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是我们的室友吧。”
一颗石子投入湖面将沉默打破,金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好似对屋内的诡异氛围一无所知,站到夏且月身边,朝着被秋令竹挡住半个身子的范安然挥手打招呼,“你们好,我叫金溪,这是夏且月,希望这段时间我们可以相处愉快。”
终于有人看见自己,范安然扬起职业假笑,礼貌地点一下头:“你们好。”
有金溪在的场子向来没有尴尬可言,见秋令竹坐在椅子上收拾东西没有任何交谈**,她便看向了坐在床上的范安然。
“你们今天表演的节目很好诶。”金溪挡住范安然打量夏且月的视线,“你跳舞很好,一定学了很久吧。”
“之前在H国做了五年的练习生。”范安然似是意有所指,“且月跳舞也很厉害,尤其是初舞台的solo,几乎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你们的舞且月一定出了不少力吧?”
“那肯定,且月虽然不是艺术生,但是她跳舞超厉害的,有她在我安心多了。”金溪不遗余力地对好友大夸特夸,“这次选秀要不是我硬拉着她过来,她早就不知道躲哪里拍戏去了。”
“且月之前是演员?那......”
这边暗潮涌动,那边却默不作声。
不像护肤品摆放整齐就好,衣服没那么听话,不管怎么叠都皱皱的,夏且月不擅长整理衣物,她只会简单地把它们挂起来,可屋里只有一个衣柜,她不要做第一个把衣服放进去的人。
夏且月想找好友帮忙,但此刻的她又不想在秋令竹之前开口说话。
只能继续低着头,刻意摆出笨拙的模样等着金溪发现自己的窘状。然而今天的金溪另有战场,注意力完全没放她身上。
再装下去就有些做作了。
她不耐地将衣服揉成一团塞回行李箱,而后盖上推回床底,准备帮好友收拾行礼以转移注意。
环视一圈,金溪的行李箱不巧被放在秋令竹腿边。夏且月犹豫许久,规划好路线,在脑中排练两遍,随后快速出击,握住握把,成功......
然后碰到一只柔软的手。
像是触电一样,麻意顺着指尖一路在整条手臂扩散,夏且月将手快速收回到胸前,耳尖染上红色,眼神不自然地移向一旁,不敢与秋令竹的视线对上。
如果每个人都有压力进度条,她的进度条飞奔着都要爆炸了。
心跳得过分的快,跳动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可以听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夏且月觉得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赶忙逃似的躲进厕所以获得喘气的机会。
将头靠在墙壁上,双手紧握拳头不知所措地用力锤向空气,死死咬住嘴唇,眉头都皱成川字。
她没想到竟然会和秋令竹一个寝室,更不知道之后该怎么与对方相处。
“一轮游,一轮游就溜。”
她在心底对自己洗脑,她不要什么面子,也不要什么让对方看到自己。做再多的自我鼓励,当面对真实存在的那个人的时候,心理防线还是会变得不堪一击。
这么久了,她学会对许多事情冷漠疏离,开开心心地躲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她知道自己本质上自私自利,在金溪生病时连药都不愿帮她买,但又有着下意识想讨好别人的劣根,乞求别人的喜欢。所以她索性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对过去的一切敬而远之。
可是秋令竹不一样,她是自己用了四年都没有放下的人,她见过自己用尽所有去抓住一个人时的丑态,因为她就是那个自己曾经死死缠着不愿意放手的人。
秋令竹就像是一本书,记录了夏且月最厌恶最想抹去的自己。
她面对秋令竹时,没办法不变得自卑。
夏且月不安地用指尖掐着掌心,想要躲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
“咚咚咚。”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金溪的声音:“且月,你快好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过分的紧张使得喉咙有些干涩,夏且月轻咳一声让声音变得不那么奇怪,“我不想吃,你们去吧。”
“秋令竹范安然去和她们的队友汇合了。”金溪隔着门压低嗓子小声道,“今天是第一天,又没有训练,缺席不太好。你慢慢收拾,我在外面等你。”
心里清楚这一段考验自己注定逃不过,夏且月只能连做许多次深呼吸让心恢复平静,对着镜子缓缓闭上双眼,将所有杂念抹去。
夏且月,现在的你不是你,你只是在扮演叫做夏且月的角色,想想给自己定的人设。
人设中的夏且月从始至终都不认识秋令竹。
再睁开眼时,看向镜中的人,眼神中只剩下平静,随后是一个温顺的笑。
“走吧。”她打开门,语气都软软的。
“等等。”
“啊?”
金溪拿起桌子上的护手霜递给好友:“你没涂护手霜。”
“哎呀,我真的是个脑袋空空的小傻瓜。”夏且月用手指点两下额头,嘟起嘴巴。
金溪知道好友已经调理得差不多,自己也放松下来,翻个白眼:“夏老师演技不行啊,用力过猛了,以后怎么当影后哦。”
说罢,不等对方反驳,就跨上好友的胳膊向食堂走去。
“令竹,你之前认识夏且月吗?”餐桌上范安然状似无意地问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宿舍夏且月落荒而逃的行为很难不让人多想,她必须要弄明白队友和夏且月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发生什么事情了?”李木木喝一口水用力将面包咽下,“要是发生了不愉快,你们俩就搬回来住,我们换过去。”
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个公司的住一起,可是秋令竹她们人数太多,再加上为了炒cp,经纪公司就把秋令竹和范安然安排与其他公司艺人同住。
毕竟不管关系怎样,和陌生人待一起时,一般都会下意识亲近认识的人。
不过就初舞台的表现来说,夏且月不像是会和别人起争执的性格。李木木喝着牛奶,眼睛却盯住秋令竹,脸上写满了想吃瓜三个字。
“不用。我们以前是......”秋令竹顿住,犹豫许久才说出“同学”两个字。
“这样啊。”听到只是同学关系,范安然放松不少,提醒道,“她以前也这样吗?这么害羞。她今天在你面前的那副样子,如果被播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欺负她了。你现在排名第一,有很多人想蹭你的热度,要多注意一点。”
“我知道。”秋令竹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而后看向范安然,语气依旧平淡但隐约带了些嘲讽,“比如你。”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餐厅。
所有人愣住,她们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秋令竹。
在她们的记忆里,秋令竹从没生过气,不是因为性格软,而是她对一切都是疏离的,即使笑着聊得火热,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份客气。
毕竟有求于人,范安然忍着性子没有发火,转而看向在一粒粒数着米吃的夏且月,眼里满是探究。
“对啊,所以我们四个就被分开了。”赵蕊用筷子戳向米饭哀叹着。
她们公司就来了四个艺人,本以为一定会在一个宿舍,没想到她们成了被殃及的池鱼,最后竟然被迫分开。更惨的是,她们寝室那个吴蓉的大小姐脾气,真是让人有苦难言。
夏且月没心情听那些爱恨情仇,她现在想的全是怎么错开时间,尽量减少和秋令竹的接触。
早知会被分到一间宿舍,她就......好吧,她依旧会将那支舞跳到最好。
正神游着,范安然端着餐盘走到她身旁坐下,脸上是得体的微笑。
“且月,你和令竹之前认识吗?”
这场开门见山的谈话夏且月有一瞬的迷茫,她不解地看向对方。
她对范安然的印象只是秋令竹的队友,和她们一个寝室,连她长什么样具体名字叫什么都模模糊糊。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和令竹之前是同学。”见夏且月没有说话,范安然理理头发,虽是笑着,语气中却多了些压迫,“你不了解她,她很讨厌别人蹭她热度,我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你一下。”
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夏且月压抑着的情绪冲破了伪装的平和,刚戴上的人设面具再次被扯下。
摇摇头拦住金溪的保护。
“认识怎样不认识又怎样?”夏且月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围在胸前,头略微歪向一侧看向对方,像是俯视蝼蚁,语气中满是嘲弄,“怎么?想成为我们play的一环?”
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吃不下饭,不去管对方的表情,示意一眼金溪,就独自回了寝室。
一开门,秋令竹正在整理床铺,夏且月之前的气势瞬间软了下去,想到在餐厅的无妄之灾,愤怒又涌了上来,但那句脱口而出的“我们”又让她有些心虚。
情绪像过山车一样反复起伏。
烦死了。
她将卫生间的门重重关上,快速洗漱一番,出来时恰巧对上秋令竹的视线,脸颊因为热气染上微红,毫无威慑力地瞪一眼,随后大步走回到床上,将头蒙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在黑暗中将之前的情绪翻出来一一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