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他 第2章 豪华套餐面

沈未寻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狼狈和悲伤全数撞进顾听澜的眼里。

顾听澜眼睫微颤，忙将人拉起来问，“怎么了？腿疼?”

沈未寻摇摇头，然后把眼泪往肚里咽，他朝顾听澜微微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侧过身子就朝停电动车的方向蹦去，他蹦得特别快，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坐上车。

顾听澜几步跑过去拉住车头，喝道，“你这样怎么骑车，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沈未寻来不及和他多说，只急急去掰顾听澜的手，“让开，我要去医院一趟，晚了就来不及了!”

沈未寻来不及压抑情绪，带着哭腔吼了出来，无奈又着急。

顾听澜也不再阻止人，他一手拉着车龙头，再单手箍住沈未寻的腰将人抱起往后移了一些，然后一抬脚胯上坐垫。

“抱紧了!”丢下一句后，一扭油门车就冲了出去。

猝不及防的沈未寻被冲刺的力度推得一个趔趄，他忙抓住顾听澜的速干运动衣。

---------那时的天空完全剥掉夜色的外衣，给沈未寻点上一盏明亮的灯。

初春的风还是很冷，可他却觉得无比温暖，而这温暖是眼前这个仅仅认识两天的人给的。

他叫顾听澜，好像是上天特意派来见识他的狼狈和不堪的使者。

医院不远，早上也没什么人，顾听澜开得很快，没多久他们就到达了市医院。

顾听澜把沈未寻背到要去的楼层，把人放下就走了。

沈未寻整颗心都扑在外婆的事上，也来不及去管顾听澜的去留。

他靠在icu的玻璃前看着外婆躺在里面，呼吸机的线条起伏很小，想必那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太太正在与死神缠斗吧……

“沈先生，我们经过抢救，老太太这次算是度过去了，但是，现在情况很不好，心脏及其他器官都已经开始衰竭...”医生上下打量着沈未寻，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漫长的等待除了对家人的折磨，也是对患者的折磨，其实你可以……”

“不，不能放弃，外婆从来没想过放弃我……”沈未寻靠着墙一遍遍呢喃，“我怎么能不要她了呢...”

顾听澜推着轮椅赶到时就看到这了样一幕，重症室前站着个身形单薄的青年，他侧靠着玻璃单腿站着，微卷的棕发乱糟糟贴在玻璃上，从顾听澜的位置望去，沈未寻的脸很小很小，露出的半边侧颜尖得让人心疼。

他缓缓走近，把即将摇摇欲坠的人扶坐在轮椅上，找到重心的沈未寻才反应过来，他抬头去看人，在看清来人时，一直干涸发红的眼睛在一瞬间决堤。

他哽咽着声音对顾听澜说，“我只有她了...”

顾听澜一直觉得自己的命运多舛，但是这一刻...

顾听澜蹲下身子，一下一下拍着快要碎掉的沈未寻，“沈哥，一切都会好的。”手上的力度很轻，但顾听澜的心里却如千斤重，他知道这种安慰人的话最薄弱，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

顾听澜抬手把沈未寻乱七八糟的头发捋顺，有些被泪粘在脸颊上，顾听澜就轻轻地帮他挂在耳后，然后轻声喊，“沈哥”

“嗯?”沈未寻吸了吸鼻子答应。

顾听澜一把拉起沈未寻的左手约定似的握住，然后信誓旦旦开口 ， “以后我顾听澜和你就是朋友，是铁哥们儿，不管多大的难关我都陪你闯!”

沈未寻刚停下的眼泪越加汹涌。

顾听澜捏拳在他胸口处撞了一下，“嗐...想哭就哭吧，知道你难受!”

一句话把沈未寻心底的难受和无助彻底激发出来，他低着头，双手捧着脸肆无忌惮呜呜哭泣，像个孩童忽然找到了靠山。

宣泄过后还得面对现实，沈未寻在顾听澜的陪伴下再次签下家属未到先救人的协议，这样的协议他签了很多次，里面的内容更是背得滚瓜烂熟，但没有一次有人在他身后，而现在……

他回头看了眼顾听澜一身单薄的运动装，转动轮椅说，“回家吧！”沈未寻又朝顾听澜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家吧，铁哥们儿!”

沈未寻的笑让顾听澜产生一种心疼的情愫，他抬手拍拍沈未寻的肩膀，“走，回家!”

回到小区后两人就各自分道扬镳，一开始顾听澜很担心，但在沈未寻的坚持下终究没有再继续下去，他和沈未寻交换了号码叮嘱好了才肯离去。

中午沈未寻就又去了医院，他穿好一身无菌服进入监护室。

外婆依然双眼紧闭，呼吸机的弧度起伏也稍微稳定了许多。

“外婆，你难受吗？”沈未寻趴在毫无知觉的老人边上，因为戴着面罩，所以说出的话也有些暗哑。

“外婆，你一定要醒过来”他抚摸着老人枯黄的手，哀求道，“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声音几近沙哑。

……

“对了外婆，我现在除了笙笙姐妹又多认识了个人，他是个很好的人，长得好，心地好!”

“外婆，他叫顾听澜，名字很好听，我想我会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十几分钟的碎碎念只能空寂地在病房回荡，至始至终都没有人给他回应。

下午的时候沈未寻外婆就几乎稳定了下来，代表着这一趟鬼门关外婆又凯旋而归。

近段时间沈未寻都往医院跑，在轮椅和拐杖的帮助下他的腿总算得到了休息，也恢复得很好，复查时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下地了。

而他和顾听澜也暂时没有再见面，顾听澜打来电话说家里有些事，加上他高三的学业很重，所以沈未寻也没找他。

……

外婆又稳定了下来，沈未寻的腿也已经可以下地。

他推开面馆的门时卢笙的妹妹就迎了上来。

“沈大哥，祝你康复!”小姑娘递给他一包糖果，那是姑娘平时最宝贝的东西。

“谢谢小笛”沈未寻笑着接过糖果，抬手在卢小笛的肩膀上拍了拍，“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

“你都下滑五名了还挺好的吗？”在厨房忙碌的卢笙探出头笑着揶揄。

卢小笛顿时不敢说话了，小声同沈未寻说，“沈大哥，下次我一定考年级第一，让我姐姐对我刮目相看！”

沈未寻十分坚定配合着小声回复，“好，到时候哥帮你一起炫耀。”

这时一些吃面的老顾客也跟着加油打气。

“小笛好好学，以后好好考个好大学！”

“是啊，小笛加油，考出去，走出这个破旧的胡同。”

“到时候别忘了带上你沈哥噢，他可以算你俩的再生父母了。”

沈未寻一听这话忙出声纠正，“李婶，别这么说，没有卢笙我这个店早就开不下去了，她本身就是个很有能力的姑娘。”

见沈未寻次次都那么维护卢笙两姐妹，李婶笑呵呵转开话题同别人聊天。

“去写作业吧！”沈未寻拍拍卢小笛的肩膀后走到收银台后拿了围裙开始收拾桌子。

“沈哥，怎么样，能行吗？”卢笙一边将煮好的面捞进碗里一边笑着问人。

“没事，你一会儿就下班，回去休息休息，我来！”沈未寻把手里的碗放进盆里，又转手去接卢笙手里正在放佐料的面碗。

卢笙稍微侧了侧身子躲开了，她毫不客气瞪了眼沈未寻，“做什么，怕我私吞啊？”

俩人认识已有一年有余，卢笙又是男孩子性格，刚起来比沈未寻这个真正的爷们儿还纯正。

所以彼此都知道这是玩笑话。

卢笙未等沈未寻再说话自顾端起面就给人送去。

沈未寻对此很无奈，也打心里感激。

“卢小笛，你给我好好写，再掉名次就不准和我睡了！”

“我知道了姐”卢小笛笑着讨好姐姐，拉着卢笙的围裙撒娇，“姐，我保证不会再掉了，保证！”卢小笛作出一敬礼的姿势，模样真诚极了。

卢笙没办法只一个劲摇头，脸上的宠溺笑容看得让人生羡。

沈未寻透过小窗看着两姐妹的互动，打心眼里替她们幸福。

他忽然想起一年前的那天。

那是正值夏日滚烫的中午，一个姑娘带着另外一个小姑娘来到店里，姑娘说，“老板，你能不能让我在你店里干活，我什么都会做，只要给我和我妹吃住就行。”

那时的他每天忙得团团转，医院面馆两头跑，还要和律师一起处理母亲的案子，他十九岁的人生正处于黑暗里，见两个人可怜样也忍不下心。

就此卢笙成了他店里最得力的帮手，受斗殴事件影响的面馆也重新被卢笙经营起来。

沈未寻想着李婶说的那些话，自顾摇摇头叹息。

他和卢笙曾经算是彼此黑暗时光里相互的依靠，谈不上谁欠谁。

面馆早上和下午比较忙，其余的时间只有熙熙攘攘几人，更多的出处就是送外卖，平常都是沈未寻跑外卖，而现在，卢笙却坚持要去送。

她将手臂举在沈未寻面前得意道，“瞧，我这手臂肌肉可比你结实多了，你可担心担心自个儿吧！”

沈未寻瞧着眼前那只瘦瘦的手臂兀自笑，不反驳也不再阻止。

卢笙拎着外卖走了，卢小笛下午又去上学了，店里又只剩下沈未寻一个人。

春日易犯困，这几日的疲惫感渐渐袭来，没多会儿就开始迷迷糊糊。

不知过去多久，店门开了，门外走进来个人。

来人挠着头有些尴尬说“呃...沈哥你在啊？”

沈未寻眯缝着眼去看站在身前的顾听澜，发丝挡住视线，沈未寻从发缝间看见了个熟悉的面孔，在看清人后才忙起身问，“你怎么来了？”

“我下午有事请假了”顾听澜上前几步查看着沈未寻，“你腿好了吗？”

沈未寻点点头答，“差不多了”然后问顾听澜“吃饭了吗？”

顾听澜摇摇头，“没吃，想着来你这吃点。”说着环顾四周一圈又问“就你一个人吗？那姑娘呢？”

“噢，你说卢笙啊，她去送外卖了。”沈未寻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稍微一思虑，推着顾听澜边往桌子走边问“你来过店里了？”

顾听澜坐在凳子上点头，“嗯，来过几次了。”

沈未寻心里莫名觉得很开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的愉悦。

“你坐好，我去给你煮面。”沈未寻说着就钻进了厨房。

顾听澜在外面喊，“沈哥，上次说好的豪华套餐噢！”

沈未寻在里面回，“放心吧，一定让你满意！”

面端上来时顾听澜着实惊呆了。

满满一大碗里面全是各种肉菜，还有剥好的虾和肥肥嫩嫩的蟹腿肉。

肉片上裹着些什么，看起来嫩嫩滑滑的，蔬菜也非常新鲜，一整碗下来就没看见几根面条。

鲜香的汤汁弥漫着诱人的味道，顾听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吃了一口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丸子，可入口后...

顾听澜举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夸赞，“沈哥，这也太好吃了吧！”说完又自顾开吃。

沈未寻听着他夸张的语气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因为那语气和他本人的形象太不符合。

“真的，真的超好吃，虾好鲜，蟹肉也鲜，总之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打卤面！”

沈未寻脸皮本来就薄，再经这样一番穷追不舍的夸赞，他白净的脸一下就染上了颜色。

“我回来了……”这时卢笙人未到声先到。

“沈未寻，还有没有订单？”

卢笙打开的门才让沈未寻红透的脸找到舒缓的地方。

沈未寻对卢笙说，“昂...没有了，快进来休息。”

卢笙走了几步便看到顾听澜，她走近单手戳了下顾听澜的后背，“你小子怎么来了？”

顾听澜转头望去，忙起身握拳和卢笙碰了下，“来吃豪华套餐！”

顾听澜指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一大碗面。

卢笙看过去后脸上的笑意逐渐变了，她不可思议道“不是，你这谁给你做的，莫不是把店里的食材都用光了吧！”说罢她又指着那剥好的虾和蟹腿肉“还有这，不会也是别人给你弄好的吧？”

“还有这丸子，这可是沈哥一锤一锤打出来的牛肉丸，平时就算是豪华套餐也只会放两颗，而你这……”卢笙看着碗里那一堆食材，心痛得无法呼吸。

“哎哎哎，行了，是不是演得太浮夸了!”沈未寻实在看不过去了，忙出声阻止。

顾听澜则是懵得不行，他看着卢笙的表情也不像是演的。

他拿着筷子有些不知道该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