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的一声,少年很快闻到一股血腥味,浓浓的弥漫在空气里。
陈鸣感到手臂传来刺痛,想要抬头看,头却被一双手死死地护住,耳朵听见剧烈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陈鸣手胡乱地往两旁撑,而后用力往后头蹬,自行车往外松动点。
付一安松开手,收回手臂盖在脸上。
陈鸣一条腿抵着借力,双手撑在土上,起了半身后用手把单车推开。
单车推开后,陈鸣缓缓站起,这才看清楚倒在下面充当肉垫的付一安。
修剪过的灌木丛刀样的锋利。
少年手上大小多处口子,往外渗出鲜红的血,手臂和侧腰的衣服也已经被挂破,雪白的校服血迹斑斑。
最为严重的是压在下面的那只耳朵,肉眼可见的豁出口子,鲜血直流。
陈鸣顾不得手臂的刺痛,连忙把付一安拉起来。他急切地问:“付一安,你怎么样?”
少年被拉起身,他坐在石栏上,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一下缓不过来。
血液沿着后脖流下又浸湿衣领。
付一安讷讷回头看,幸好是从缝隙摔过,头撞倒的是厚实的土,身上也只是被灌木划伤了,要是摔到灌木上,陈鸣倒在他身上,他可能身体要穿孔了。
少年神情淡定:“我没事,死不了。”
说话的那刻,牵动面部肌肉,耳鸣不绝如缕。
陈鸣迅速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急躁不安:“没事个屁啊,你肉都开了,这个时候你淡定个鸡毛,耍什么帅啊!”
付一安忍着痛,淡定的可怕:“别打120,没必要,叫出租车。”
陈鸣听着付一安的声音,指尖微微颤抖,在手机上迅速点动。
付一安扫了眼陈鸣,难得的温柔轻语:“我没事,你别着急。”
陈鸣手指快速地在手机上点着,还不忘忏悔,“我不仅...大脑不发达,我小脑还不...不发达,都怪我非得乱骑车,不然也不会害你受伤了。”
付一安只是垂眸没再说话,安静地坐在那等。这种时候越是安慰,越是自责,不如把嘴闭上。
莫过几分钟一辆滴滴就停在路边,少年艰难地起身,拍了拍弄脏的裤子。
司机师傅扫眼陈鸣,问:“帅哥,你这个单车太大了,放不进后备箱的。”
陈鸣用力把单车一抬,扔进绿化带里。
陈鸣迅速拉开门,付一安先坐进去,陈鸣紧跟着上了车。
陈鸣吸了吸鼻子,“叔,你开快点。”
马路上已少有车辆,师傅是踩紧油门,一脚蹬到医院门口。
检查一通,陈鸣倒没什么事,只是一些擦伤。
付一安手臂划了些口子,倒也不深,消毒上药也没有很大的问题。
只是耳朵相较严重些,撞细石上,耳软骨开放性骨折缝了好些针。
少年身体多处淤青,但好在没有内伤。
期间陈鸣接了好几个电话,家里人以为他跑到外面鬼混,连连催促他回家。
付一安倒是给人发了个信息就再没看过手机。
处理完伤口已经很晚,付一安打车先行回了家,陈鸣又打车去找自行车。
幸好月黑风高,并没有人把视线放在绿化带上。
出租车在一处老居民楼停下。
已是凌晨,少有几盏灯还亮着,四周一片漆黑。
付一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拖着沉重的身子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走。
刚回到家开灯,就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一安,是你回来了吗?”
付一安转身开门。
男人看着少年破烂的衣服和包扎的伤口,惊讶地问:“一安,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没有,摔了一下,任叔,进来说。”付一安把门打开,强撑着到客厅坐下,少年背后还疼,不敢靠在沙发上。
“你咋摔成这样了呢?你妈今天没回来?”男人环顾一周,朝付妈房门口探,“你妈知道你摔了吗?”
“我去医院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今天她执勤,明天说,小忆呢?她睡了吗?。”
“她这个点睡了,怎么了?”
“我和她聊聊小考,睡了的话我有空再找她吧。”
任叔粗糙的手在裤子上搓搓,憨厚的笑:“那行,那我就不打扰了,你早点休息,小忆的成绩还要你们多废废心了,这丫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个人督促她根本不行,我忙不开呢。”
付一安点点头:“任叔,应该的。”
待到男人回到对门关上门,他才把门轻轻合上。
少年长叹口气,今晚早点休息是不可能了……
他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身体上,心理上。
少年手上的伤口虽不深,但一抬手也扯着疼。动作不便,他只是拿毛巾沾水擦了擦,就趴在床上躺着。
没多久麻药劲过了,耳朵开始密密麻麻地痛。
付一安趴在床上,肩部手臂有些肌肉,勾勒出山丘般的形状。背脊线条柔和流畅,一道深深的沟壑,腰间两道划痕触目惊心,背部好几处淤青。
肌肤随着呼吸起伏,精心雕琢的温润白玉嵌上丝鲜红染上紫韵,带着点原始野性,妖艳地发散出顽强的生命力。
少年缓了缓,伸手关灯。
狭小的房间,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房间闪出一抹光亮。
付一安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手机屏幕正亮着。
付一安朝床头摸去,眯条缝看屏幕。
一条好友验证。
他轻触屏幕,新的朋友那出现一行字:付一安,你好点了吗?
付一安看着那奇葩的头像和他独特的网名,一眼就知道是谁。
手指在手机上点动,回复一句:
我要睡了。
下一秒,又弹出一条信息:
那你睡之前先通过我好友呗。隔着验证消息说话还挺奇怪的。
付一安垂眸,摁掉屏幕,打开勿扰。
第二天,陈鸣一大早就到了学校,少年在走廊上倚着,看着指针一圈一圈的转,直到早读铃响还是没等到付一安。
付一安不会迟到吧?不应该啊,他从不迟到。
不过他受伤了,走得慢点也不是没可能,下课再去看看。
陈鸣在心里暗想。
早读过后,陈鸣一溜烟跑到楼上。
付一安的座位干净整洁,空空如也。
少年叩了叩玻璃窗,急切地问:“陈楠,付一安咋没来?”
陈楠朝黑板挑眉,少年顺着视线看过去,请假名单正有他的名字。
“姐,你知不知道他家住哪啊?”
陈楠转着笔,摊手回:“我上哪知道?你问我们班班主任去。”
班主任?高二理科实验班的班主任兼任他们班的语文,一二节不就是语文课吗?
还没等上课,少年就别扭地走到讲台上。
陈鸣弱弱地问:“老师,你知道付一安家住哪吗?”
语文老师表情疑惑,不解地看着陈鸣:“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昨儿个骑车不小心,害他摔绿化带里了,今天他又没来上学,我也没他好友,联系不上他,我想放学去看看他。”
老师打量一番少年才回道:“没看出来,没想到你倒是还挺讲义气的。”
陈鸣也是带着私心的,知道付一安住哪,那他不就有蹲守的机会了?
少年狗腿地说:“老师,我就当你夸我了,你告诉我呗,咱就是尽一份同学情谊,这把人撞了不去看看有失咱中华传统美德,多不好啊,咱这心里头也说不过去啊。”
“我说地址,你记得住吗?”
“您看,哎呦,这不是早有准备嘛。”陈鸣手从讲台下头抬起来,纸笔放在教案上,“老师,您人真好,我一会肯定好好听课。”
陈鸣拿着地址坐回去,纸上字迹工整娟秀,他默念几遍,小心翼翼地收好。
上课铃响,语文老师那小蜜蜂也嗡嗡作响了。
“翻到课本第1单元第9页,上节课我们带着问题朗读了《再别康桥》,现在我先找几个人问问,你认为《再别康桥》美在哪里?”
陈鸣看着老师那锐利的眼神,深深埋下头。
“曲琳琳。你先来。”
一个女生站起身,大方自得,“诗中有画,夕阳中的金柳、潭底倒映的彩虹、色彩鲜明,荡漾着温柔纤丽的风情。”
“好,请坐,很不错。”老师点头赞可,“下一个,李君。”
李君颤颤巍巍站起,吞吞吐吐:“老师...我觉得....呃......曲琳琳同学说的对,我和她想的是一样的。”
班上笑的东倒西歪。
“好了,坐下吧,上课布置的任务还是要好好完成。”老师顿了顿又说,“徐志摩是新月派的代表人物。大家可以联想一下闻一多主张的‘三美’思考,这篇诗文体现的非常好啊。上节课介绍作者的时候已经拓展讲了讲,还不知道新月派的就是上课没听课了......”
老师眼神往下扫,落在头快埋到桌底的陈鸣身上。
“陈鸣,你不是说要好好听课吗?头埋那么低,听得见我说话吗?你来回答回答。”
陈鸣一怔,心跳落一拍,他缓缓站起身,李君正反过身来藏在书后偷笑,少年脚往前伸,踹脚李君的椅子。
眼神瞪着他:笑屁!
看着陈鸣沉默着没做回答,讲台上的女人又提示道:“三美是哪三美?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任意选一种都可以,或者你能从这首诗找到相对应的说说也可以。”
陈鸣垂眼,手在课桌下不断敲着同桌李艺其,少年不为所动,单撑着头饶有趣味地盯着陈鸣。
不救你,自己看着办!谁让你自己不听课的。
陈鸣没办法,只能盯着诗文硬着头皮套公式瞎蒙:“这个诗一共七节,每节4行,很整齐,很匀称。”
老师点了点头,“算的,这个是什么美?”
看着少年尴尬地沉默,她又接着说:“建筑美,你能再拓展拓展吗?”
少年死死盯着书,声调上扬,试探地回:“二、四行押韵?”
老师又点点头,补充道:“这个算音乐美,每行两到三个节拍,换韵自然,旋律优美轻柔。还有吗?”
少年摇摇头,他真说不出啥来了。
“好,请坐,还是不错的,敢于表达,勇气可嘉。以后上课积极点,不要老是把头低那么厉害,你是在上课,不是在做贼哈......”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笑声。
受到表扬,少年从脖子红到耳尖,很不适应。
李君翘起椅子,贴近陈鸣的课桌,没有回头,“你真会啊?”
陈鸣一拳抡在李君后背上,压低声音:“会个锤子啊,你看我像会的样子吗?瞎说的。”
李君痛得吃紧,反手抚着后背,小声吐槽:“你要谋杀我?”
陈鸣又是一拳,恶狠狠地说:“你见过这么**裸的谋杀吗?”
李君吸了口气,搬着椅子往前挪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