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平安落地的时候还有些懵,她脸色发白地扶了一下白清叙,结果发现对方比她还迷茫。
白清叙看着她愣了好几秒,像是在回忆:“你刚才说什么?”他抓着她的手臂,语气间有种不可置信的焦急。
“我说……”心跳渐渐平复下来,连带着最初的冲动都消失殆尽。周红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脸颊,突然间有些不确定:“我们要不要试一试……在一起?”
不是“我也喜欢你。”而是“要不要试试在一起?”
白清叙沉默着。
周红望着他,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
“我愿意。”白清叙握住她微凉的手,再次道:“我愿意。”
周红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不痛不痒地揉了一下,有些微微发烫,她还来不及理清思绪,脖子里就被挂上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布艺材质的平安符,边缘四四方方的,被人用细密的针脚仔细地缝起来。这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只是被主人保管得很好。
周红的脖子很敏感,颈间的红绳蹭得她有些痒。她垂下头不太明显地挠了一下,又抬起头来看他。周红没被人这么直白地送过东西,一时间无从反应,她又无措地摸了摸颈间的红绳,表情显得有些呆。
沉默的气氛让她更加局促了,红色从脖子蔓延到了耳垂。周红想说句“谢谢”,可是又觉得在这种氛围下很傻,只能尴尬地杵在那儿,觉得自己像只呆头鹅。
白清叙看着她脸上纠结的小表情,觉得她已经在心里演了一出大戏,轻轻笑出了声。
他伸出手,想贴一贴她红透的耳垂,然而还是怕吓到她,于是转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我们家祖传的,给儿媳妇的定情信物。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了,你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周红眼睛都瞪圆了,震惊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啊?”
“啊什么?你是现在就打算辜负我了吗?”白清叙截断她的话,半真半假地撇过脸:“负心汉。”
周红:“……”
“怎么确定个关系他就变得糯糯叽叽的,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个渣女吗?”周红有些无语地反思自己,她扯扯白清叙的衣袖,“那你想怎么办?”
“你也给我个什么东西,在我身上敲个章,让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你男朋友了。”他兴冲冲地给她提建议,像是一个孩子在讨糖。
周红摸了摸身上,实在没什么像样的“信物”。
她解下腕上的手链——那是张婶儿编给她的,她从幼年戴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取下来:“这个行吗?”
白清叙乐颠颠地把手伸过去:“我要你给我戴上。”
可惜他的手腕比周红粗了不止一点半点,原本尺寸盈余的手链套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勉强。周红看了一眼他勒到发红的腕口:“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我就喜欢这个。”他抬手就护住了它,态度警觉得好像下一秒周红就要虎口夺食。
“……”周红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帮你改一下吧。不然戴着也不舒服。”
“行。”
“那你倒是给我啊!”
“走之前给你,现在先扣在我这儿,免得你不认账。”
“我在你心里的信誉原来就这样嘛……”
集合的时候陆森看见自己兄弟和周红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周红面色如常,白清叙笑得一脸神游天外。
“你怎么了?是脑子磕哪儿了?”
白清叙没说话,举起手腕在他跟前晃了晃。
“不是,我问你话呢!你晃个什么劲儿?”
白清叙点了点自己的腕间,恨铁不成钢地看他。
“看见了,不就是条手链吗?你戴着小了,还娘们唧唧的,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他顿了一会儿,像是悟出了什么天机:“不会吧,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周姑娘真看上你了?不是,现在的姑娘都什么眼神儿啊?放着我这么帅的,居然看上你?”
白清叙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
陆森讪讪地闭了嘴,又贱嗖嗖地贴过去,正色道:“那我是不是该改口叫弟妹了?”
白清叙:“我比你大。”
“哎,知道了,嫂子!嫂子!”
“你别瞎喊,我女朋友脸皮薄,容易吓着她。”
陆森:“……那你跟我得瑟什么。”
林芽和章乖在他回来的那一刻就瞥见了腕间的手链。林芽笑着靠在周红身上,像个牵线成功的媒婆。章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里却明白:他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又一次在楼底告别,周红的心态没多大变化,她笑着摆摆手,平静到让白清叙觉得像是在告别一个要好的朋友。
他心里的那股别扭劲又上来了,摩挲着周红的衣角,无赖道:“不抱一下吗?又有好长时间见不到了。”
“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周红嘴里嫌弃着,却张开双臂。她很少这么直接且热烈地跟人接触,而白清叙直白的让她惊讶。
白清叙心满意足地得到了拥抱。他将人妥贴地拥进怀里,周红身上的薰衣草香被他搂了个满怀,满满当当的充斥在心里。身体贴的很近,周红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声,急促而稳定,让她觉得安心。
“那我回去了。”天色已晚,周红挣脱出他的怀抱,转身离开。
“等等。”白清叙取下手链,装作万般不舍地交到她手里:“别忘记帮我改。”
周红:“……”
白清叙:“别耍赖,我不会忘记问你要的。”
周红轻手轻脚地开门回家,章乖和林芽都还没睡。
章乖手里是刚从医院寄来的翻译稿件,国外的药品供应商和院方续签了长期合约,几天后章乖作为翻译人员得跟着去协商谈判。
林芽申请的实验项目有了眉目,她正在整合资料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由于项目申请时间延后,她并没有因为生病的事耽搁,如果不出意外,跟导的资格就是她的。
来钱听见开门的动静,“嗷呜”一声抱住了周红的腿。
屋里没人理它,它只能一条狗无聊地瞎晃悠,好不容易见着人了,大有要撒泼打滚的架势。
周红轻轻握住它的嘴巴,伸出手指晃了晃:“安静。”
来钱从鼻子里发出哼声,委委屈屈地耷拉下尾巴。周红叹了一口气,觉得它泄气的样子有点像白清叙,心一软,将它抱回了房间。
她拿出了压箱底的小台灯,举着镊子在微弱的灯光下兢兢业业地拆着手链。
因为时间久远,细线缠绕着的部分已经发白褪色了,还有两根曲了起来,弓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翻箱倒柜半天,掏到最后也只从抽屉里找出一摞缝合用的透明丝线。小心地沿着细绳接上去,可缠到最后总还有一节漏出来,显得空空荡荡的。周红拎着它环视了一周,觉得实在乏善可陈,最后从毛衣上拆了两个珠子坠了上去。
她托着完工的手链打量:“完了,这下更像是姑娘戴的了。”
周红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乙方,拍了张照片过去给白清叙检验。
她摸着自己改造得坑坑巴巴的绳结,觉得自己的手艺连张婶儿的一半都比不上。
周红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偶尔梦见,却发现连面孔都变得陌生了。她趴在桌上,有点难过:“难道,就连你都要成为过去了吗 ?”
她闭上眼睛,妄图回想起记忆中的面容,可慢慢的,那面孔竟与另一个人重合了。
白清叙晚训结束,打开手机,看见了周红一小时前给他发的照片。
照片中央是她改好的手链,因为拍摄角度问题,连带着本人也出镜了。
他一打眼就瞥见了她从毛衣上拆了一半的珠饰,可怜兮兮地扒在哪儿,往下一翻还有一条文字信息——要是不喜欢,我再改改。
白清叙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她一脸严肃认真的神情,笑着回复:“不用,我就喜欢这一款的。”
“好的。”对方回复得很快。
白清叙盯着屏幕又笑了一会儿,跟她道晚安。
陆森在一旁目睹了全程,被他腻乎乎的状态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小子是一点不管我的死活。”
林芽在书房熬了一整夜,早上被电话铃声吵醒。
她头昏脑胀地从桌上爬起来,觉得脑袋和脖子都错位了。
“喂,干什么?”林芽带着强烈的起床气。
“嘿,闺女,刚醒?正好回来吃饭了!”林峰中气十足的声音险些把她震聋。
“不要。我下午要去找桉桉姐。”
“早知道你又要拿这个借口搪塞我,给桉桉打过电话了,她也回来。”
“哦,行了,我知道了。”
林芽到的时候陈扬桉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她面色苍白、行尸走肉似的往她身上一扑:“累死了。”
陈扬桉抬手揉了揉她的脖子:“早跟你说了少熬夜,我公寓的钥匙也给你了,回去睡多好?”
“好啦,知道了。这个项目赶完就能休息了。”林芽拉着她的手蹭她。
“你俩怎么到了光在外面站着?快进来啊!”孙蓉在厨房看见俩人贴在一块儿,好一会儿都不进来。她举着锅铲出来,看到陈扬桉身上就套了件薄薄的卫衣:“怎么穿这么少,也不嫌冻得慌。”
陈扬桉在长辈面前难得局促,挠了挠头道:“没事的阿姨,我不冷。”
孙蓉一脸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转眼就看到了林芽。都没什么犹豫,一巴掌就招呼上去:“你是不是又熬夜了?顶着一张死人脸,都跟你说了早点睡、早点睡,你跟我叛逆是吧?我……”
“诶诶诶,妈!我快饿死了,您能准我吃完了再骂吗?”林芽一脸谄媚地贴上去,勾着孙蓉的手臂:“真的,再有一秒就饿死了!”
“你就气我吧。”孙蓉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嘟嘟囔囔地搂着两人进门了。
“你爸请了客人,就是你高中时出国的那个邻居,秀芳阿姨,你进去记得叫人。”
“知道了,知道了。”
“秀芳阿姨,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林芽开门即大招。
孙蓉拉了拉她的袖口:“浮夸了浮夸了,你稍微收着点。”
王秀芳被她喊愣了,好半天才:“诶,是林芽啊,你好你好。这么多年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林芽挂着夸张的笑容跟她交谈,陈扬桉礼貌性地叫了人,憋着笑跟着孙蓉去厨房帮忙了。
“来,刚炖好的鸡汤,给你拆了只腿下来,你赶紧吃,别被林芽瞧见,这只比较大。”无论陈扬桉多大,孙蓉总像对小孩儿一样对她。
陈扬桉端着碗沿,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觉得眼睛有些酸。
孙蓉递了块湿毛巾过来:“垫着吃,烫手。”
说是鸡汤,其实孙蓉给她盛的那碗零零散散的加上佐料都给堆满了。她站在一旁看着陈扬桉瘦削的脸:“在外面也没好好吃饭吧,瘦成这样。”
陈扬桉整个人像是被浸在水里,愧疚感酸酸涩涩地挤成一团。
“阿姨,要是有一天我犯了错,您和林叔叔能原谅我吗?”
陈扬桉从小就冷静自持,凡事自己拿主意,这是孙蓉第一次听见她的请求,声音里竟还有些小心翼翼的颤抖。
“所以才不回家吗?”孙蓉拍拍她的脑袋,就像刚才拍林芽:“桉桉,犯了错也要回家呀。”
陈扬桉在内心谴责自己,沉重的歉疚感快把她淹没了。她张了张口,几欲坦白,却被林芽的喊声打断了。
“妈!能开饭了吗?我们都等饿了!等等,为什么桉桉姐可以吃独食?妈,你偏心!”林芽跳出来插科打诨,把孙蓉拽走了。
她捏了捏陈扬桉的掌心,摇摇头:“有什么话都以后说。”
餐桌上都是大人们回忆往昔的话题,林芽她们作为小辈没什么参与感,心安理得地开始胡吃海塞。
“秀芳啊,你们家小艾是不是跟林芽一般大?”林峰猝不及防地抛出一个新话题。
林芽夹菜的手一顿,就听她爸说:“改天让俩孩子碰个头吧。他俩也算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交情。”
“诶,是是是,林芽,你有对象了吗?考虑考虑我们家小艾吧。”王秀芳深谙家长间的暗语,心思活络地接了下去。
陈扬桉低着头,听他们有来有回地交谈。这本来也是避无可避的话题,她只是觉得无力。
林芽看了看她,摆在桌面上的手垂了下去,捏住她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阿姨,谢谢你的好意,但是……”
陈扬桉反向拉住了她的手。
“但是,我不久前才分的手。那男的出轨,被我当面抓到了。当时谈得挺刻骨铭心的,伤着了,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林芽开始随口胡扯。
“你什么时候谈的?哪儿的人啊?”林峰震惊得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都分了,你现在问也没意义了。”
王秀芳讪讪地笑了笑,有些尴尬:“这样啊,那……那咱们以后再说吧。”
孙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你也抓点紧吧,你蓝馨姐下礼拜就结婚了。”
“什么?”陈扬桉和林芽同时抬起脑袋。
“对啊,你们还不知道吗?不过也是刚定下的事,这样一来,你姑姑总算可以放心了……”
林峰后来的话她压根没往心里去。
林芽摩挲着手里那张喜庆的大红色请柬,封面上是蓝馨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她感到一阵眩晕,脑海中与陈扬桉并肩看到的场景还恍如昨日,怎么就物是人非呢?
“原来,这竟是她们的结局吗?”
林芽没跟陈扬桉回公寓,她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来厘清千头万绪。
章乖抱着枕头去敲周红的门,把房间让给了林芽。
“你们谈个恋爱真的好麻烦,幸亏我不用受这样的苦。”章乖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周红摸了摸她的背,不置可否。
婚礼的当天,林芽作为伴娘提前去帮忙。
蓝馨正在化妆间试装,琳琅精美的首饰缀在头发上,面上粉饰了厚厚的底妆。她一身华服,本应该是喜气洋溢的,可眉眼中没有半点期待,全是疲惫和厌烦。
“姐……”林芽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这副表情啊?我今天结婚,你不祝我新婚快乐吗?”蓝馨拉住她的手,挤出一抹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不快乐。”
蓝馨摸了摸她的头发:“会有人高兴的。”
林芽捧着戒指站在台上,麻木地听着姑姑姑父对来往的宾客满口客套。
蓝馨模特似的站在门口,伸手、点头、微笑,在满口的“新婚快乐”中机械得像个假人。
等到最后一个宾客进场,蓝馨扯了扯嘴角,活动了一下笑僵了的苹果肌,提起裙摆打算进去,转身的瞬间却在转角处瞥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是余白,光一个转身的动作她就认得出来。
“姐,咱们该进去了。”林芽出声提醒。
蓝馨神游天外,愣愣地被她拽走。
“傅肯先生,你愿意遵照结婚誓言,无论平穷还是富贵,顺境还是逆境……”神父的见证词在耳边响起,蓝馨恍惚间想起她和余白的对谈:
“这结婚誓词好土啊,我们以后的婚礼才不要说这个。”
余白亲了亲她的脸:“可是,婚礼的重点一直都是‘我愿意’啊。”她转了转蓝馨手上的指环,郑重道:“蓝馨,我愿意。”
记忆中的话语跟耳边男人的声线重合,蓝馨抬眼看向他,电光石火间却瞥见了角落里掩在阴影中的余白。
她跟蓝馨对上视线,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是浓重的不舍。
“蓝馨女士?蓝馨女士!”她被神父唤醒。
“什么?”
神父惊异于她的走神,耐着性子把冗长的誓词再念了一遍,宾客不明所以,但并不妨碍他们探头探脑地窃窃交谈。
林芽看到姑姑姑父正焦急地朝蓝馨打手势,企图把婚礼推行下去,可当事人立在台上,固执地盯着那一处并无人烟的阴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我愿意。”
“新娘子一定是太紧张了,来,大家给点掌声,鼓励鼓励!”神父出言救场,台下潮水般的掌声掩盖了蓝馨的抽泣。
酒宴结束后,蓝馨有些站不稳。她自虐似的给自己斟满酒,又挂着笑去敬每一个前来参加的宾客。她被酒气蒸腾得满脸通红,支着林芽的肩膀才堪堪站住。
“余白姐刚刚来了,她把这个交给我。”陈扬桉站到林芽身后,出声叫住她。
这是她俩今晚的第一次互动。林芽故意避着她,而陈扬桉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解决矛盾。
“先收着吧,蓝馨姐这个状态,还是等清醒了一些再交给她。”
“什么东西啊?”她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转过了身,醉醺醺地挂在林芽身上扑腾。蓝馨伸手去抓,却在醉眼朦胧中扑了个空。
“我抓不住它了,为什么啊……我把它弄丢了,我抓不住了……”蓝馨哭着捶自己的脑袋,喝醉的人心情大起大落。
林芽轻轻叹了口气,于心不忍,把陈扬桉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那只是一幅油画,画面中一间屋子、一座花园、一张秋千、一条狗、两个人。
那两个人只是背影,蓝馨却疯了似的摩擦其中一个。原本得体的新娘成了无理取闹的孩子,反复念叨着一句话:“这不是她,这才不是她……”
林芽想上前将人扶起来,却听见蓝馨轻如呓语的询问:“她说了什么?”
“嗯?”
她原以为是在问自己,却看见陈扬桉从另一侧将蓝馨扶起来:“余白姐说‘我就不祝你新婚快乐’了,怪不诚心的。我祝你‘心愿得偿’。吧”
“心愿得偿,她祝我心愿得偿……”蓝馨把画搂进怀里,眼泪落到画布上,晕染开一片痕迹。
“诶呦,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哭上了?赶紧收拾收拾,等会儿结束了跟小傅回家。”蓝母接过蓝馨手里的酒杯,她今天开心,笑纹都堆在一起:“知道你今天高兴,也不用这么喝啊。你把这个画先放一放,当心颜料把婚纱弄脏了,今天你可是最漂亮的新娘。”蓝母拍拍她的脸,打算把她交给傅肯。
“不用了,我今天喝太多了,跟林芽回家。”蓝馨轻轻推开了她的手。
“你在胡说什么?哪有新婚第一天住在表妹家的,传出去多不像话!你别胡闹了,听话。”
“我还不够听话吗?我不是听了你的话结婚了吗?不是听了你的跟余白……”
“闭嘴!你还敢提她!就是她把你带歪的,弄得男不男女……”
“姑姑!”林芽打断她:“咱们自家的事,关上门自己解决,别让人家看了热闹。”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围的宾客:“让蓝馨姐在我们家住一晚吧,明天一早就送回来,不会耽误事的。”
蓝母平复了一下心火,松了口:“行吧。”
林芽把蓝馨扶上车,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蓝馨从始至终都抱着那幅画,目光涣散地看着那个被晕染开的人影。车内的闷热颠簸让她觉得有些困,头一点一点的,却还是固执地摩挲着它。林芽透过间隙和隐约的光影打量画布,那被模糊晕染开的背影底下,竟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林芽从前觉得蓝馨和余白像是隔在自己与世俗之间的一道屏障,坚不可摧。她原先看着她们,心想:我和陈扬桉也许并不是孤单的。
可转瞬间,那道屏障分崩离析,露出里面的断垣残壁,让林芽措手不及。
她们将熟睡的蓝馨安置在床上,陈扬桉扯了扯她的衣角:“我们谈谈吧。”
“好。但你要是敢提分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陈扬桉听着她张牙舞爪地放狠话,无奈地笑笑:“原来我让你这么没安全感吗?”
林芽心说“你个闷葫芦心里没数吗!”
“我们不会走到她们这一步的。”她揉了揉林芽的发顶,无法用语言安慰她时她总这样做。
“其实直到昨天我都在想象我们分开后的情形。”陈扬桉语出惊人,林芽下意识地想反驳她。陈扬桉摆摆手,继续道:“也许林叔叔会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优秀伴侣,你们可以正大光明地拥抱、接吻、恋爱;你们的名字可以并列出现在结婚证上;会有孩子,会组成像你现在一样,幸福美满的家。这些是我做不到的。”
她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却让林芽听得心惊:“你一直在考虑这些事吗?”
“我想过有一天自己可能会平静地接受这一切,我可以站在你的亲密区外。若干年后,逢年过节,我可能会作为你口中的一个普通亲戚,能够云淡风轻地给你的孩子包红包,听他叫我‘阿姨’。我一遍遍催眠自己,如果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我没法长时间地陪你,很多时候只能找章乖她们帮忙,我甚至没办法在你的手术单上签字。”
林芽震惊地抬眼。
陈扬桉俯下身子,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我那天听到了林叔叔的话,也明白他的担忧。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万一你未来的伴侣不了解你,他不知道你有严重的起床气,在你赖床的时候凶你;不知道你小时候被鱼刺卡过,所以不爱吃鱼;不知道你冬天容易手脚冰凉,要在兜里给你备个暖手袋;不知道你是个路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不知道你手上血管细,打针都只能在脖子上,又容易留下淤青,每次都要替你揉好久;不知道你想去北方看雪,却把你拘在家里……”
陈扬桉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最后摩挲了一下她的脖子,上次留下的淤青还没褪干净:“而且你不喜欢小孩儿,你这么怕疼……”
“我想了很多我们无法在一起的理由,却又自私地一条一条把它们推翻。我对不起叔叔阿姨,他们养育我,我却领着你走了一条并不被世俗认可的路。可是我舍不得你,你那么麻烦的一个人,换做谁我都不会放心。”
“你当时问我‘要不要在一起’?我把它当做一场奢侈旖旎的梦,你有随时抽身的权利,我不会纠缠你。我拥有的东西不多,可是我愿意全都给你。”
“林芽,蹦极那天我没说出口的话是‘我愿意’。”
林芽听她血淋淋地剖析自己,心下震动:“那你现在想清楚了吗?”
“我不想管那么久远的以后,谁知道那会怎样呢。我只能确定,我很喜欢你。”
陈扬桉极少有这样直白的表白。林芽脸一热,声音低了下去:“好啦……我知道了……”
林芽靠在她怀里,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心想:“也许,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木头需要考虑很多才敢说“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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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勇气