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他 第8章 你会拒绝我吗？

十一的时候顾听澜发来消息说走不开所以就不回来，沈未寻瞧着手机发呆。

卢笙和卢小笛已经被沈未寻“轰”了出去，所以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早上下来没什么人，但沈未寻还是坚持开着。

中午过后实在没什么人，沈未寻关了店去了医院看望外婆。

外婆最近还算稳定，但一直在衰竭的器脏在一步步拖着她的生命线，而这些，所有人都只能听天意。

病床前，沈未寻接过护工阿姨手里的毛巾，他轻轻为外婆擦脸，擦手。

蜡黄的肌肤没有一点肉，摸起来硌得他心疼。

沈未寻捋着外婆如枯草般的头发，细细与她诉说生活。

“外婆，我今天偷了个懒，早早地关了面馆。”

“要是你在的话定舍不得关门吧！”

“外婆，我跟你说件事噢，你听了一定会醒来暴揍我一顿的吧！”

忧郁的男声顿了两秒后才又再次响起。

沈未寻说，“外婆，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的孙子喜欢男人!”他将外婆的手放置脸上轻轻拍着，哽着嗓子说，“外婆，你打我吧！把我打醒......”

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是沈未寻一个人在自导自演。

又过了许久，沈未寻吸吸鼻子，然后才聊起监狱的母亲。

他轻轻抚摸着外婆的手，轻声说，“我上次去看她，但我也只是看看。”

“外婆，我知道她这次的付出很大，可我....”

沈未寻看着窗外晚夏的天空，漫天的云彩逐渐染上彩霞的光晕，似那日...又好似母亲从老家带走他的那一天。

............

“钱你一分别想拿走，孩子也别想带走！”

“就是，孩子是我们老沈家唯一的种，谁也不能带走！”

老旧的平房里，一群人围着沈未寻和母亲，年迈的老人一人一句唱着双簧。

母亲一把抱住沈未寻，看着桌上的灵牌哭得不能自已。

“沈群，你显显灵，让我把孩子带着吧！你的赔偿款我一分不要...我只要小寻，行吗？”

老人和族人一致反对，沈未寻一手被爷爷奶奶抓着，另外一手被母亲拉住。

谁都想要他，这对于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是一个极难的抉择。

直到母亲问他，“小寻，你愿不愿意放弃你爸给你的那份赔偿款？”

沈未寻有些懵，因为他不知道那还有他的一份。

母亲见沈未寻懵懂的模样又换了说辞，她紧紧抓住沈未寻问，“小寻，你要和妈妈走还是留在这里和奶奶们一起生活？”

“和你走！”沈未寻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当沈未寻说出自己的选择后，有人拉着他奶奶说悄悄话，奶奶又拉着爷爷说着什么，最后爷爷看着沈未寻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往后长大了可不能说是爷奶不要你。”

“还有”爷爷看了眼沈未寻母亲，“孩子你可以带走，但是协议得签，这钱是你自己不要的，可不是我们我不给你！”

“是啊是啊，你自己想好咯！”

沈未寻看着爷奶的样子，当时对望他根本不懂那代表着什么，不过那并不重要。

他只想要母亲。

最后母亲带着他坐上了公共汽车，汽车扬长而去。

到达秀娟面馆时，母亲背上就背着个小包，包里是沈未寻的几本书和一双还算新的凉鞋。

秀娟面馆的门开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

母亲拉着他往前走了一步说，“小寻，这是外婆，来，快叫外婆。”

“外婆～”

沈未寻的声音有些怵。

因为外婆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甚至还把脸拉得老长。

当时的沈未寻觉得外婆和奶奶是一样凶的人。

“妈～”

母亲低低喊了一声，拉着沈未寻的手心黏糊糊的。

那时正值盛夏，室外的温度沈未寻不知道有多少度，但这一路走来他几乎全身湿透，他瞧着面馆里悠闲的人们，心底的渴望跑进眼里。

许久后，外婆终是深深叹了口气。

最后一跺脚拉开了门，丢下一句“还不带着孩子进来！”就兀自进门去。

面馆不大，仅四五张小方桌。

但每张都坐满了人。

沈未寻被母亲安排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那里挨着风扇，母亲把背上的书包放进他怀里，而后转身进了后厨。

沈未寻瞧着母亲端面出来又收着空碗进去，从始至终外婆没有再同她说过一句话。

没过会儿母亲端着一大碗面条放在沈未寻面前的桌上。

沈未寻有些昏昏欲睡，香味随着风钻进鼻腔，他顿时来了精神。

母亲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来，小寻，尝尝外婆做的面，可好吃了！”

母亲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这是沈未寻自父亲离世后的半个月里见到母亲第一次笑。

母亲笑了，他也终于扬起嘴角。

桌子有些高，沈未寻只能站着吃，他将面吸溜进嘴里后对母亲夸赞的话十分认同。

他想夸赞外婆两句，但话到嘴边又随着面条咽了回去。

他透过玻璃远远去偷瞄厨房里外婆忙碌的身影，瞄着瞄着就与一双眼睛对视上，他的外婆回望着，沈未寻像个被抓包的小偷忙收回视线。

只是没过一会儿面前就站了外婆的身影。

“来这边坐着吃饭。”

她端起沈未寻的面边说话边往空下的一张桌子走去。

沈未寻屁颠颠跟在身后，母亲也在后厨看着。

沈未寻在那张空桌上坐下，忽然头顶就被一双热乎乎的手揉了两下，沈未寻抬头望去，只见那个一脸严肃的老太婆正笑意盈盈地看他。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欢迎你的到来。”外婆的声音很柔和，沈未寻连连点头。

从此，沈未寻和母亲就同外婆一起生活。

秀娟面馆见证了沈未寻的每一份成长。

“外婆...”沈未寻收回视线喃喃喊着，“我以为我们能在那个忙碌又平淡的生活里一天天幸福的过，可是...”

“当时那个男人不要我，我问她能不能选我，可她还是选了那个男人。”

“外婆，你曾经说过不会不要我，那你醒过来啊...醒过来看看我……”

空荡荡的的病房里是压低的哭声，无奈而压抑。

沈未寻死死扣住手臂内侧的肉，指甲把肉掐得陷进去很深很深，可他不敢挠破，这是他的原则，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伤害自己。

他怕外婆某一天会突然醒过来，会心疼，会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沈未寻的哭声渐渐收回，抬起头时洁白的床单留下来的一圈圈水渍。

那是他的坚持和无奈，走出这个门他又是个无所不能的超人。

而在他起身离开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门口的一个身影也快速退去。

沈未寻来到缴费处却被告知这一年的费用都被人交过了，沈未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卿。

他给苏卿打去电话，可那边正在通话中。

以前苏卿也干过这事，沈未寻发了很大的火，最后苏卿再也不敢自作主张，可不是苏卿又是谁……

沈未寻走出医院后有些迷茫，这偌大的城市里他没有一处想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家睡一觉。

他找到自己停放的小电驴，正要上车，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哥！”

沈未寻转过头时以为自己刚才哭糊涂了出现幻觉。

他摇摇头又闭了闭眼，人还在眼前。

“顾听澜？”

“顾听澜你怎么来了？”

因为太过兴奋，他什么也没想下意识将顾听澜抱住。

顾听澜有一秒得了愣怔，而后也紧紧抱着沈未寻。

他比沈未寻要高几厘米，两个一八几的大男人抱在一起引得路人探寻的目光。

就这样，沈未寻的兴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瞬间觉得尴尬极了，忙放开顾听澜，耳朵脖子全部染上绯色。

顾听澜倒是没注意他的变化，笑着和沈未寻说，“回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啊，不是天天都在面馆吗？”沈未寻又补充道，“还有偶尔来医院。”

“外婆最近怎么样了？”顾听澜略过沈未寻红痕未散尽的眼问。

沈未寻瞬间低沉下来，摇摇头，“还是那样……”

顾听澜拿过电驴上备用的安全帽熟练地戴在头上，然后一屁股坐在电驴上，他转头喊沈未寻，“走，我带你出去逛逛。”

除了第一次顾听澜带他来医院，后来大多数都是沈未寻在骑车，这次他又坐在一个月不见的顾听澜身后，手有些无处安放。

顾听澜带他去的地方是商场，而那个商场刚好在他治疗的那个治疗中心对面。

两个男生并排走进商场，国庆期间的人比较多，一路上有很多小姑娘在身后悄悄夸赞。

“我喜欢长发那个，啊啊啊，微卷的狼尾，阴郁的眼神，真的是我的天菜啊……”

“我喜欢短发那个小男生，他看起来好有活力吖，特别是笑起来后那双透亮透亮的眼睛，妈呀，太好看了吧。”

听着行人的议论，沈未寻也悄悄别头去看顾听澜，是啊，顾听澜长得特别阳光灿烂，光是看着就感觉到那种温柔的暖意。

“看什么？”顾听澜忽然与他对视出声。

沈未寻吓得眸子一缩，不敢再看。

只嘟嘟囔囔说，“她们夸你好看！”

“那我好看吗？”顾听澜故意逗趣低着头的人。

那颗垂下脑袋轻轻点动，半长的发又落了下去，只露出笔挺的鼻尖。

顾听澜瞧着那鼻尖心里莫名有些发烫，正想开口右手的衣袖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他侧首去望，步伐也就此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