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 第6章 第6章 老蛇

小黑除了吃些果子外，还会食生肉。

林琴答应了谢舒留那黑蛇到来年开春，所以平日也会帮忙照顾，从买回来的猪肉上单独切出一小块，留给谢舒用来喂养黑蛇。

小白则更加好喂养些，只要从蔬菜叶子上撅下一部分就行。

两人一蛇一兔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竟意外地相安无事。小黑没再故意吓小白，更多时候都是懒得搭理对方，小白也渐渐习惯了小黑的存在，很少再发出刺人耳膜的尖叫。

当然，也有发生意外的时候。

有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小白会主动靠近小黑，结果就是被小黑抬头张嘴的动作吓到，蹿出数丈远。连谢舒去哄都不好使，要抱在手上安抚良久才肯进食。

这时小黑也会游到谢舒身边来，顺着他的小腿一路往上爬。于是乎，本就精神紧绷的小白瞧见后，又一次吓得从谢舒身上跳下去。

小黑则会替代小白的位置，若无其事地继续缠到谢舒手臂上去。

几日后，天气再次转劣，大雪纷飞，一夜之间掩盖了整个百鸣山。透过窗柩朝外看去，仿佛被一层朦胧的雾笼罩，五十步外的景物就再难瞧清。

谢舒和林琴提前封锁好了门窗。万幸竹屋内食物储备充足，如今低温下不易坏掉，肉类还能暂时冻在院子里的陶缸中。

当天傍晚，寒风凛冽，一名身着靛蓝色袍子、腰间别着把佩剑的男子穿过风雪，出现在竹屋附近。手上的寻妖盘开始转动起来，最后指向了面前的竹屋。

男子剑眉星目，约莫二十多岁，举止间透出一种从容不迫。他收起寻妖盘，上前敲响了竹屋的门。

门是由林琴开的，见门外之人肩头和头发上都堆着尚未融化的积雪，显然是在风雪中跋涉了许久，只是面生的很。

男子主动开口道：“鄙人姓程，名唤奕峖，是沧梵宗吾元长老门下弟子。在山中突遭大雪失了方向，实在找不到避处，不知能否在此暂避片刻？”

林琴看着程奕峖，一身打扮确实像个仙门正派的弟子。外头风雪正大，她也不忍心真将人驱赶走，想来谢舒也会答应，于是侧身让程奕峖进屋。

“仙长一路辛苦了，喝杯热茶吧。”林琴递过去一杯热茶，让他暖暖身子。

程奕峖双手接过：“多谢。”

林琴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这风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了，程仙长若不嫌弃的话，今夜不如就在这宿一夜吧？待路好走些再离开也不迟。”

程奕峖受宠若惊，忙起身抱拳道：“怎会嫌弃，是我叨扰了才是。”

林琴又提到竹屋内只有两间屋，原是想让出自己的房间，但程奕峖谢绝了，表示自己在地上凑合一晚就行。

林琴见他执意，也不好再劝，只能给他多铺几床褥子垫厚实些，还问会不会太委屈了些。

程奕峖摇头道：“外出历练时我也常跟着师兄弟们挤地铺，能有个歇脚的地方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林琴感叹道：“仙长们为百姓驱魔除妖，维护一方安宁，真是辛苦了。”

“不敢当不敢当。”程奕峖谦虚地回应，又顺势问：“可否冒昧一问，这里只有您一人居住吗？”

“哦，还有我家公子。”林琴说着下意识朝一间屋看去，笑得温柔，“他现在估计在屋里头看书呢。”

程奕峖顺着林琴的目光，注意到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微微眯了一下眼。

门缝处隐约透出一股妖气。看来方才寻妖盘指示的就是这位公子的房间，那妖极大可能也同其有关。

又或者就是这位公子。

-

谢舒除了在屋内看书，还将桌面上的小黑全身上下研究了个遍。而他手边放着的也正是关于蛇类的书籍。

这几本书是昨日林姨给他从陇水镇上带回来的，今日刚好无事可做，谢舒就带着一书一蛇待在屋内。

兴许是又开始飘雪，小黑的精神也变得萎靡不少，大多时候都在闭眼睡觉。譬如现下，它就呈盘旋状躺在桌面，任由谢舒是摸是戳，就是拉成笔直一条也不反抗半点。

一个时辰后，谢舒揉了揉泛酸的眼睛，也看累了，将黑蛇抱起放回被褥下。一开门，就看到了正准备敲门的程奕峖。

两人倏然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程奕峖率先回过神来，将在门口时同林琴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谢舒喜欢看些灵异志怪的小说，同样对仙家之人兴趣颇浓。他让程奕峖进了自己的屋，不一会的功夫，就与对方相聊甚欢。

“……程仙长，你们修行的人，有朝一日真的会飞升成仙么？”

“那是自然，只要潜心修炼，假以时日总能有所收获。”提起这个，程奕峖的脸上多了几分自豪，“我派祖师爷就悟透了自己的道，羽化登仙，叫人羡煞不已。”

二人相对而坐，对于谢舒的问题，程奕峖都一一给出了回答。谢舒觉得跟程仙长聊天很是轻松有趣，而程奕峖同样认为谢舒是个好相与的人。

半晌，两人聊到妖上，程奕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站起身凑近谢舒嗅了嗅：“要说妖的话，你现在身上就有他的味道。”

谢舒还没搞清程奕峖为什么突然站起来，听着那个“他”字更是一头雾水。“什么？”

程奕峖却卖起关子来，一脸神秘道：“你啊，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他本意是想吓唬一下谢舒，叫谢舒知道仙家妖魔之事也并非全是好的，以免日后想得太天真。谁知谢舒闻言，非但没有流露出半点惧色，反倒是……非常兴奋？

“真的？”谢舒的杏眼随他母亲，本就生的十分清亮好看，笑起来时尤甚。“是多大的麻烦？我要不要也去寻个门派拜位老师？”

“不过林姨说我身体太差，体寒也畏寒，是不是会影响根基？”谢舒思忖片刻，“也许我该先弄些什么灵丹妙药吃吃？要不就从今日起，每天砍十斤柴，顺便增强一□□魄？”

“……”程奕峖被这接二连三的问题砸得噎住。听着愈发离谱的话，他的唇角抽了抽，半晌才道：“假的。”

“我骗你的。”

-

临到休息，屋内两人聊得差不多，林琴进去同谢舒说了程奕峖将在竹屋歇脚的事。

谢舒听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那就让程仙长同我住一屋吧！”刚好他也可以再向程仙长问问话本上的炼丹之事是否属实。

程奕峖本想同样谢绝，转念想到谢舒屋内的东西，接受了这个安排。

一屋之内，谢舒在屏风后沐身，程奕峖则站在屋中央，背对着屏风，打量起来。

谢舒房内有两道妖气来源，一道在谢舒身上，一道则在他的床上。

不过方才与谢舒交谈时，程奕峖就已经悄悄探查过了——来自谢舒的那道妖气并非由他自己产生，而是那妖物留下的。

谢舒确实只是一介普通凡人。

细碎的水声从屏风后传来，确认谢舒不会再注意这边，程奕峖才抬步走近床榻。

似乎同样察觉到他的靠近，衾被表面微微颤动。原本安静躺在底下的黑蛇缓缓游出来，直起上半身，审视着面前的程奕峖。

程奕峖一眼便认出这是条蛇妖，却并未立刻拔剑相向。事实上，他对这蛇妖再熟悉不过，否则方才也不会还有闲心同谢舒聊天。

程奕峖微微俯身，看着自己一巴掌就能拍死的黑蛇，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嚯，老臭蛇，这是怎么了。不在山洞里好好待着，居然沦落至要躲进一个凡人床上来了？”

“……”黑蛇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程奕峖见黑蛇不理会自己，丝毫不意外。笑够后直起身，严肃提醒道：“你若只为躲避风雪，想过个舒服的冬天，那我劝你开春后就尽快离开。那位小公子毕竟是个凡人。”

程奕峖点到即止，黑蛇却知道他未说完的内容——

谢舒只是个凡人，一来对他修行并无任何帮助，二来，若是叫外人撞见谢舒与一条蛇妖厮混在一起，将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妖殊途？

若是他还有点良心，念着谢舒的收留之恩，就抓紧离开。

【为何要等到开春？】黑蛇通过仅有两人之间能听到的传音问。若换做以往，这人只会叫他立刻离开。

程奕峖同样用传音回复他：【这谢家小公子虽然只是一介凡人，身上没有半点灵力，但他出身时命根凶恶，身上带有煞气，刚好可以遮掩住你现下的妖气，避免被人发现。】

【陵水宗近来在举办一个比试大会，诚邀各宗门弟子前去。这百鸣山正是许多宗门的必经之路，就你现在这样子还想出去以卵击石？】

如果蛇能做表情的话，程奕峖料想一定很臭很难看。

【你是如何寻来的？】黑蛇少顷后问。

程奕峖从袖袋里拿出寻妖盘，颇有些得意地说：【当然是因为我有这个寻妖盘。】

他在山上突逢大雪无处可避是事实，于是想到自己在这百鸣山还认识条蛇。

那家伙每年入冬后都会寻个山洞冬眠，不失为一个好避处。程奕峖拿出之前保留下来的蛇鳞，放到寻妖盘上，跟着上面的指示一路寻找。

只是没想到山洞没找着，倒找到了这竹屋来。

黑蛇只看了眼那寻妖盘就心下了然。

他们蛇妖一族进入冬季后便会妖力衰弱，只有往日的五成，所以他才会寻个山洞，提前落好结界，像普通蛇类一样进行所谓的“冬眠”。

只是那结界是单向的，能防止外边的人进来，却不能阻止里边的人主动出去，而今年恰好发生了点意外……

他被之前就在洞内的一只兔子叼了出去。

程奕峖心中忽有所思，突然扯唇笑了一声，不再使用传音，直接开口道：“迟墨，若是我没猜错，那谢小公子还不知晓你是妖吧？”

迟墨：“……”

程奕峖发现了趣事般，假装往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小公子一看就细皮嫩肉的，你这老蛇该不会瞧上人家生了一副好皮囊，准备吃了吧？”他刻意加重了“老蛇”两个字眼，仿佛在强调什么。

黑蛇却已经趴回衾被上，盘成一个漩涡，闭上了眼懒得再搭理他。

程奕峖的唇角狠狠抽了几下，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好意提醒。

他压低声量，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老臭蛇，你最好永远别被我抓住什么把柄。”

小剧场——

谢舒：程仙长，你觉得我有没有仙缘？适不适合找个门派拜拜？

程奕峖：我觉得你同我很有缘，不然就拜在我手下好了。我封你做首席大弟子！

谢舒：真的么！

程奕峖：比老臭蛇的年纪还真！

迟墨：……

迟墨：（将人一把捞回来）他不适合你。

谢舒：嗯？

迟墨：他会的没我多。

程奕峖：什么叫没你多！？

（蛇蛇卷着舒舒远去）

程奕峖：喂，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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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老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