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书桥 第13章 第 13 章

检查时间并不久，于格在外边等了约莫一刻钟，有人手上拿着单子粗鲁地推开门喊医生，他立刻上前制止，恰巧季书桥也从椅子上起了身。

“请你排队，如复诊也请你再次签到。”他挡在季书桥跟前，指着门外，语气清冷严肃，强闯的人悻悻回头，于格关上门，柔声问，“医生，她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胃炎。”大夫摘下眼镜，脸上敦厚的笑，“三餐定时，禁食烟酒，适当运动，养养就好了。”

“我记下了，很简单。”

医生不满季书桥随口应承，哼了哼：“你们年轻人说得容易，熬夜，高盐高油高糖，还有奶茶碳酸饮料，这些不是不能吃，要适当。”

季书桥继续犟嘴：“我没有，我不爱这些。”

“对，你爱喝酒。”

医生开口就怼，于格忙打圆场：“你讲的我记下了，不耽误你看诊了，我们去拿药。”

他把人带出来，诊室外的走廊上坐满了人，大家讲话都很小声。两个人没出声，于格走在前面，自然地把手往后伸，几秒钟季书桥都没有握上，他转头，季书桥边走路边摆弄手机。

“你坐着等我。”于格寻了个没人的位置让她坐下，“我去拿药。”

他来去快，交了钱领了药，在自助机上买了矿泉水。

“先吃一颗雷尼替丁。”他把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又打开药瓶，倒了一颗胶囊在她手上，“吃吧，药起效就好了，就不会难受了。”

他站在她跟前，弯着腰做这些事，动作不紧不慢，衬衫袖子挽上去一些，露了一截腕骨。线条流畅，有力量蕴藏其中。

怎么有人的手长得这么好看，指关节修长流畅，手面上的青筋延伸至小臂，一些些凸起，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别处。

季书桥把视线从他手上移开，仰头对着他眨了眨眼，抬手快速在他下巴上擦过：“辛苦你啦。”

“没，没有。”她脸色红润了一些，没有早前的虚弱感，于格被她的动作吓一跳，也抬手擦了擦自己的下巴，有些胡渣，不晓得她觉不觉得痒。

季书桥仰头吞下，又喝了两口水，把矿泉水递给他：“送我去公司。”

她觉得没大碍，他呢，知道她日理万机分不开身，没理由拦着她。

往负二层去，电梯里人多，于格把她护在角落，两只手撑在电梯壁上，把她跟别人隔开，独自掩在安全角落。

电梯到一楼，有人要出去，一位中年男人推着轮椅慢慢往前走，时间有些久，电梯门要自动关上，就这么着急往外去，动作粗鲁了些，轮椅撞到了于格腿上。

突然的冲击力撞得他腿一弯，人惯性往前冲，嘴唇在季书桥的耳骨上擦着过去了。

只一瞬他又站直：“对不起。”

“你没事吧？”

“不碍事。”轿厢里宽敞了一些，他手从电梯壁上拿开，跟季书桥隔着半步距离，她眼神有些迷离，抬手在他嘴唇刚刚擦过的地方摸了摸。

于格低咳了两声，挪开目光：“走吧。”

已近午时，外面太阳正高。

于格开了车窗，风吹进来带着温热，晒得她又眯了眼。

季忠义的电话来的不合时宜。

季书桥明显被铃声吓了一跳，自己不接，把手机递给了于格：“他会骂我。”

“让你少喝些酒你不听，疼死你活该。”

“哥。”他喊人，电话里季忠义声音戛然而止，于格继续，“我们现在来公司。”

“她怎么样？”

于格转头看她，季书桥还闭着眼睛，阳光晒在脸上，能看见柔柔的浅金色绒毛。

“胃炎，开了药，医生说没事，你放心。”

他又听见季忠义哼声，多讲了几句话，他叠声应下，把手机还给季书桥：“你大哥说让你回家休息。”

于格话音落她微信响。

季忠义：“回去休息。”

“你跟这家伙在一起了？”

她没思考，干脆利落回季忠义：“没有。”

又回了璟园。

她像耗光了精力，放下包径自往卧室走：“我去睡觉，你自便。”

“等一等。”于格喊住她，“要不要吃点东西？有饿的感觉吗？”

季书桥摇头：“要是感觉到饿才是要好的征兆吧？”

她讲得对。

于格点点头：“人家都说‘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胃里空空也好，让它自己修复。”

他一本正经，季书桥噗嗤笑：“小儿？我都这么大了。”

他还是严肃：“我比你大，比你大一岁。”

“哥哥？”她故意压着声音，鼻音拖得长。于格脸腾地红，偏偏还不敢应。

季书桥笑出声，把人转过去，双手放在他后背，推着人往厨房去：“我去睡觉，你该饿了，自己找吃的。”

把人推着倚靠在岛台边，抬手把他不凌乱的衣领理了理，食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处：“午安。”

她翩跹走远，于格一声笑，手抚衣领，落在她刚刚抚摸过的地方，又移到胸口，覆了很久，到最后，嘴笑得酸。

家里寂静，诺大的空间只有他一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他跟她有着天然的亲近，他在她的家里，比以往在任何地方都要有归属感。

午饭简单的三明治配咖啡，于格一边吃一边搜罗食谱。

医生讲她要养胃，翻了半天，她能吃的，他也能做出来的，好像只有山药小米粥，煮个粥应该不成问题。

手机上下了单，买好菜，又给姚经理和于砚分别打电话请了假。

他得陪她两天，如果她需要他的话。

这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回来的时候，顺手把车上的笔记本电脑一起带了上来。

香甜的一觉一直睡到傍晚，季书桥中途有醒，是于格进来看她睡得好不好，迷糊中感觉到他替她盖了被子，自己翻了身又睡过去。

难得的安心。

没去探究自己对他的不设防，心底里清楚，愿意这样顺其自然走下去。

套了宽松的家居服，头发随意挽上，季书桥出了房门，没看见于格在客厅。

外边天将要黑，南凌江上亮起了灯。

她往露台走，随手拿起喷壶给绿植喷了些水，风拂过来，散尾葵的叶子浮浮荡荡。

她倚在栏杆上眺望，这座城市脱去白日的正装换上了晚礼服，从板正挺括到身姿摇曳，又是另一种风情。

她自己，毕业以后，忙忙碌碌，很少有这样的时刻，不用去思考工作，只要将大脑放空，让风吹进来，让斑斓的景色入眼。

抬手解了发圈，双臂张开，深深吸气，拥抱了一大片晚风。

“冷不冷？”身后于格走过来，拿下她手上的喷壶，“进来吧，别着凉。”

她转过身看他，眼睛带着笑：“我想在这看看风景。”

“好。我给你拿衣服。”于格往客厅走，片刻折回来，把羊绒披肩披在她身上，拢了拢，“有没有暖和些？”

季书桥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上，白皙的手上泛起大片红，有抓挠过的痕迹。

“你手怎么了？”

于格翻转了一下双手，自己看了看，笑着摇摇头：“不碍事，削山药的，有些痒。”

季书桥噗嗤笑：“没戴手套吗？”

“没有。”他有些赧然，摸了摸鼻尖，“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她又朝他眨眼，俏皮的样子，下巴一抬，“削山药做什么？”

“我煮了山药小米粥。”他眼睛亮起来，带着邀请，“来尝尝好不好？”

“好。”还很给面子，“正好我饿了。”

米粒炖得软糯，山药切了薄片，配了一碟子乳黄瓜。

两个人分坐在长餐桌两边，于格舀了一小碗粥给她：“我小时候生病或者积食，我妈妈就会煮清淡一些的粥，白粥，菜粥之类的，配一两根乳黄瓜，沾点咸味，很爽口。你也试试。”

季书桥尝了两口粥，碳水入口不用多咀嚼就有天然的甜味，她又咬了一小块乳黄瓜，咯嘣脆，微微的咸中和了嘴里的甜。

放下筷子给于格竖大拇指：“咱们要是荒野求生，带上乳黄瓜就够啦。”

他心里骄傲，又觉得这样子的季书桥可爱。

没再讲话，两个人认真吃晚饭，进行到一半，家里大门打开了。

未见人先闻声。

“书桥好些没？”

“宝宝受苦了。”

“哟，有客人在啊。”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来了？”季书桥走过去挽上肖美云的胳膊，又跟季忠义挤眼，“大哥。”

把于格招过来跟父母面对面站，认真地给他们介绍：“这是于格，这是我爸妈，大哥你见过了。”

“伯父好，伯母好，大哥好。”于格微弯了腰，一一跟他们握手，季忠义也给面子，没出声。

只有眼睛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两遍。

肖美云一脸惊喜，脸上笑藏不住，握着他的手不松：“是书桥的男朋友吗？”

“不是，是朋友。”季书桥忙解释，把肖美云的手拿开，按着人在沙发坐下，“你不是来关心我的吗？”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事。打搅你们用饭了。吃的什么？”

季书桥指着于格：“他煮的山药小米粥。”

肖美云脸上的笑更浓，挽住季国民胳膊，悄声说话：“哟，用不着咱们操心了。”

夫妻俩看着于格姨母笑：“跟我们书桥认识多久了？多大啦？家是哪里的？做什么工作？”

“妈妈！”

“怎么查户口了！”

都不理季书桥的娇嗔，季忠义甚至丢给她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于格跟她点了点头，在季国民肖美云对面坐下：“伯父伯母，我跟季小姐六年前见过两回。前段时间在日本重逢了。”

他认真答：“我25，隔壁江城人，我母亲是宜城人。我父亲是于明峰，目前，我在家里工作，在泽信做采购工作。”

他讲到这有些不好意思，季书桥是寰宇的战略投资部经理，他只是泽信最基层的员工，两个人的身份悬殊太大。

肖美云更是惊喜：“于明峰！你是于明峰的儿子？”

转头看着季国民，两个人手握在一起，又对于格说：“咱们还是有缘，你妈妈是宜城人，我跟你父亲是老乡，不过好多年没见了。还是二十年前在松平见过。”

于格点头：“我听父亲讲过，跟您在松平见过，好多年了。”

肖美云不住点头，有些追忆往昔的感慨：“以后有机会，总会见面的。”

又问了几句，他在哪里读的书，学的什么。

他一一回答，讲着话手上手表震动，于格抬腕关掉闹钟：“伯父伯母，你们先坐，季小姐该吃药了。”

肖美云说好，趁他去餐厅，忙把季书桥拉过来，朝她挤眉：“季小姐？他这样叫你？”

季书桥无奈，薅下肖美云的手：“不许打听。”

她拦不住父母的笑，又听见季忠义哼哼，让他们打住的同时于格端着水杯走了过来。

她说“谢谢”，仰头吃了药开始赶人：“快回去吧你们，回去休息。”

“你跟我们一起回。”季国民牵住她的手，“爸爸妈妈来看你，就是想带你回家好好休养一阵子。”

季书桥连连摇头：“我没事，你们放心。”

双方还要牵扯，于格上前一步：“伯父伯母你们放心，我会照顾他。”

季国民还想再说，肖美云抢先一步：“好。”

说完揽住季国民：“咱们回去了，忠义，走。”

一直没出声的季忠义经过他身边，撇着嘴连连摇头，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