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书桥 第24章 第 24 章

今天是他的生日？

季书桥片刻恍然，随后把人抱得紧了些。

她能理解他的难过，分崩离析散了的家，突然被推上位肩上压着的重担，让他时刻像绷紧的弦。

彼此倚靠立在玄关处，空旷的空间里只有他无声的呜咽。

她尽量放缓自己的呼吸，鼻腔也贴着他的脖颈，把自己温热的鼻息浅浅渡给他。

他的难受被她温柔安抚。

没有只言片语，有如此温暖的怀抱也足够了。

“对不起。”于格松开她，抬手理了理季书桥肩膀上被他蹭得湿乱的发。

“生日快乐。”季书桥转头看墙上的钟，十一点，垫脚在他额头上吻了吻，“生日快乐。”

“谢谢你。”他有些无措，手垂在两侧，指腹搓了搓，眼睛却看着季书桥，不想错过她的表情。

但是她没过多的表情。

“快进来。”季书桥牵住他的手，把人往家里拽，“你先去洗把脸好不好？”

于格点头往自己房间去，她看着他的背影，身形挺拔，穿得有些单薄，还是一身西服，想来是匆匆过来的。

季书桥微微叹了口气，折身往厨房去。

等于格再出来，客厅和餐厅都关了灯，只有厨房里亮着微弱的火光。

他往那里走，蜡烛微小的火光里季书桥抬起头：“好巧哦，我回来前在酒店买的焦糖摩卡戚风蛋糕。”

她真诚地看着他，眼神带着邀请：“于格，生日快乐，来许愿吧。”

她看见他嘴唇嗫喏，喉结滑动了一下，她怕他鼻酸要哭，朝他微微笑，开口唱起了生日歌。

蜡烛火光摇曳，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小小的蛋糕在他跟前，于格闭上了眼睛。

她歌唱结束他都没睁眼，季书桥噗嗤笑，凑过去在他嘴角碰了一下：“你有些贪心哎。”

于格睁开眼，吹了蜡烛，把她拉进怀里：“谢谢你。”

无与伦比的真心实意，这二十五年来第一个不一样的生日，对他的意义非同凡响。往后人生里，他都会记得吧，踏在他心尖上的人，一点一滴剜出心头血，它精炼，纯粹，足以囊括一切，承载他的一生。

“别发呆！”季书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吃蛋糕。”

他回过神：“你不怕胖？”

季书桥摇头：“很难忍哎，本来是明早吃的，现在刚好有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快快开动。”

他还追问：“我记得你平常很少吃甜品，几乎不碰的。”

季书桥挖了一勺蛋糕堵他的嘴，又挖了一勺送进自己嘴里，焦糖摩卡的醇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浓郁醇厚却没有那么甜腻，果然是星级酒店饼屋的质量！

她眯着眼睛享受的样子把于格看乐。

季书桥品尝完了嘴里的蛋糕，促狭对他眨眼：“所以只能趁生理期解解馋。”

“那你肚子疼不疼？”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了然，“吃了布洛芬，不疼。”

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四寸的小蛋糕，就几口的量，于格没动手，她一勺一勺地喂，你一口我一口，没一会儿就消灭了。

她明显不想深入交流，放下勺子又催他去洗澡睡觉：“我明天不用早起，但是你得回公司。今天也别加班了，生日福利，早点睡吧。”

他被她推进房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还贴心地替他关上门。

于格听见她远去的脚步声，笑又不自觉浮上嘴角。

沉闷的一天因为她给予的这一个小时而阴转晴。

戏剧般的二十五岁，他跟她之间架起的这座桥梁，美丽偶然。他的内心再不会流离失所，往后的人间事，即使再艰难，他也会努力撬动，带着热忱。

冲了热水澡，回到床上嘴角还翘着，颇有些酸，或许是幸福带来的兴奋，他睡不着。

索性下床，走到外间的小起居室，随手挑了一本书看。

果然催眠！

不晓得在沙发上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姿势不太舒服，迷糊中醒来，是夜里2点多。

于格往床上走，躺下去翻身碰到枕头，触感柔软，但是不及她。

神思穿梭了几个来回，睡意又要倒退。

他没开灯，摸黑从床上起身，推了房门出去，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漏进来，明明昧昧中他轻轻推开季书桥的卧室门。

很安静，他怕吵醒她，站在床边定神，适应了黑暗，看清楚季书桥睡在左边，才悄悄走到床右侧躺下来。

跟她隔着一些距离，偏过头看了她片刻，即使昏暗里看不清，也能带给他细密如丝的心安。

于格打了个呵欠，睡过去。

将将要进入深睡眠的那个点，季书桥的小腿搁在了他的腰上。

他蓦地清醒，季书桥还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低声呓语：“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

“怎么不抱着我？”

“怕吵醒你。”

她轻声笑，往他身边凑了凑，人缩进他怀里，寻到他的下巴亲了亲：“睡吧。”

他在这里她就不用自己做早点，今天是个例外。

季书桥醒的时候是早晨6点50，稳定的生物钟即使有空闲时间她也不会晚起。

出了卧室就瞧见于格坐在沙发前看早间新闻。

“早。”

“你不回公司？”

“晚一点没事。”他起身过来邀请，“去麦当劳好不好？我想吃麦满分。”

就随他！

季书桥挽上他的手臂：“散步去好不好？”

她喜欢跟他一起散步，闲适的午后或者晚餐之后趁着夜色，两个人随意聊聊，也可以不说话，专注欣赏路边的景色，那种契合和心安，是□□和亲吻不能比拟的。

打小爸爸妈妈就会这样，晚餐后天还没黑，踏着橙紫的暮色带着她跟季忠义在门口的草地或者海滩边散步。

小时候她很喜欢，蹬着小自行车，再大些就不太愿意去，等还想倚靠父母，一家人再一起遛遛弯，轮到季国民肖美云嫌她拖油瓶，妨碍他们二人世界。

她想着过去有些好笑，她跟于格呢，也就只有一回，她带他回芳甸那一回。那一回在花园里散步，她已经记不清聊了些什么，但是那种亲密温暖偶尔会萦在心头。

麦当劳离家不算远，两个人下了楼，于格替她拢了拢围巾，又把毛线帽往下拉了拉，遮住她的耳朵。

“不冷。”季书桥学他的动作，也抚了抚他的围巾。

他牵着她的手拐上花园小径，南方很少下大雪，偶尔落雪花还没沉积就化了。

得益最近的好天气，冬日里松柏长青，腊梅的幽香浮动进鼻腔，季书桥嗅了嗅，清冽的寒气进了肺腑。

“好了，可以了。再嗅要刺激鼻腔了。”

于格把她拉在下巴上的口罩重新戴好，两个人都戴了针织手套，他手上的温度透过一层棉线渡到她的鼻翼上，刚刚凉气对毛细血孔的侵蚀带来的酸意缓解不少。

季书桥捉住他的手：“昨晚睡得好吗？”

“一开始睡不着，后来跟你一起睡就很好。”他想起早上醒的时候，她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她给他带来的那种满足和温暖，那种踏浪而来的熟稔，丝滑而迅速。

“睡不着？因为家里的事？”昨日不想多问，只想让他在生日最后时刻轻松快乐一些，却明白横戈在他心中的结，他需要倾诉。

于格抬起头，目光望出去，鸟雀隐在枝头鸣了两声，清脆的音荡出去很远。

“我爸爸昨天有些不舒服，不过无大碍，人有些劳累。饭桌上他提到大哥，我知道他想大哥，也提到了灵珂，或许是人老了，在特殊的日子里更添感伤。”

“昨天我接到灵珂电话，她跟以前不一样了，人沉稳了许多，也是被迫长大吧。”他声音有些落寞，微微叹气。

季书桥牵着他的手紧了紧，他回她安心的笑。

又继续：“大哥给我发消息，他回伦敦了。我从小住的家。院子里的秋千，小时候我母亲喜欢抱着我坐在上面晒太阳，大哥就在一边踢球。”

“秋千上摆了一束白玫瑰。”他回望她，脸上隐忍的痛，“书桥，他走的那天，悄悄的，没让我们送，我回来之后，看见院子里的藤椅上放了一束风铃草。”

“我母亲就喜欢花花草草，她不在了，大哥也请人养护得很好。”

他抬头望天，闭了闭眼，要把情绪收回去，两个人已经不知不觉驻了足：“我印象里的他沉稳内敛，永远一副风光霁月的样子。”

“就算那件事曝光，我都没看过他失态。”

“他是我的靠山，我的支柱。打小在我心里，大哥无所不能，没有什么能难得了他。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并不了解他。”

“他工作杀伐果断，泽信在他的管理下年报一年比一年好看，可是他说走就走，毫无留恋，看报告看商业计划书的人现在每天捧着卡夫卡，云淡风轻。”

“他祝我永远健康，热爱，享受。”

“书桥，我片刻得闲的时候，总是担惊受怕自己做不好，辜负他的期望。”

她理解他的矛盾和纠结，瞧着他拧在一起的眉，摘了手套抚上去，柔声喊他：“我大哥夸赞你，说你很出色。”

“而你大哥这么果断离开，除了知道你父亲不会不管泽信，也是对你的信任。”

“你不要辜负他，也必不会辜负他。”

温柔坚定的力量向来只有最亲密的爱人才能给予。

他长舒一口气，捉下她落在自己眉骨上的手，有些凉，他也摘了手套，把她的手掌包裹进来，等温热了才替她套上手套。

季书桥仰起头对他笑：“于总，你可没有时间陷进这样的情绪，还要陪我散步吗？”

“要，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