吧,每日客流量是平时的三倍,宋老板生怕引发更大的客流,这次离舞台要多远有多远,说什么都不再上去唱了。
慕名而来的顾客有男也有女,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更离谱的是竟然还有宋予的熟人,宋老板向来热情好客,遇到熟人自然不会让人家破费,不仅免单还额外赠送小食,一来二去声名远扬,连八百年不联系的同学都找上了门。
宋予作为社交悍匪中的佼佼者,面对此情此景全然不会发怵,如鱼得水地穿梭于各个卡座之间。
“老板,那帅哥是不是看上你了,每天比钟点工还来得准时。”
自从那天被酒瓶砸了之后,某人每天晚上都会来吧台报到,并且每次点的都是同一瓶低度数啤酒,若是宋予恰巧碰到,便会和她说上几句话,若是宋予没有碰到,也不会主动找她交谈,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月,就连阿KEN都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宋予正在卡座里和老顾客划拳,闻言不以为然地说,“照你这意思,你每天早晨十点准时去蹲坑,是因为爱上马桶了呗。”
周围的人顿时笑得乐不可支,阿KEN翻了个白眼,端着托盘走了,卡座里突然有人提议,“划拳没意思,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宋予喝了口酒,放下酒杯道,“你们玩吧,我去其他桌看看。”
“别呀,”说话的人叫盛江潭,是岫色的星钻VIP,和宋予也算熟人,“你不在我们玩还有什么意思,再坐半小时,不然我这会员白办了。”
“合着你办会员是为了我?”
“百分之八十。”
“最多百分之二十,其他是为了菲菲。”菲菲是岫色公认的bar花。
“哈哈哈哈哈哈,”盛江潭豪爽地笑了笑,“菲菲不是不在嘛,找你也一样,赶紧的,玩不玩一句话。”
“行吧,陪你们玩两局。”
一群人找了个空酒瓶在桌面上转圈,第一个被转到的选择了真心话,盛江潭露出猥琐的笑容,问了很劲爆的问题。
“第一次打是多大?”
被指到的是个男生,很快回答了他的问题,其他人顿时起哄,说他发育得够早的。
紧接着由这个男生再次转玻璃瓶,这次转到的是一个女孩,选择了大冒险。
“拉个陌生人过来一起玩。”男生提出要求。
选择大冒险的女孩点头,起身往卡座外走去,宋予靠在沙发上刷手机,周围的嬉笑声陆续传入她耳中。
“呦呵,芳姐路子够野的啊,直接地狱难度。”
“宋老板的男人都敢抢?”
宋予抬起眼皮,顺着其他人的视线望去,轻松捕捉到了某个显眼的身影。
男子身形高大,即便坐着也比其他人高出不少,一张出众面孔上的五官堪称惊艳,但是神情却极为淡漠,听到女孩的话后远远朝这边望了一眼,黑漆漆的眼底波澜不惊。
宋予歪头冲他笑了笑。
对方跟在那名被称作“芳姐”的女孩身后走了过来,盛江潭让出位置,兴高采烈地问,“帅哥,怎么称呼?”
“他姓柯,是个医生。”宋予说。
“哇塞,白衣天使啊。”
盛江潭感叹了一句,还准备再问,宋予道,“下一个谁,赶紧开始。”
“呦,急了,”盛江潭打趣道,“芳姐,给宋老板来个刺激的过过瘾。”
宋予对他的贫嘴习以为常,不在意地喝了口酒,叫做吴芳的女孩伸手把酒瓶转了个圈,瓶口正好指向宋予。
“随便选个在座的异性亲一口!”盛江潭抢在吴芳前面提了要求,眼瞳闪烁着兴奋的光。
“我还没说选什么呢。”
“你不会这么无聊选真心话吧?”
宋予放下手机,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行吧,那我就选大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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