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 第4章 第4章

第4章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教室里其他人齐刷刷看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有人甚至在想，玉碎肯定是招惹宁为了，不然宁为干嘛过来。

玉碎一向害怕那些不友善的注视，她甚至不敢看一眼，抖着唇说：“你你有事吗？”

“伞不要了。”少年的眉眼被流淌进来的日光拢着，越发显得俊逸，出口的声音轻扬，听着一点都不像是训斥倒像是轻哄。

玉碎在他含笑的眼神中回过神，眼睫颤了下，低声说：“……要。”

她缓缓伸出去，还没碰触上，课桌被前方的同学用椅子撞了下，摆放整齐的书包哗啦一声掉到了地上。

前排撞掉书本的女生非但不道歉，还冷着脸说：“你怎么回事啊，桌子靠那么近，都磕到我了。”

明明是她先撞的人，得理不饶人的也是她。

玉碎下意识去道歉，被宁为制止，他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冷冷说：“道歉。”

女生附和，“看什么看，让你道歉呢。”

宁为瞪着女生说：“我让你道歉。”

话落，女生脸都白了，大抵是从来没这么尴尬过，颤着眼睫好久才说了句：“对不起。”

宁为：“声音太小，听不到。”

玉碎也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胆子，悄悄扯了下少年的衣摆，对着他轻轻摇摇头。

宁为坚持，“快点道歉。”

女生再次说了声：“对不起。”

一个课间，关于宁为和玉碎有关系的传言传遍了整个高一年级，玉碎听后眼睛都红了，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更多的是因为宁为。

他那样勇敢的一个人，实在不应该和她扯上关系。

所以之后的几天玉碎都一直在避着宁为，其实，宁为也没再找过她，他们就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再次没了交汇点。

玉碎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

赵芸每次打麻将输了钱都会明里暗里骂她，她也只能听着。学校里那些同学还是会欺负她，她今天的作业本又被她们撕坏了。

玉碎不是没想过告诉老师，但是没用，她学习成绩并不是那么优秀，而且人也木讷，老师不喜欢她。

当然，也就不会相信她的话。

她只有忍。

偶尔的，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玉碎看着路上斜射过来的灯光，也会在想，她的胆子到底不够大，要是够的话，为什么不敢跳下去。

其实她也有那么几次推开了窗户，迎着风闭上眼睛，要不是突然传来的口琴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大抵，她真跳了吧。

这天晚上，玉碎写作业写到了深夜，依然是伴着口琴声睡着的，突然，她有些想见见吹口琴的人是谁。

第二天玉碎醒来，做饭的间隙，玉成川进了厨房，玉碎假装随意地问：“爸，你昨晚有没有听到口琴声？”

玉成川打着哈欠说：“口琴声没听见，我倒是听见打闹的声音了。”

“嗯？”

“应该是对面小区的吧，声音还挺响。”

玉碎学习累了，睡好后什么都听不到，也没注意到对面小区是不是有打闹的声音。

“对了，你问口琴声做什么？”

“没事，随口问问。”

玉成川刚要走出厨房，想起了什么，折回来，压低声音说：“给。”

玉碎低头去看，他手里拿着五十元，“不是要交资料费吗，今天去交上。”

偶尔的，玉成川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管玉碎。

玉碎接过，轻点头，“好。”

玉成川叮嘱，“别让你妈知道。”

玉碎：“嗯。”

赵芸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早上开始骂，先骂玉成川然后骂玉碎，骂到最后，饭桌都给掀了。

玉碎没说什么，蹲在地上捡碎片，看着碎掉的碗蹙起眉，又要买新的了。

赵芸推了玉成川一把打开门走了出去，后面传来孩子的哭闹声，玉碎站起身，进了卧室，把人哄好后才出来，“爸，我上课要迟到了。”

玉成川接过儿子，“给我吧，你快去上学。”

玉碎下楼的时候脚崴了下，坐上公交后，心莫名慌乱，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后面还真发生了一些事。

她再次被那些人堵在了学校操场的死角处，她们这次是来要钱的，直接上手拉扯她的书包。

“刺啦”一声，她书包背扯坏，玉碎说，“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女生冷哼，“你是不是以为有宁为护着你，你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呸，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她不陪，你配？！”冰冷的声音传来。

玉碎转头去看，看到了宁为，每次都是他救她，这次依然是，女生们吓得跑开。

玉碎揉了揉发疼的胳膊，轻声说：“谢谢。”

宁为：“不知道打回去吗？”

“嗯？”玉碎顿住。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记得打回去，”宁为说，“拿砖头打，狠死打，下次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打架真那么管用吗？”玉碎捡起书包，讪讪问。

“至少对付那些人是管用的。”宁为说，“你得比她们还强，她们才会怕你。”

没人和玉碎说过这些，奶奶只教会了她忍让，玉碎抿抿唇，“我没打过人。”

“总要有第一次。”宁为定定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行不行。”

“那你呢？”玉碎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就在跟人打架，“你很喜欢打架？”

宁为扯出个嘲讽的笑，“是，我很喜欢打架。”

玉碎凝视着他，发现他唇角的淤青更重了，蹙眉问：“你昨晚又打架了？”

宁为冷着声音说：“别多管闲事。”

他脸上没了敷衍的笑，神情看着很冷，玉碎咽了咽口水，不敢再搭话。

……

这次见面后，玉碎有一周没见宁为，听说他请病假了，英语老师气呼呼去告状，堵着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门说：“你说宁为英语好，以后可以代表学校参加英语竞赛，他人呢，啊。”

说着，大步走进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一副和人拼命的样子。

冯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刘老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刘燕双眉一挑，“安不了，你要是再不把人找回来，我撞死在门上。”

宁为请假的评率确实很高，但有一点值得说明，不管他请了多少假，但凡考试从来都是班里第一。

他所在的班级是高一最好的班，也是实验班，里面都是佼佼者，学霸什么的，但没一个人能超越他。

老师们对他这种天赋型的学生也是又爱又恨，见不着人的时候恨些，见到了都是爱。

没办法，考试成绩太好了，只能哄着。

玉碎正好相反，成绩稀碎，只能私下努力，可是她怎么努力，也只能是中等水平，再往上就不太行了。

她唯有更拼命的学。

连老天都有些看不过去，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那几天里，她一直带着宁为还给她的那柄伞。

某个时刻，她还会看着伞发呆。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

下午放学的时候，雨还在下着，所有人都站在廊下避雨，玉碎也站在其中，有人推了她一把，她连伞都没来及的撑开，扑进了雨里。

九月下旬，雨水都透着凉意，落在身上让人发颤，玉碎小跑了几步后才停下，没多久身上的校服淋湿了，发丝也是湿的，她狼狈的像个落汤鸡一样。

嘲笑声此起彼伏传来，玉碎听过很多次这样的笑声，可依然会难过。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雨伞，还有书包，抱在怀里，缓缓不下了台阶。每走一步，嘲笑声便重一分，他们有人说她活该，有人说她傻。

有人说她有病。

玉碎有些想不起，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起她的？

好像是军训的第一天，她因为没钱，所以连军训费都交不上，那天下午，赵芸还因为其他一些事找来学校，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她。

一个不被父母喜欢的孩子，注定得不到世界的喜欢，也更得不到周围人的喜欢。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欺负她，抢她的东西。

地上都是雨水，玉碎的鞋子湿了，她就那样踩在水洼里，深一脚浅一脚。

后方有人朝她丢来篮球，她听到了欢呼声，但没躲，还是那样走着，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有人用手拍开了篮球。

还把她护在怀里，沉声说：“不是告诉你要打回去吗？”

玉碎寻着声音抬头去看，多年后，她依然记得这个瞬间，万千雨幕中，少年像天神一样把她护在怀里，告诉她，“别忍，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