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提前做了充足的功课,夏且月在H国拍戏很顺利,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自己的戏份。她知道回国的时候秋令竹还在B市参加音乐节,便没有告诉她落地的具体时间,更何况,她看着眼前将自己团团围住的粉丝。
这么多人,秋令竹可挤不进来。
说到那晚,她直到现在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只是一场梦。
毕竟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她就飞到H国进入工作状态,秋令竹属于事业上升期,每天都很忙,她呢,是不工作则已一工作必昼夜颠倒,所以她们很少能找到合适的时间闲聊。
即使聊天,也无非是关于简单的日常,她们都说不出那些腻歪的话,就连简单的我爱你,都是那晚磨了许久才红着脸说出的。
她俩实在不像是一对情侣,除了现在。
夏且月一打开门就看见穿着高领毛衣的秋令竹,她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放回去就风尘仆仆地来敲响自己的房门,她们都有对方的钥匙,可没有对方的允许绝不会主动使用。
她比之前瘦了许多。
对视时她们同时产生了这个念头。
她们没有说话,相互凝视许久,直到秋令竹走进她的屋内,将房门关上,吻上她的唇,用力地吸吮着,而她自然不会反抗,直到嘴唇传来丝丝痛意。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那是小溪带我来过的饭店。”夏且月和秋令竹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小巷里,她们今天的目的地是那个藏在深处的小馆“寻迹”,“寻迹的老板是上次帮过我们的程白楠,程总,也是吴蓉的表姐。她和我的助理好像也认识。”
秋令竹回想起之前的相处,说道:“吴蓉脾气骄纵,但人不坏。抄袭事件的时候她还帮我发过声,怼了很多人。”
“对呀,我上次自己来这里吃饭碰到了她,她还说以后都给我打八折。她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正面多还是负面多?”
“和你其他队友比起来,算是正面吧,听起来能在你们队里排前三。”
“第一是她自己,第二是赵秋槐,第三是我。”秋令竹淡淡地说出排名。
“你对自己的品性这么没自信?觉得自己比不过赵秋槐?”
“她的事我哪天和你细说。”
她们来的时候还没到饭点,店里只有一两桌客人在聊天,走到前台,发现程白楠坐在那里画着画。
“程总。”夏且月和秋令竹走到她的面前,说道,“上次的事,谢谢你。”
“举手之劳。”程白楠看见她们来并不意外,从包里把一个剧本递给夏且月,“本来打算让你的经纪人转交给你,既然你们来了就直接给你们吧。”
她看向站在另一边的秋令竹:“有一个角色也很适合你,如果有空可以来客串。”
二人接过剧本道声谢,便不再打扰她继续作画。
夏且月知道自己一旦开始看剧本势必要一次性看完才罢休,便放回包中和秋令竹说起之前吃着口味不错的菜。
“程白楠!”她们刚点好菜就听见前台传来吴蓉生气的大喊,“你怎么又把我和那个讨厌鬼画一起?我不喜欢她。”
“你不觉得这幅画很可爱吗?”
“一点都不可爱!”
一阵风吹过,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似是在应和。
夏且月从没想到她和秋令竹的恋爱模式竟然是这样的,要么相敬如宾要么**,这段时间闹得实在太过了,想到明天就要出门拍戏,她秉持着最后的理智逃回自己家。
一夜无梦。
拉开卧室的窗帘,她发现窗外似乎飘着什么,披着衣服走到阳台。
“是初雪啊。”
她看着一片雪花落在指尖,继而融化,就像从未存在过,阳台的围栏却薄薄地积攒了一层白色。
夏且月坐在吊椅上捧着杯热茶,难得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单纯地看着白色慢慢汇聚,等回过神时,眼前便是银装素裹的模样。
她的生活很好,有家人 、有朋友、有事业、有一群粉丝,如今还有爱人,她现在该是感到幸福的,可当那些激情褪去,她更多的是空虚,就像那时对林云木说的那样,她的人生清单只剩下死亡这一项没有划去了。
或许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是这样。
她以前最爱做的事情是将自己关在狭小又黑暗的房间里,任由那些悲伤与无措将自己溺死,直至心口因为对自己的怜悯出现一丝抽痛才算结束。
太多东西对她而言唾手可得,只有感受到痛苦她才会觉得自己是在活着。
她现在似乎很少会像之前那样对待自己,上一次想要重温这个举动还被金溪阴差阳错地打断。
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红绳,是秋令竹前天晚上系上的,红绳下因为摩擦造成的伤痕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她莞尔一笑,其实这样看来,自己的本质也没变,只是以前被太多层黑布遮盖,没能发现。
指尖泛起凉意,因为是工作日小区楼下几乎看不见行人,她终于起了出门的兴致。
秋令竹今天很早之前就睁开眼,她的手机微信消息不断,但短信却一条也没有。叹口气走到阳台,往下望去,一个小小的白色长条在雪地上呼哧呼哧地印着自己的脚印,要不是黑直的长发,她几乎要与雪融为一体。
以前下初雪时,夏且月总会拉着自己出去幼稚地许愿。即使后来参加集训,她也会偷偷用手机拍下初雪,给自己发信息轰炸,催促着快许愿。
后来再也没有人强迫她做这些幼稚的事情,当时虽然说不上开心,可如果说是难过又未免太过了些。
她拿出手机,拍下视频,发到微博上:“初雪,都许了什么愿?”
刚发出去就瞬间涌来一堆回复,她没有看那些评论,只是发完消息再看楼下时,夏且月已消失不见。
是许愿要化在雪里所以消失了吗?
秋令竹笑笑,压下那股想要走到她身边的冲动。
她的确没有那么了解夏且月的喜好、性格以及任何美好或不美好的特质,可是她只要掌握任何人都不曾踏足的夏且月的底色就好。
都说爱一个人是希望她变得更好,可她好像并不是这样。
当意识到夏且月那仿佛刻在骨子里的疏离因为自己变得愈发显现,她会阴暗地为此感到开心甚至是骄傲。
可是当她发现她太过游走于人群之外时又会愤恨,但好在有她可以把她拉回来。
她比夏且月更早地意识到这份感情的变质,是什么时候呢?似乎是第一次发现她因为自己的忽视露出失落的神情而兴奋的时候,原来真的会有人对自己患得患失。
她在暗中做过太多次试探,并且得出来结论。
她很难离开她。
即使是那次争吵,她也从不担心她会真的放下自己,因为她不相信夏且月真的可以接受那个结局,自己只要足够耀眼,她不可能不努力走到自己的面前。
当从网上搜到夏且月的名字时,她知道这次她又猜对了。
她的确厌恶黏人软弱的小尾巴,但她需要一个可以承受自己劣根性的盟友。
而如今那个小尾巴终于发现她有能力与自己并肩站在一起。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太过卑鄙,可她也从没说过自己是个良善的人。
况且夏且月不知道吗?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们都不是傻子。
手机在手中转了不知多少个来回,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会对我说什么呢?
秋令竹想着。
“你拍视频竟然把我拍进去了!”
还是说自己许的愿望然后再装作无意地问她有没有许愿。
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到阳台,只有阳台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是门关上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收到夏且月的短信:我要去工作了,大概三个月后回来。
没错,过了这么久,她们还是没有加微信。
她没有申请,夏且月也没有提过。
秋令竹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双眼,对着仍在飘落的雪花和月亮低下头许愿,手掌都已经焐热,但还是没有想出该许什么愿望。
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睁眼时,恰好与楼下拉着行李箱的夏且月四目相对。
时间彻底停滞在这一刻。
夏且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向上看,更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秋令竹,真没想到自己不爱许愿这一套了,秋令竹反而开始有了这个仪式感。
即使二人早就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但是当对上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空了一拍,大脑也一片空白,一向跳脱吵闹的思绪瞬间停止,此刻的她只想这么看着。
就像当初,她一走出教室,就看见说还在集训的秋令竹就那么站在走廊里,静静地看着她,或许停了太久,对方张开双臂,笑着说:“怎么了?这么久不认识我啦?”
“吵闹的人群变成圆点/我们在最高处望向两边/一个装傻瓜一个是哑巴/狭窄的空间距离比以往遥远......”
夏且月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黑夜显得格外突兀,她的私人手机很少会接到电话,所以忘了之前鬼使神差设定的铃声。
她故作镇定的接通电话:“好的,我马上到门口。”
再次抬起头时,秋令竹向她挥手,夏且月笑着也挥挥手。
然后转身离开。
三个月后见,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