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题无关,就单纯的番外
*应该会有巨量伏笔和象征所以可能显得莫名其妙,介意的话就当预告看
好些年前,故事刚开始的时候也在下雪。
有个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偷书贼》
1.
在很久很久以前,某个村庄中居住着一位美丽而智慧的机械师。她的面容仿佛明丽的晨星,她的造物精致灵活如同拥有生命。
但令人遗憾的是,这名机械师在创造中耗尽了所有心血,于是她只剩下一星期的生命。鸟儿为她悲伤。花朵为她哭泣。
机械师本人却并不遗憾,她依旧认真地研究着那些美丽的造物。直到她生命终结的三天前,她又完成了一件作品——等身大的傀儡,皮肤如同真人般细腻。
机械师笑着,将傀儡取名为死亡。
2.
在机械师的呼唤中,傀儡睁开了眼睛。它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思维并未受机械师的控制。也许它已经不该被称作傀儡了,而是更自由、又更神奇的一类新事物。
傀儡问机械师:“你为何要给我取这个名字?”
机械师回答:“因为我的死亡马上就要来到。”
傀儡又问:“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唤醒我?”
机械师回答:“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坟墓。”
于是傀儡接受了这个名字。又因为它并未被控制而是自由的,它升起一种仅属于人类的取得**:“我能从这个身份中得到什么吗?”
机械师想了想,而后回答:“我所拥有的全部的世界。”
3.
于是,死亡和机械师踏上了旅途。
4.
第一日,他们走过村落与江河。阳光和煦而温暖,微风轻柔绵长。机械师试图迈步走入江水中,但死亡拦下了它。
机械师问:“我亲爱的死亡啊,你为何阻拦我的行动?这体面的离去正是我所期望的。”
死亡说:“我无意干扰你的想法,只因水流会污染你洁白的裙摆。”
机械师问:“那么此刻在你眼中,这水流是何种颜色?”
死亡说:“是与你绝笔信别无二致的苍白。”
机械师说:“你愿意打开你的胸膛给我看看吗?”
死亡依言照做,展示着胸腔内运转不停的钢铁齿轮。
5.
第二日,他们走过山川与湖泊。山顶的气温有些低,机械师已经开始呵出白气。
机械师走到悬崖边,背对着万丈的深渊: “如果我要在此刻一跃而下,你会拉住我的手吗?”
死亡牵起她的手:“我会。因为你许诺我的报酬还未兑现。”
死亡又问:“但我仍不解:你的死期已然临近,为何总要将其提前?”
机械师反握住死亡的手:“因为你是我仅仅能抓住的事物。”
“以及,我依然恐惧着此刻无穷无尽的痛苦。”
6.
寒冷刺骨,机械师不得不裹上厚厚的外套。
机械师问死亡:“你未在这严寒中冻得僵硬,为何?因为你的胸腔炽热异常吗?”
死亡答:“不。僵硬带来死亡,但我本身并非存活之物。未曾活过,便无所谓生死。”
但机械师的话也提醒了它。死亡打开胸膛,钢铁的齿轮因莫名的高温变得炽红,四散的火星如同血液奔腾。
7.
第三日,他们走过清晨、黄昏以及闪着星的月夜。在这一天的末尾,机械师转身看向死亡,于是它便知道分别的时刻即将来到。
死亡问:“你的死亡也许就在下一刻,但你约定的报酬在哪里?”
机械师说:“我向你许诺我全部的世界。但我的世界其实空无一物,只有我自己,现在多了你。”
死亡说:“那也没什么所谓。只是你要如何兑现这份诺言?你将死去,我如何拥有你?”
机械师说:“这是一个悖论。你即是死亡,当我死去,你便拥有了我。”
死亡说:“我宁愿不要这样的拥有。机械师,你亲手安上的发条出了错,因为我背弃了造物的忠实,我现在无比渴望着破除那个约定。”
机械师:“为什么?”
死亡:“因为我还想感知到你的温度。”
8.
机械师说:“可是这根本没办法实现。我并不是因为你索求了报酬才会死去,我是存活之物,我无比真实地呼吸着,所以也会无比真实又无奈地迎来无比真实的死亡。”
死亡说:“这真是一个悲伤而痛苦的规则。”
机械师说:“如果你只是想感知我的温度,我大可以将我的心脏赠送给你。”
死亡说:“不,你知道我希望的不止于此。”
机械师说:“你愿意向我展示你的胸膛吗?”
9.
死亡说:“不,我不愿意。”
死亡说:“我拒绝接受你的心脏,因为我希望你只属于你。”
死亡说:“我索取你的世界,也只因为你的世界中有你。我拥有生物难以触碰的绝对理性与智慧,但我仍然懵懂、无知又自私。你是我的造物主,我的世界便生得极狭小,其中同样只有我和你。”
死亡说:“在这世上,我们是同样的,无家可归又孤独的事物。”
“所以,请教会我关于你的一切。”
“然后……请把我和你一同带走吧。”
10.
机械师无奈地笑着:“我确实创造了你,所以我也应当在此刻负起责任,是这样吗?”
“正是。把我带到你的地狱去,这是我唯一的恳求。”
“可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也许你是这世界上最成功的造物。”
“已经不是了。”
死亡握住机械师的手,将其贴向它的胸膛。于是机械师感受到,木质的外壳后并不是齿轮摩擦的响声,而是一种坚定的鼓动。
那起初很慢,约四五秒才会搏动一次,但速度正在加快。不知是零件过热还是某种神秘的物质,总之,暖融融的温度也顺着接触处传遍机械师的全身。
11.
“…我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也许我和你一样已经时日无多。”
“……我的,造物主,信仰,以及世界。我不再是成功的造物了。”看着露出讶异表情的机械师,死亡单膝跪地,零件拼凑的神情如同一位信徒在忏悔。
机械师面上的惊诧逐渐消退,她也慢慢蹲下,正视着所谓造物的琉璃视线:“我已经明白了你的话。”
“你却一直是成功的。我是你的耻辱吗?”
“绝不是。我作为机械师的人生,我作为我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成功过。”
12.
“为什么?”死亡如此问。
“我在作为机械师的过去中快乐,因为我百分百地控制着我的造物。”
“我的爱物能且只能被我操纵,我有且仅仅只有从造物中汲取的安全感。”
“但我作为我的当下却不一样,我亲爱的死亡。”
“因为由我亲手制造的你已经不再是仅仅只能被称作「造物」的存在了。”
“我亲爱的死亡,你确实不需要再接纳我的心脏,因为在你的胸膛中已经跳跃起了同样的事物。”
“我渴望一种事物向我证明:幸福是真实存在的,无所谓是否被掌控。”
“而你向我证实,这世间的道理确是如此。我能拥有的幸福确是如此。”
“……”
“生日快乐,我的死亡。”
13.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好像真的在为新生的造物庆祝一般。两个人互相望着彼此,片刻后,机械师率先起身。
这个高度差下,她们又像是骑士与主公了。
机械师开口:“我将心甘情愿地履行你的愿望。于是,我向你发出邀请。”
“我亲爱的终末,我掌控外的幸福,我眼前的初生之物——”
“你愿意与我一同迎接不再从东方升起的黎明吗?”
“你愿意与我行走在雨露、烈日下,以及每一个日夜晨昏吗?”
“你愿意和我永远,停止这无比痛苦无奈、却又鲜艳明媚的生之旅途吗?”
“你愿意…迎接令人恐惧又兴奋的未知,与我一同前往炼狱和终焉吗?”
夜幕渐渐褪色,然后在黎明升起的前一刻,某人牵起某人的手。
于是,死亡和机械师踏上了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